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叶耀先跑开后,叶惠颖叫住叶耀先下人。
叶惠颖告诉下人,“如果你们敢说是我推的叶耀先,我就把叶耀先平日如何欺负二少爷的事,全部告诉侯爷。叶耀先做不到兄友弟恭,你们这些袖手旁观的下人也难逃干系,按府中规矩,你们都要被发卖。”
叶惠颖一番话,把准备离开的下人镇住了。下人知道,叶惠颖并未吓唬他们,侯府的确有这规矩。叶敏才与李素华和老夫人不同,不惯叶耀先,平日打骂责罚从未少过。如果让叶敏才得知叶耀先欺负叶文志,叶耀先如何,他们不知,但他们这些人肯定不能继续留在侯府。
候府规矩严,并不苛待下人,只要不犯错,日子过的去。倘若被发卖出府,很难说下一家还有侯府这般好。
下人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怎么办。还是一个近身伺候叶耀先的婆子,大着胆子问叶惠颖,“四小姐,依您看,我们该怎么办?”
叶惠颖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下人,忽而展颜一笑,“你们只要说大少爷二少爷一起玩耍,不小心磕破了头就行。如此一来,你们只是护主不力,最多被罚些月银,不会被发卖。”
听了叶惠颖的话,下人们暗自思忖:有意为之与无心之失确有区别,罚月银总比发卖强。有了叶惠颖交待,下人们口风一致,老夫人自然不再相信叶耀先。
听冬儿说完事情前因后果,她当时便觉得叶惠颖聪明。
叶惠颖很清楚他们姐弟府中地位,知道即便将实情告知老夫人也没用,老夫人向来袒护叶耀先,而她也逃不过责罚。唯有搬出叶敏才,才能镇住叶耀先下人。
叶惠颖那时尚不足十岁,却知道该如何应付老夫人,足见叶惠颖有多机灵。
叶知瑾又看向叶惠颖身后,叶文志躲在叶惠颖身后,露出半张脸。印象里,叶文志十分胆小,平日总习惯躲在姐姐身后,虽然叶惠颖只比叶文志大一岁。
叶惠颖见叶知瑾看叶文志,忙将叶文志拉到身前,“文志,怎么不向大姐姐问好?”
叶文志低下头,两只手局促揪住衣摆,红着脸,低低唤了声,“大姐姐好。”
“嗯。”叶知瑾点点头,又看向姐俩弟穿戴。二人身上衣裳好似前年旧款,穿在身上还有些短。叶惠颖头上那枝金簪,样式连叶姝艳身边丫鬟都不如。
叶正德供职兵部,事从九品军籍令,官职低,俸禄少。宋雪梅父亲是刑部从九品执事,家境也不好。
三房是庶出,府里自老夫人起,上上下下没人在意叶正德一家。老夫人好东西多给了叶耀先和叶芊芊,叶惠颖姐弟自然什么也得不到。
看着身前稍显落魄的俩姐弟,叶知瑾心中微动。她上一世拒人千里,不与人来往,如今重生回来,她想变一变。
叶知瑾忽然朝叶文志微微一笑,问道:“二弟,最近课业如何?”
叶文志一愣,叶惠颖也一愣。叶知瑾平日不爱说话,更勿用说关心旁人。叶惠颖很吃惊,她刚刚主动打招呼,只是出于礼节。叶芊芊和叶姝艳不喜欢他们姐弟,见面话都懒得说。叶知瑾虽不亲近,却也没看不起过他们。
叶惠颖反应快,见叶文志还在愣神,赶紧又拉了一把,“大姐姐问你话,为何不回答?”
叶文志怯生生抬起头,正对上含笑看他的叶知瑾。阳光柔和,镀在叶知瑾脸上现出一层光晕,长睫毛眨动间如蝶翅轻颤。漂亮的杏仁眼黑白分明,盈盈点点,仿佛漾着一汪清泉。
叶文志赶紧低下头,脸比之前更红,结巴道:“我……我……我正和夫子学论语,谢……谢大姐姐关心。”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个字已听不清。
叶惠颖轻轻拍了拍叶文志后背,对叶知瑾笑道:“文志读书用功,夫子们很喜欢他。”又放低了声音,“大姐姐有所不知,文志看过的书,最多两遍,就能全背下来。”
叶知瑾一愣,随即赞道:“文志真了不起。”想了想也放低了声音,“文志的事最好不要让旁人知晓。”这么小的孩子,被人利用去了可不好。
“大姐姐说的是,文志的事没人知道,我不让他说。”叶惠颖面露得意。
“嗯。”叶知瑾点头,她知道叶惠颖聪明,没能力保护自己,便要藏拙。叶惠颖非常懂审时度势,就如当年应付老夫人。
“大姐姐,刚刚大伯说要去找你,我们便不耽搁你了。”叶惠颖说完拉上叶文志准备离开。
看姐弟俩转身,叶知瑾忽然问:“四妹妹,祈福绣品可曾绣好?”
叶惠颖诧异回头,张大了嘴,“啊!还没有,我刺绣不好,就想随便绣一幅送去,反正也不会被选中。大姐姐是不是有好主意?”
叶知瑾朝叶惠颖走近一步,小声开口,“四妹妹若没想好,不妨绣上一堆稻谷试试。”说完朝叶惠颖微微一笑,离开了花园。
叶惠颖和叶文志怔愣原地。半晌,叶文志拉了拉叶惠颖袖子,“姐,大姐姐为何让你绣稻谷?这能行吗?”
叶惠颖没说话,目光落向不远处一株桃树。春风和暧,桃枝轻舒,映日桃花绽出朵朵花蕊,仿佛正朝她露出笑脸。叶惠颖也笑了,笑得越来越明亮,越来越灿烂。
“大姐姐说行,就行。”
“可是……”
“走,我们回惠思院再说。”叶惠颖不由分说,拉着叶文志离开了花园。
姐弟俩走后,花丛后转出二人。
香菊问叶芊芊,“小姐,大小姐为何让四小姐绣稻谷?”他们没看见叶知瑾,只听到叶惠颖姐弟最后的对话。
叶芊芊面露不屑,“呵,我这个大姐姐从不与人亲近,今日却让叶惠颖绣什么稻谷,呵……呵……”她掩嘴轻笑,“我猜叶惠颖在向大姐姐讨主意,大姐姐烦了,耍她呢。”收起笑容又轻蔑道:“哼,一个庶女,还想去宫里出风头,真不知天高地厚。”
香菊忙一脸讨好,“小姐说的是,四小姐是庶女,怎么也轮不到她出风头。小姐不必担心,候爷一会儿就去找大小姐说您的事了。”
“哼,谅她也不敢违了父亲的意思。”叶芊芊甩了甩帕子。
度芳院屋里。叶知瑾看了眼桌旁冬儿,“有什么话就说吧,再看,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冬儿眨了眨有些发酸的眼睛,“姑娘,我还是头一次见您和旁人说那么多话。”她在叶知瑾面前从不自称奴婢,并非她不愿,而是叶知瑾不让。“姑娘,您是不是喜欢四小姐他们?”
叶知瑾无所谓摆摆手,“都是姐妹,在一起说说话有什么奇怪?”她人前沉默寡言,只有和冬儿在一起才流露本性,有时还会说笑。
“您就别糊弄我了。”冬儿不高兴撅起嘴,“除了四小姐,也没见您同二小姐、三小姐那样说话。”
叶知瑾没再去逗弄冬儿,重生后,她有许多事情要做。黑衣人,陌生男人为何都想杀她?养在深闺十四载,除了外祖家,她从不与人来往。莫说与人结仇,即便纠葛都不曾有。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杀人理由无碍乎情,仇,利益三种。她今年才十四岁,情和仇根本沾不上,唯一剩下的只有利益。
想到利益,叶知瑾深吸口气。
说起利益,或许也只有她与四皇子赵炫业那个婚约,算得上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