浮见在十四岁那年登上了一架改写她命运的直升机。
从来都是冷眼相待的父亲大概是为了庆祝浮见马上就要出国留学,进而离开这个家,发自内心的感到愉悦,说要带浮见乘坐私人飞机去看她一直想看的万亩油菜花海。
但就连这份愉悦都装满了私心和虚假,甚至不加掩饰,因为除了她,父亲还要带上继母和他们的儿子。
所以浮见冷漠的拒绝了,别人施舍来的东西她不想要。
但奈不住那个笨弟弟的撒娇和请求。
这个家,好像只有那个天使一样的弟弟真正把她当成一个家人。
最后,浮见还是陪着弟弟登上了那架直升机。
二十分钟后,直升机意外坠毁。
父亲、继母和弟弟全部死亡,只有浮见在某种奇迹力量的触发下,活了下来。
她站在那片烧着大火的残骸之中,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一个假象。
父亲死后,叔叔夏建成主动接收了浮见。
浮见原以为还算和蔼的叔叔是出于善意和对她的同情,直到某一天,浮见在经过夏建成的房间时,才明白夏建成这么做,只是想通过她拿到父亲公司的执掌权。
她不过是一个人任人拿捏和利用的工具而已。
回想起夏建成那张虚伪的嘴脸,浮见有种吃了苍蝇屎的感觉,恶心到让她反胃。
她做下一个决定,她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和死去的父亲无关。
于是浮见暗中蛰伏与计划,凭借着非凡的才智和领导力,最后联合半数以上的股东将夏建成成功拉下水,夺回了公司的权利。
那一年,浮见十六岁。
她在尔虞我诈的商业场上,上演了一场奇迹。
但出于某种怜悯,抑或是出于某种诛心的嘲讽,浮见并没有将夏建成送进监狱,只是将他扫地出门,甚至颇为慷慨地送给了他一座足以容纳他一家人的房产。
在将夏建成一家人赶走的那一天,浮见只说了一句话——
谢谢你,谢谢你让我变得强大。
车窗升起,加长迈巴赫疾驰而去。
留下夏建成一家人站在冷雨之中,瑟瑟颤抖。
夏建成回想着小姑娘那张恶毒的脸,觉得像是看到了一个恶鬼。
这些年,浮见并没有主动留意过夏建成的动向,第一是他不配,第二是他们之间的恩怨已经于十几年前一刀两断,对于他们一家人此后的人生,浮见没有兴趣。
但夏建成这些年确实做得顺风顺水,让浮见不得不从一些新闻报道中接收到关于夏建成的一些讯息。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夏建成被扫地出门的几年后进入了美食圈,215年筹办了一档美食比赛节目,一举成名,连续四季成为青芒电视台收视冠军。
夏建成也因此被各界尊称夏老板。据说,仅凭人际关系,他就能让一家餐厅挂星米其林。
近几年,夏建成除了在餐饮业和娱乐业混得如鱼得水,更是进军了保险、地产,甚至浮见父亲生前所投入的新能源电池产业。
只不过,夏建成早已退居到了幕后,已经两三年没有公开露面了。
浮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年那个站在冷雨中瑟瑟发抖的男人,居然在暗中培养了一个如此庞大的影子团队。
不过,这也恰恰解释了夏建成能在短短几年内迅速攀升的原因,有着如此庞大的影子团队做支撑,他想建造一个商业帝国都是有可能一步步办到的。
浮见忽然有一种感觉,十六岁时的那颗子弹,在此时正中她的眉心。
她成功为自己当年的傲慢和无知买了单。
养虎为患,不过如此吧?
但夏建成身为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能量和魄力组织起一个疯子般的队伍?
听夏建成的口吻,像平越这样的家伙,至少有62个。
让世人为之疯狂的金钱或许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除非他早已堕落成了影子。
可尽管如此,仅凭他一个人,也不太可能将审判官和平越这种家伙们凝聚在一起。
夏建成口中的美食家,又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那个所谓的“饲神计划”和猎捕掉的污秽又有何种关联呢?
迷雾逐渐拨开,但隐藏在迷雾背后的怪兽也悄无声息地露出了獠牙。
电话突然响了。
浮见拿出电话,屏幕上显示出一串虚拟号码。
按下接听键,对面响起一个略显苍老的男性声音。
“你应该很期待听到我声音吧?我亲爱的侄女儿。”
“是啊。”浮见并不意外,“但我更期待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
“你这么说叔父会伤心的。”对面的男人叹息了一声。
“记得没错的话,你所谓的心不应该早就烂掉了么?”
夏建成顿了顿,旋即感慨:“你成长了浮见,听起来更沉稳了啊。”
“托你的福。”
“你能这么说,叔父很欣慰。叔父可是一直都把你当家人啊,当年的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叔父打这通电话就是想劝劝我的侄女儿,别查下去了,再继续查下去,叔父也很难保住你啊!”
“十几年没见,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讲笑话了?”浮见被逗笑了。
“这不是笑话浮见,叔父是真的把你当家人,才专门打电话跟你说这些。”
“如果你只是想恶心人的话,我劝你早点放弃。”浮见说,“难道你忘了么?当年的你,可是要比现在恶心百倍。”
“哎呀,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啊!”夏建成叹息,“既然如此,叔父就只能给你个忠告了,天黑了少走夜路,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可以很容易让坏人盯上的。”
“知道鼹鼠为什么总是躲在黑暗里么?”浮见反击,“因为它见不得光,见到光它就会死。所以我也送你个忠告,最好永远埋在黑暗里不要露头。不,不管你露不露头,不管你藏在哪,我都会把你挖出来,中夏,绝不会任你们这群恶贯满盈的臭老鼠为非作歹。”
“居然都有这种大义了啊浮见,”夏建成笑了笑,“看来公会教会了你不少新东西啊!”
“再多,也比过不您当年的无私奉献啊。”浮见轻笑,“记住夏建成,不管你有着什么样的计划,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你知道的,我向来说到做到。”
“那就拭目以待吧。”夏建成说,“我亲爱的侄女,希望下次见的时候,你还有这样的自信。”
电话挂断了。
虽然夏建成的激将法对如今的浮见起不到任何作用,但恶心人却是真的,就像那沾了屎的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夏建成这通电话的目的大概也只是为了恶心她一下,那个没有任何下限的老家伙做出什么事情浮见都不意外。
片刻,浮见点起一支烟,向众人挥了挥手:“今天就到这吧。”
“这家伙怎么处理?”金启明勒了勒手里的绳子,示意。
“放了吧。”
“……啥玩楞?”金启明怀疑自己听错了,不自觉地勒紧了绳子。
“放了吧。”浮见重复,“分公会是没有权利执行私行的。”
“我不明白、我不理解……”金启明摇头,“这孙子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你不是不知道,酒叔要不是因为他……”
“我换句话来说吧。”浮见说,“他不能死于我们的私刑,不代表不能在执行任务中意外死亡,明白?”
“啊?”金启明一愣。
随即醍醐灌顶。
身为分公会的大领导自然不能带头坏了规矩,即使总公会无从知晓也不行,这是原则性问题。但平越“意外”脱逃,为了阻止平越疯狗一样到处咬人,他们不得不出手杀了他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你早说嘛!”顿时间,金启明手里的绳子勒得更紧了,凑到平越的耳边如魔鬼般轻声呢喃,“那么接下来,就请平先生配合我们制造一场意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