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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铁岭沦陷之绝境
    铁岭在当时是一座卫城,距开原不足百里,是大明在辽北仅次于开原的另一座重要城堡。素有辽沈北门钥匙之称,由宁远伯李成梁的第三子李如桢镇守。

    朝廷的一些大臣们认为,宁远伯李成梁久镇辽东,在辽人心中的威望极高,女真人当年闻其名而胆寒。如今李成梁虽然不在了,但他的后人还在,若用其后人镇守铁岭,或许可以起到其他人达不到的效果,再者李成梁死后就葬在了铁岭,李成梁家族的根基也在铁岭,由李氏后人镇守铁岭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朝廷就将李成梁的第三子李如桢调到了辽东。

    却没想到李如桢却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虽然靠着父亲宁远伯的军功爵位荫护,很早就得到了朝廷封赏的锦衣卫世职。但李如桢从小就一直生活在京城,如今已经三十多岁了,根本就没统过兵,更没有打过仗,如今将铁岭交给这样一个纨绔子弟,结局是不言而喻的。

    李如桢到了辽东后和经略杨镐接触比较多,杨镐看出了李如桢的真实能力,实在是不放心把铁岭交给李如桢防守,后来就找个借口把李如桢调回沈阳在自己身边,美其名曰李如桢有大才,需要放在沈阳协助自己,并且铁岭和沈阳之间仅有一百多里距离,李如桢在沈阳也可随时策应支援铁岭的防御。

    就这样李如桢的铁岭主将身份就成了挂名,真正驻守铁岭的是李家的旧将李克泰。

    万历四十七年农历三月二十五日寅时,后金的八旗大军抵达铁岭后开始攻城,铁岭之战打响。

    守城明军在游击李克泰、喻成名的率领下英勇奋战,给予建奴很大杀伤,但后金八旗大军凭借绝对的兵力优势,使用楯车和云梯不要命地猛攻,战斗进行得异常惨烈。

    几波攻势下来,惨重的伤亡让努尔哈赤心疼不已,这种伤亡是建州女真这种小民族所不能承受的,但就在努尔哈赤又准备放弃铁岭时,早前陆续混进铁岭伪装成逃难汉民的后金细作发挥了作用。

    当天晚上,铁岭城内的后金细作用弓箭射出一份书信,约定第二天辰时城内的细作们打开北城门。

    果真,第二天就在战事正在激烈进行时,这些后金奸细们伪装成换防的明军来到北门,突然向守城的明军发难,猝不及防的明军不敌,这群细作打开了北门,早有准备的八旗大军从北门涌入城中,铁岭就此陷落。游击李克泰、喻成名及吴贡卿等先后战死,守城的明军五千余人被一屠而空,城内军民的财物等被搜检掳掠殆尽,城中百姓则尽被迁往建奴老巢赫图阿拉,分于各旗为奴,以资奖励。

    当铁岭失陷,守军被屠,城内百姓尽皆被掠为奴的消息传到开原时,马爌的心里很是焦躁,因为他很清楚,开原肯定是守不住的,虽然自己记不清开原到底是什么时候沦陷的,但历史记载得很清楚,开原在铁岭失守后不久也被建奴攻陷。

    而现在铁岭失守后,开原孤悬辽北,已经成了一座处于敌后的孤城,和明军控制的所有地方都失去了陆地接壤。

    现今开原的南部、东部全都是建奴控制的地盘,北部是叶赫部等诸女真部族,西面是蒙古诸部落,如此孤悬的地位,不可能得到任何援助,还如何去守?就算是开原城防坚固,但城内的粮食又能坚持几个月?

    铁岭明军被屠杀的消息更是让马爌心里发慌,铁岭是很快就被建奴攻陷的,建奴的伤亡并不是很大,但建奴任然选择了屠杀守军。那么开原被攻陷的后果呢?

    代善命丧开原,还是被用很卑鄙的方式哄骗偷袭杀害的,以老奴睚眦必报的心性和代善在后金的地位,以及自己在前世了解的满清屠杀记录,建奴在辽东可是没少屠城的。就凭代善被开原守军诱杀这一条,攻陷开原后建奴恐怕就不仅仅是只杀军人了,怕是会全面屠城给代善报仇。

    既然建奴极有可能会屠城,那么开原军民该何去何从呢?顶不住时主动投降,早前或许还可一试,现在想都不要想了,简直是送上门找死,特别是马林一家,绝无任何生机。

    弃城南逃沈阳,或者辽阳?这是最近的由明军控制的区域,向南不到三百里就是沈阳,再南就是辽东第一大城辽阳。但是建奴已经攻占了铁岭,堵死了开原军民南逃沈阳的路。

    虽然建奴大军是不可能长期驻扎在铁岭的,将来必定要返回赫图阿拉修整,那时预计留守铁岭的兵力不会很多,但赫图阿拉的建奴轻骑可随时快速支援铁岭建奴,想要携带满城军民以蜗牛一样的速度南逃沈阳简直难如登天。

    倘若放弃开原百姓和没有马的开原步兵,只率领五千骑兵绕过铁岭,逃回沈阳或者辽阳是很容易的,但这样逃回去后又该怎么给朝廷交代?

    建奴还未攻城,总兵马林就先放弃满城百姓和步兵,只带领嫡系的五千骑兵弃城而逃,若再加上萨尔浒大败的罪名,恐怕逃回去也是个抄家的大罪,马林等几个主要将领铁定会被处死。而等到城陷后再组织突围南逃虽然可以减罪,但到城陷时再想要逃跑怕是做梦,根本就没有可操作性。

    借道蒙古南归?现在开原西边的科尔沁和察哈尔蒙古都跟后金不对付,两方经常发生大小战事,并且如今蒙古人也算是大明的盟友,借道蒙古应该可行。但前提是一样的,马林若只率领开原的骑兵通过蒙古人的地盘回明也很容易,但携带满城百姓经察哈尔草原回明的可能性就不高了。

    首先这条线路距离建奴控制的地盘并不远,很可能会被建奴追杀截击。沿途又都是强悍野蛮的蒙古大小部落,就算林丹大汗同意借道,但林丹的权威并不足以阻止沿途各蒙古部落对南迁军民的掳掠骚扰。所以即便侥幸逃过了建奴的截击追杀,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军民死在草原上?最后能回到大明的军民还剩下多少?且回明后的后果依然是弃城之罪。

    马爌思来想去,不管用什么办法回明,都是个死结。弃城而逃才有机会回明,但回去了这个弃城之罪却没法交代;城陷后突围而逃,罪责是小了,但基本上没有实现的可能。就算侥幸突围出去一部分,恐怕也走不了多少人,所有没马骑的军民基本上都没有逃脱的可能,拖家带口的开原百姓更没有可能在城陷后还能突围南逃。

    开原城内原本就有差不多七万多百姓,建奴来犯前城外的百姓又转移进城内几万,现在整个开原城内差不多十万人还要多,加上一万多守军,能有十一万多人。

    任何行动只要带上这十多万百姓都别想能够行动迅速,而在任何情况下抛弃这十多万百姓都是无法开脱的重罪。这是个死结,带上百姓一起南下沈阳,不管怎么个走法,成功的希望都及其渺茫,不带百姓逃回沈阳怎么着都是重罪。想来想去,好像只剩下北方是建奴的薄弱环节。

    可荒寒的北方!又有哪里可以安身立命?去了后怎么生存?难道亡命漠北不成?

    北方!马爌内心突然灵机一动,心想:“北方有何不可?以自己前世的地理知识,可是知道北方并不全是古代中国人认为的苦寒不毛只地。广袤无垠的西伯利亚,很多地方土地非常肥沃丰饶,特别是西伯利亚南部的很多地方不但土地肥沃,光热条件也完全可以满足耕种粮食作物的需要。南西伯利亚可是后世俄罗斯的主要农牧业基地之一,以马爌作为后世人的观点,这些地方完全能满足汉人这个农耕民族的生存需要。”

    “并且,汉人也可以移风易俗多吃肉喝奶呀,是谁规定了汉人必须以粮食为主食而不能以吃肉喝奶为主?好像汉人肉吃多了会死一样!好像汉人奶制品不能吃似的,君不见后世移居欧美的中国人后裔喜欢黄油奶酪的大有人在,也没见几个人吃了奶制品会死。”

    “再者,西伯利亚南部和西部的很多地方比中国东北的冬季还要温暖,汉人完全可以适应,特别是北方汉人。”

    记得十七世纪三十年代前,俄国人还只是占有了西伯利亚西部和北部的部分地区,地处西伯利亚东南部的贝加尔湖以东,外兴安岭以南这一带还没有俄国人的踪影。

    特别是后世俄罗斯的布里亚特共和国和赤塔州——也就是外贝加尔地区这一带因为有贝加尔湖巨大水体的影响,气候温和,土地肥沃,可以承载大量人口。更重要的是这些地方距离开原并不算很远,很容易到达。

    并且当地的蒙古人也不太强大,因为实力强大的蒙古大部落多分部在蒙古高原的主体区域。分布在外贝加尔地区主要是蒙古的布里亚特人,也就是成吉思汗时期的“林中百姓”或者称为“不里牙惕”,其人口不多,发展水平也不高,并且彼此间还不团结,不会对迁移而来的开原军民造成太多威胁。

    此地冬季的绝对低温并不比开原更冷,只是寒冷期要比开原长,但也足够耐寒的农作物生长一季。比如当时在辽东地区常见的耐寒春小麦、大麦、黑麦等都可以在西伯利亚南部地区种植。此地的降水量也远比蒙古高原主体草原区域要丰沛得多。地貌上属森林草原景观,河流众多,矿藏丰富,记得后世俄罗斯最大的银矿就在外贝加尔地区。

    假如开原汉人这个相对而言的先进族群,再加上自己这个穿越者后世知识的加成,同化征服当地的诸多大小部落,应该是没有问题的。然后以此处为基地,驱逐俄国人,征服占有整个西伯利亚,然后蒙古、中亚等,既然历史上的俄国人仅凭一队队几百人的非正规军就能打得蒙古人乖乖臣服,进而鲸吞整个西伯利亚,咱们汉人为何不可?要知道此时的俄国人装备的也就是火绳枪而已,燧发铳还是没影的事儿,比明军装备的火铳并没有领先多少,俄国人领先的不过的组织能力和社会整体的文明进步。

    想到此处,马爌心潮澎湃,再也静不下心来:“是呀,多让人激动事情啊!征服北亚——也就是西伯利亚、外蒙古和中亚地区,是可以令后世的每一个中国愤青们激动嘴巴发干,菊花发紧的事儿!”

    随后马爌又仔细地考虑了大量细节,又根据记忆,画了一张粗略的亚欧大陆的陆地轮廓图,特意简单注明了东北亚这块儿的各主要山脉、河流以及开原到贝加尔湖东南,也就是后世的俄罗斯外贝加尔地区的几条可行路线。并结合穿越后了解到的现世知识标出沿途路线上各个民族部落的大体分布,对北迁军民的威胁程度等,就去找马林去了。

    到父亲处一看,马林正和镇守太监刘源在说活呢,商讨的也正是开原万一被攻陷的后果。刘源可是个明白人,马林的智商也在线。俩人和先前的马爌一样,也正绞尽脑汁地想着应对当前死局的办法呢,结果当然也和马爌推算的一样无解。

    开原就算粮食再多,也总也吃完的那一天,眼下整个辽北地区就剩下开原这座还在大明手中的孤城,在建奴的监控袭扰下,今年的庄稼肯定是种不成了。就算种出来,也是给建奴准备的,庄稼成熟时建奴来收割谁能拦得住?

    马林和刘源推算的结果和马爌一样,抛下开原百姓绕过铁岭回到大明的控制区,没有问题。但回去后因为弃城弃百姓这两样大罪,肯定是死;带着上十万百姓一起撤回大明控制区,基本不可能成功;第三则是死守开原,跟建奴硬磕,以建奴目前微弱的攻坚能力,在开原粮食耗尽前守住开原肯定没问题,但问题是粮食再多也总有吃完的那一天,困守孤城终归也是一条死路;最后就是投降建奴,但因为代善的死,这一条现在想都不要想,绝对是死路一条,至少对于开原的几个主要将领们来说是死路一条。

    当前开原城唯一的活路就是明军再次调集大军和建奴决战,并且战胜了建奴,重新控制了先前丢失的区域。但这种可能在最近两年内几乎不存在。上次的萨尔浒之战已经把大明的精锐消耗得差不多了,就算朝廷有心复仇,也得至少两年时间重新招兵买马,训练士卒,然后再从全国各地发兵集结辽东寻求建奴决战。等这一切搞定,估计马林和刘源的坟头草都至少“荣、枯”几茬了。

    望着这几乎无解的局面,马林和刘源二人都快愁死了。

    所有马爌能想到的那些个撤离开原的种种设想,马林和刘源俩人想的更多,细节考虑得更周到,但依然还是无解。当然,除了北迁漠北这条,这受古人的地理、历史知识的局限,他俩肯定不会往这儿想。

    说起来刘源刘公公也是可怜,刚刚还因为打死了代善可以将功补过,兴奋得打了鸡血似的!可舒心日子没过两天,就因为铁岭的沦陷而导致开原成了死地。跑!没法跑,也跑不了,守!守不住,也没法守,就连投降也是死路一条。

    看到马爌进来,俩人冲马爌笑了笑,示意马爌自己随便坐,经过近几场事情,从战败后组织撤退,到改良火铳,再至伏击代善,虽说这些事儿并不能显得出需要多大的智慧,但作为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已经很不简单了,所以二人也不再把马爌当做纯粹的毛头小伙儿看待。

    至于刘源,因为和马爌接触不多,更是直接从外形上就把马爌当做成年人看待了。虚岁才十七的马爌身材非常高大,用现代度量单位说,至少一米九以上,加上从小习武,体格又健壮,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标准的成年人。

    遗传因素吧,因为马林夫妇二人身材都比较高,所以马家的儿子姑娘各个都大高个,但马爌依然是其中最高大的一个,现在整个开原城内,但就个人的武力值来说,恐怕没有几个人是马爌的对手,这是经常和马爌切磋武艺的所有马家家丁们公认的。

    刘源和马林二人虽然示意马爌坐,但有刘源这个客人在,马爌自然不能失了礼数,先规规矩矩地给刘源问了好,再给父亲请安后才在马林的身侧坐下。

    “贤侄倒是好礼数,”刘源夸奖道。

    “刘大人过奖了,别夸坏了小孩子,再说我们这些武夫粗人之家哪里谈得上教养。”

    刘源闻言都快气笑了,回口调侃道:“怕是你马林马耀先只在嘴上才自称是粗人,若你是粗人,这世上恐怕也没有几个细人了,再说了,你还是多想想怎么回去,回去后又该怎么应对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东林众正吧!可别没来由地在咱家跟前自谦。”

    马林本就对自己的文采颇为自负,也从没把自己真当做武夫粗人,刚才不过是随口几句显摆罢了,骨子何尝认为自己真是粗人了!眼见刘源当儿子面拿话题调侃自己,急忙说道:“刘公公这张嘴可真是不饶人呀,我不过是随口一句无心话,就惹得公公拿话损我。”

    刘源是在皇宫大内混了大半辈子的人,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他才真正是快要成精的人,当然能看出马林的心性,知道马林虚荣心强,对自己虽然出身武将之家却以文采闻名而颇为自负。当下就顺着马林的意思闲扯了几句奉承话,不留痕迹地把马林夸赞了一通,使得马林心情大好,二人重又言归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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