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今晚便走罢。”凰域沉思片刻道。
黎音几乎以为听错了反问:“你说什么?本宫走?”她这才认真看凰域,倏地起身笑道:“莫不是郡主以为本宫挡了殿下的路?”
被认出来的凰域丝毫不尴尬,给自己倒了茶说:“娘娘误会了。”又似笑非笑的眼睛看着兰妃说:“娘娘进宫前长居青州,忘了十年前是谁领熙军力战三天两夜拒北疆乌洛部族于青涯关。”
负手信步走在房间里,又笑着好意提醒:“娘娘也忘了为何当年是长公主府马车送您进的京。”
大熙晋阳镇国长公主-凰熠封邑青甘宁三州之地,当今圣上胞妹。
且监国职权在长公主手中,连景王爷也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皇姐;她一个皇帝嫔妃如何争得过?
黎音陷入沉思,凰域见她犹豫说:“既然娘娘不舍帝京,那当长陵没说过。”带七影离开。
再次出现在贺兰面前,凰域好像猜到母亲调离贺兰的用意,除了要告诉自己,或是让自己做出选择。
“这边事情做完,可以回长陵府,当然你愿意的话。”她抬头看月亮,云层厚重,只透出些许月光。
贺兰不敢看凰域,直到她离开,那个叫七影的影卫冷不丁问一句:“你觉得你还配当郡主的侍卫吗?”
七影适时追上凰域问:“郡主不阻止兰妃娘娘?回京一路危险重重。”
她头也不回说:“我该说的已经说了,这一路不止母亲,景叔还有舅舅至少三方会有动作,我就不掺和进去了。”突然停下认真看七影问:“听说你在影卫中数一数二,七影你去保护兰妃进京。”
他反问说:“那郡主呢?”
“长陵郡主此刻在宁州长陵府。”
帝京监国议政殿
“殿下数日前甘州来报,北疆的俟力伐部与乌洛部有南下之意,今年夏天雨水少,草原存粮少,游牧族不日南侵,是以准备甘州将士过年物资。”兵部尚书张寿山建言道。
“张大人也说了,甘州来报两部只是有南下的意思,也就是现在没有南下,这才刚立秋,就准备过冬的物资,是不是为时尚早了些。”户部尚书乔铮不以为然道。
不等兵部大人反驳,一旁的工部侍郎激动地说:“兵部大人是为今年冬天作打算,可眼前南边的华、禹两江泛秋讯,两条江水位上涨,是近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洪水。底下的人说,两条江的闸口已有六年未修整,南边要是再下两天,两个闸口就要决堤了;届时岸边的数十万的百姓涌入帝京如何是好。”
会议开始一语不发的凰熠,从案桌前起身问侍郎:“你刚刚说华禹两江水位上涨,为何工部没有奏报,就连钦天监也没说南边江水秋讯。”
刚刚吵作一团的众人顿时鸦雀无声,侍郎伏跪在地上答:“景王爷任工部尚书,工部要事都是由王爷阅览后,由他呈报。至于钦天监,是,是国师府。”
凰熠替他把话说完:“你是说是景王爷的意思不让呈报,钦天监是国师府的人,六部不能过问,本宫也不好责问是吗?”凤眸扫视所有官员。
侍郎颤颤巍巍回话:“臣不敢。”
坐回主位,拂了拂衣袖道:“说回正事吧,礼部说几日前礼部收到北疆游牧书信。”
礼部尚书郑良说:“禀殿下,是游牧族落的王族赫连氏,他们写信有意和亲,代赫连王子想向我大熙朝求娶长陵郡主。”
“不行。”凰熠不作迟疑说。
乔尚书听了,眼睛顿时亮了忙点头说:“殿下啊,这怎么不行?郡主嫁过去了可保我大熙朝十年无战事。”一半的人沉默,另一半人煞有其事地点头附和。
张寿山扯着嗓子吼:“行个锤子,这十年是保住了,下一个十年呢?这次是长陵郡主,下次是哪个公主郡主?依我看,也不用长陵郡主了,就你乔探花嫁去赫连氏也不是不行。”乔铮乔探花先皇御下最后一位探花郎。
议政殿一阵哄笑,乔大人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凰熠赞许的眼光看了眼张大人,示意身后的人,内官得到眼神走过去殷切地说:“张大人,莫气坏身子,兵部的事情殿下还指望您呢。”
她说:“先前张大人所说不无道理,赫连王族求和,俟力伐部与乌洛部意在南下,可看其内部不睦。这样,命宁青两州郡守预备甘州军备。”不听话打服就是。
巡视一圈后发现少个人问内官:“景王呢?”
吏部尚书答话:“景王爷前三天便告病假,说是身体不适,去了别院静养。”
凰熠皮笑肉不笑说:“病得倒是时候,去别院传监国御令,命他明日出发去华禹两州治理两江秋讯以及监督两江闸口修缮。”
工部侍郎插话道:“禀殿下,此行南下舟车劳顿怕延误两江治理,况且景王爷在病中,监督修缮河道闸口此等要事恐难胜任。”
御史大夫陈白曙驳斥说:“黄侍郎此言差矣,月前长陵郡主当街殴打赵辅相公子,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到景王这里又是另一番说辞。景王疏忽职守,令工部奏报未及时上呈殿下,事关华禹州数十万百姓性命;黄侍郎,消息是你们工部报,事又嫌苦,敢情工部的人只管拿俸禄不行事呗。”
黄忠心中叫苦不迭,却又无话反驳,只能跪在地上。
张寿山早看不惯工部仗王爷撑腰狐假虎威的做派嘲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也是你说的,郡主二话不说去了甘州,你们尚书大人要去监工你就心疼了?”
京中官员对长陵郡主去甘州一事颇有微词,百官清楚赵群赵辅相是景王一派,借着妹妹当了皇后,圣上无子嗣,便巴巴地抱上了景王这条大腿。
传言郡主霸道横行,而赵氏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赵成华公子欺男霸女鱼肉乡里无恶不作。长陵郡主有恶霸的传言主要是因为得罪官宦世家如赵氏。
凰熠心情莫名畅快起来,挥手让人拖走黄忠道:“来,传御令,工部侍郎黄忠,于上不忠,忽于朝政,今日废侍郎一职,发还原籍十年不得录用。”
在座的官员面面相觑,他们也清楚,殿下说黄忠疏忽朝政,实则意指景王,看来长公主和景王的表面和气要停了。
口头的承诺和实在的皇权相比显而易见,黄忠大悔高呼:“殿下饶了臣吧,饶了臣这一次,再也不敢了。”
恢复正常秩序后,凰熠留意人群里个别表情的变化,正声道:“修葺两江闸口固然重要,本宫已命信阳侯赶去两州,协同景王一同监管。”
一向滔滔不绝的张大人也哑语了,开始了,让姐夫看管小舅子,这事合情合理。可信阳侯女儿也就是长陵郡主被罚去甘州,有景王在幕后助力。
此刻帝京朝廷波诡云谲,层层乌云笼罩在每个官员心中。
而远在青州的人马从黎府正门出发时,没人发现队伍中多了个人,马车队缓缓驶出青州地界时,远远跟在车队后面的凰域才现身,随后独自一人骑马北上。
马车一路慢行,出于安全考虑,歇脚前总会派人先行去打点一切事物,同时兰妃格外地谨慎,没人时总是下意识地摸肚子。
这次同样地,派出几人先去安排住处,留下十来人守在兰妃身边,贺兰同往常一样在溪边打水,意外地碰见熟人。
一手提桶一手在腰间握剑问:“没记错的话,你叫七影?我查此行出京影卫档案并无此人,所以你到底是谁?”
潺潺溪流边,两人相视伫立着,贺兰持剑相问,另一个冷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