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时间已经到了大明天启三年,公元1623年二月五号,农历的正月初六,汉民族最重要的节日,春节已经悄悄地过去了。
跟随住蜗牛一般缓慢移动的迁徙蒙古人,马爌心里很着急,但他又不敢离开,这可是七十万多万人啊,七十多万世界上最骁勇善战的的民族之一,甚至都可以去掉之一。
这些咯尔喀蒙古人强壮而质朴,只要整合得好,很快就能成为北华最大的助力之一,有了这些蒙古人的加入,北华人口立即就会达到到一百多万。
所以马爌不敢有丝毫大意,在没有平安地把这些人送到到北华之前,马爌对谁都不放心,生怕一个不小心导致出了大乱子。
到了三月初的时候,庞大的迁徙队伍终于来到了因果达河的上游,此处已经属于北华的势力范围,沿因果达河顺流前行很快就可以到达北华南城所属的区域。
三个月以来,一路上虽然万分小心,但牲畜的死亡率依旧高的惊人,出发时的近千万万头牲畜已经减半,只剩下四百多万头左右。对于七十多万人而言,人均只有六只多一点儿。对于像漠北蒙古这种纯肉奶民族来说,人均牲畜少于十只就是死亡线。
就以羊为例:人均三十只也只能勉强糊口,人均五十只才算是温饱,只有达到人均一百只以上方可温饱无虞,算是进入小康了。
五口之家人均一百只羊,也才五百只,按牧民通常公母羊九比一的比例,总共才四百五十只母羊,其中可供繁殖产奶的大约百分之七十五左右,漠北绵阳一年一胎,每胎一般一只,假设每只都能存活,一年三百多只的繁殖量,所产的肉奶才能保证五口之家日常食用,算是温饱无虞之家了。
这三百多只羊并不能都食用了,还要更替年老的繁殖母羊,还要有一部分用于交易购买日常必需的盐巴、铁锅、刀斧、衣物等,而这些东西在牧区通常都非常昂,所以人均百只羊也只能算是温饱无虞的小康之家。
而现在漠北三部的人均牲畜已经降到了六只,已经远低于死亡线,无疑已经陷入严重的饥荒之中,倘若没有外力的帮助,必定很大一部分人逐渐饿死。
这些人即使到了北华,北华的粮食储备量也不足以彻底解决他们的温饱,只能勉强地给大家先吊住命,不至于出现大规模饿死人的情况。
在离北华南城还有三百里左右的时候,北华安排的一万接应军队赶到了,带队的是高贞。高贞给马爌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原来就在上个月,也就是天启二年腊月二十八那天(阳历公元1623年1月29日,苏月珍产下了一个女孩儿。高贞说孩子非常健康结实,才刚出生,就比别人家满百天的孩子还要长大,眉眼长得非常漂亮,老太太喜欢的不得了,现在就等马爌回去取名字,喝喜酒了。
这个消息可把马爌高兴坏了,这可是自己在这一世的第一个孩子,并且还是自己前世没有的女孩儿,这下可以弥补自己前世没有女儿的缺憾了。
在平旷的蒙古草原上,三百里路程算是很近的距离了,七天后,这支规模惊人的迁徙队伍终于抵达了北华的地界。
从出发到现在已经三个月过去了,一路上因为大量牲畜死亡,迁徙的牧民因此有大量的肉食可以食用,所以人员损失并不大。
在蒙古人抵达前,北华这边已经安排好了安置蒙古人的地方,地方就选在南城之南的广阔之地,方圆有好几百里,暂时作为蒙古人的冬季避难地,此处东边是达忽尔山,西边是大兴安山(即现代的雅布洛诺夫山脉,两个山脉之间就是因果达河,水草非常丰美,当然,水草丰美是指夏季,现在时值隆冬,就什么都不要想了。
大量的庄稼秸秆已经被提前运了过来,主要是麦秸,这东西用铡刀截短后营养和适口性都还凑合,牛羊等反刍动物食用没有问题,但马匹不太爱吃,单纯的麦秸也不能满足马匹的营养需求,需要额外补充精饲料。
虽然牲畜饲料暂时问题解决了,但牧民们居住的房子就不要想了,七八十万人要住的房子,短时间内北华现有的人力是没办法完成的。
好在漠北蒙古人作为纯粹的游牧民族,家家都有帐篷,房子并不是必须的东西。最当紧的是牲畜饲料,只有多保住一些牲畜,未来才能更快地恢复元气。
交接完这些蒙古人后,马爌立刻朝家里赶去,自和蒙古人开战以来,马爌极少在家,几乎一直都在外征战,每次回去都是短短几天补充弹药给养,最后这次出征以来更是几乎快半年没有回过家了。
回去见到自己在一世的第一个孩子马爌非常激动,孩子果真如高贞叔叔所说的那样,遗传了自己和苏月珍的身高基因,毫不夸张地说真的堪比百天的普通婴儿。
马爌抱住这个小肉团简直舍不得放手,直到苏月珍满含歉意地说:“对不起少爷,没能给您生个儿子。”
马爌这才赶紧过来安抚苏月珍:“想哪儿去了月珍,生男生女又不是你能决定的,我这会儿就喜欢女孩儿,再说咱们以后还要生好多孩子呢,你还怕会没儿子吗?”一席话才打消了苏月珍的失落之心。
看过孩子,安抚完苏月珍后,马爌又去母亲那里请了安,然后直奔父亲的书房求见。
父子俩倒也没什么客气的,马爌直接向父亲说了自己的打算,这次俘获的蒙古人多达七十多万,超出了北华现有人口的一倍还多,必须要安排得万无一失,否则不但不能为我所用,反会成为巨大的隐患和不安定因素,弄不好甚至会反噬咱们自己,务必要小心从事。
按照马爌的意思,在这七十多万蒙古人中,黄金家族成员及其家属一共有一千多人,这些人绝对是一个都不能留的,他们留在北华就是隐患,万一哪天就会被野心家利用,成吉思汗后人在蒙古人中的影响力是不可想象的。
马爌的建议是,为了保险起见,这些成吉思汗后裔都不能留在漠北,但直接杀掉肯定不行,屠杀黄金家族成员会惹来所有的蒙古人的仇恨,也不是马爌这种接受过后世人道主义教育的人所能接受的。
况且在招降这些蒙古人时,马爌还曾经当众许诺过,降者不杀,保证所有投降蒙古人的生命安全,现在大举屠刀也会失信于人。
所以马爌建议把所有成吉思汗后裔全部送到朝廷去邀功请赏去。
要知道,收服漠北可是旷古未有之事!对天启皇帝来说,是可以告慰太庙,祭告祖宗的大事情。咱们把这些为祸大明两百年的成吉思汗后裔打包送给朝廷,让朝廷去处理。
以朝廷一贯的做法,必定不会杀掉这些人,只会恩养起来,这样一来,北华既去除了隐患,又甩了包袱,又给朝廷长了脸,这是一举数得的事情。
对于那这些普通蒙古人的安排,马爌设想是按照后世打土豪分田地的办法,参照前期北华分田到户的制度安排这些蒙古人,一举打破草原几千年来的制度桎梏,采用改土归流的政策。
具体做法是,取消所有蒙古人中世袭的台吉、那颜等贵族,对这些原来的蒙古贵族采取北华现在的政策,给予其在北华的官僚系统中相应的位置。北华目前的官位也是世袭的,想来那些蒙古贵族抵触情绪不会太强烈,并且他们现在作为俘虏身份,也没多少条件可讲。
普通蒙古牧民则一律取消原本针对贵族的人身依附关系,解放为自由民,整个漠北草原为国有牧场,所有牧民都有平等的放牧权,在草原上选择水草最丰美,且牧民最集中的地方建造几座类似北华的小城,城内派驻北华的官员和驻扎北华士兵管理周边草场上的牧民,此为流官制度,不再由原本根据血统世袭的诸蒙古台吉那颜们管理。
还有,就是要打破漠北三部原有的部落和人口分布,把所有的部族部落全部打散,采取编户齐民的汉地政策,
另外,七十多万咯尔喀蒙古人,原封不动地全部安置在漠北地区,力量太过于集中,实力太强,不利于管控,不如把他们分散开来,迁移一部分人去其他地方。
没等父亲询问,马爌接着说道:“在唐努山和萨彦岭以北,腾吉斯海(贝加尔湖以西的地方,现在还是无主土地,当地只有一些零星分布的布里亚特人,和人数极少的属于广义女真人范畴的埃文基人,和鄂温克人等。”
“西北的俄罗斯人以及西南的漠西蒙古人暂时都还没占据这些地方,但他们都在积极地向此地扩展,估计要不了几年年就会把势力发展到那里,不如现在咱们就先迁移一批咯尔喀蒙古人过去?”
“这样做既可以分化蒙古人在漠北的力量,又可以通过这些蒙古人预先占领这些土地,将来俄罗斯人扩张过来时,蒙古人面对那些容貌和信仰都不同的俄罗斯入侵者,它们肯定会天然地依靠咱们来抵抗,通过和蒙古人团结一致对抗外敌,并通过外敌威胁强化了咱们和蒙古人之间的血缘和感情,在外敌威胁下不知不觉地咱们和蒙古人就成了休戚与共的一家人。”
“另外,那边儿的土地虽然比漠北还要靠北,但在西边大洋水汽的调节下,那里的气温要比漠北温暖得多。听西洋人说是因为那里还可以接受到从西边吹来的暖风,所以越往西,温度就越高,土地和气候条件都远比漠北要好得多,将来咱们北华的扩张方向也是一定要向西去的。”
马爌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说完,马林听后很感兴趣,现在的马林和马爌一样,满脑子的开疆扩土思想。
马林令人把刘源请来再商讨商讨细节。
这会儿马林,儿子马爌和监军刘源两个就是他最倚重的智囊,其中马爌思维跳脱,能出其不意地想到别人想不出的点子,刘源则信息细腻,能把马爌的点子细节补充得更完善。
没一会儿,刘源就到了,他也是好久没看到马爌了,见到马爌和父亲在一起,就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儿要自己商讨。直接就开门见山地问道:“可是贤侄又有了什么好主意?说来咱家听听。”
马爌就把自己的设想给刘源又复述了一遍,刘源听完也觉得可行,就随口问道:“那么准备安排谁去统领这些西迁的蒙古人呢?这个人可一定得选好。”
当天,三人凑一起把西迁计划做了细节完善,决定先由老将余化龙率领北华的两个卫兵力,统领西迁的蒙古人,何懋官作为副将协助。所有军人均可以携带家眷,但属于自愿,并不强迫必须携带家属。毕竟刚到一个新地方,条件艰苦不说,还危机四伏的,不愿意携带家属去冒风险也是正常的。
事情定下来后,执行进展就很快了,没多久两个卫一万余将士,及愿意随迁的一万多将士们的家眷,还有二十万西迁的蒙古牧民就甄选完毕。只等春末夏初青草萌发后就出发。
在出发前的这两个月时间里,马爌利用新绘的地图给余化龙和何懋官详细讲解了他们要去地方的各种情况。
马爌告诉二人,这次西迁以叶尼塞河为西迁的西界,以及叶尼塞河的大概位置和水文情况,强调这条河很容易辨认。因为这是条是非常大的河流,其水量十倍于黄河有余,因流经地都是辽阔无垠的大平原,所以其河流宽度远比长江还要宽阔得多。总之,这条河流很容易辨认。
其实叶尼塞河具体多大流量,马爌也记不清楚了,但是记得这是一条水量非常大的河流,是整个西伯利亚地区水量最大的河流,应该比长江的流量也少不了多少。
马爌继续说道:“二位将军出发后就一直往西走,过了腾吉斯海和萨彦岭之间的地狭后,就可沿途选择合适的地点开始逐步撒播移民,直至遇到这条大河为止。”
“两位将军的任务就是以叶尼塞河为边界,不让俄罗斯人继续向东扩张,两位将军抵达河流后,选择一处合适的地方筑城,并沿河流上下游的东岸分别设置石制的领土界碑,注名此处为大明的领土,让东扩的俄罗斯人知道这是大明的土地。”
一万人守卫这么庞大的地盘兵力的确单薄了,马爌承诺把把近两年来匠户营新制作的火铳全部调拨给西迁的两个卫。
马爌依稀记得俄国人是1632年抵达伊尔库兹克的,抵达叶尼塞河以东还要早几年,现在此处应该还没有俄国人,即便有,也不会很多,可能会有零星的探险队或毛皮商人游荡。
但在西伯利亚北半部,比如叶尼塞河支流通古斯卡河以北地区,俄国人却早已经越过了叶尼塞河。因为俄国人东扩的先锋只是一群冒险家和毛皮贩子,他们人数很少,装备也落后,西伯利亚南部因为气候相对温暖,有大量的蒙古、西伯利亚鞑靼人、哈萨克人等在此游牧,人数不多的俄国人招惹不起这些蒙古鞑靼部落,只能走人烟稀少的西伯利亚北部向东探索。
马爌原本是想把迁徙的西界继续向西推进的,后来想想还是不太现实,因为再往西就是西西伯利亚平原和北哈萨克草原,那里因为受到从大西洋上空来的暖湿气流影响。气候条件已经很好,后世就是俄罗斯亚洲部分最重要的人口和工农业聚居区。哈萨克斯坦的主要人口和工农业以及首都“阿斯塔纳”也分布在这一带。
此时的西西伯利亚地区已经是诸强环伺,以北华的现有力量,还不够资格作为此地的大玩家。
在西西伯利亚平原和北哈萨克地区,此时的势力分布为:北部是俄罗斯人,他们在上世纪末期(16世纪,灭掉术赤系鞑靼人的西伯利亚汗国之后,扩张到了鄂毕河流域的中下游。但南部的鄂毕河中上游地区,则分布着人数众多的哈萨克人和厄鲁特蒙古人,也有不少实力依然强大的术赤系鞑靼人部落。
这几方势力都是人数众多,且大量装备近代火器的强大力量。要是放在此时的东方战场,在人数相近的情况下,这几方力量全都是可以吊打大明、后金和蒙古人的存在。所以,继续西进只能等将来北华在叶尼塞河以东站稳脚跟后再说。
组织蒙古人西迁的事情搞定后,就只等春雪融化后组织牧民出发了。期间,马林和刘源又给余化龙、何懋官二人增补了几处细节。并把马爌承诺的过的——匠户营新制作的五千多杆火铳全部交付给了西迁的第两个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