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惜本是透着无情的眼睛, 在看到虞秋, 听到虞秋清软悦耳的抱怨声, 便变得柔和起来, 他看着虞秋的背影不由勾了唇, 目光又转而落在江以湛身上, 问道:“是不是很意外?”
正是在干呕的虞秋听到楚惜的声音, 忽然怔住,她缓缓转身。
见到楚惜完好无缺,悠然自得与霍淩淮在一起, 她怔怔地问道:“你们这是?”
江以湛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冷道:“蠢货,他们一伙。”
虞秋拧眉:“我不明白。”
江以湛不对这蠢丫头的脑子抱有高希望, 对他来说, 这也算是个让她越发看清楚惜的机会,便道:“他们合伙设一个局, 以你为诱饵, 引我跳。”语中含着针对楚惜的讽意。
他早知霍淩淮在设局, 所以早有所备, 却不知楚惜在其中作用是什么。
未想楚惜是最隐蔽的后招。
他也早知霍淩淮引他入局的方法会与虞秋有关, 所以他的人将虞秋看得很紧,偏偏她离开后, 却是没有人通报他。若非他亲身盯着霍淩淮,恰见到她被抓, 还不知她的事。
虞秋闻言看了江以湛一眼, 又看向楚惜,缓缓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明显受了不小打击,她问楚惜:“你又在欺骗我?还利用我?”
楚惜没有否认:“我不会伤害你。”
但江以湛却又道:“他将你放在我身边,大概就是为了让我有弱点。”他至今没遇到过是他对手的人,但人一旦有了弱点,便不会是无孔不入,能给他的敌人带来不少利处。
虞秋突然觉得自己好可笑,便不由湿了眼。
江以湛将她再拉入自己怀中,他压下心中浓烈妒意,几乎咬牙道:“这是我允许你最后一次因他生起喜怒哀乐,看清他,不要再心存一点牵挂。”
楚惜反而挺高兴:“秋儿,你还在乎我,否则你不会顶着危险来给我送玉佩,你也不会为我哭。”他这一次既是为了给江以湛设局,也是为了让她看清楚自己仍是喜欢他的,也让他看清。
虞秋推开江以湛,从身上拿出那枚玉佩搁在手里看着。
楚惜朝她伸手,声音温柔:“秋儿,过来,我没有想伤害你,我的目的只是江以湛。”
虞秋垂着眼帘,突然哑着嗓子道:“你是欺负我蠢是吗?你要把我骗到死是吧?你大概不会知道,在这前一刻,我的内心还是向着你的,哪怕你伤我、欺我、虐我……我的潜意识还是难自禁地向着你,这大概就是犯贱。虽然我不说,我自己有感觉,只要你百般哄我,百般弥补,我怕是真会再次沦陷。”
楚惜听到这话,喜忧参半,因为她不会莫名说这话。
虞秋继续道:“所以我才留着这玉佩舍不得扔,因为心中对你还残留着情。”
听到这一番番极为刺耳的话,江以湛不由握起拳头闭了闭眼,几欲压不住胸腔的妒火,要疯掉。
她果然一直挂着楚惜。
虞秋忽然抬起玉佩狠狠朝地上砸去,咣当一声,玉佩碎裂,她大声道:“我留定情信物,是因为对你还有情,如今砸了它,便说明自此对你再无半点情,再见面是路人,哪怕你去死。”没人知道她这一路有多害怕,在被追杀的时候,在被暮王抓的时候,可她还挂着他的死罪,结果她却是被耍了。
楚惜变了脸色:“秋儿。”
虞秋别过头:“楚惜,我给你的机会已经够多,不会再给了。”
楚惜正欲再说什么,他旁边仍闭着眼的霍淩淮终于有些不耐地虚弱出声:“别废话,快打吧!”
楚惜再看了眼被江以湛拉到身后的虞秋,终于道:“上。”
他的人立即从各处跳下朝江以湛他们的方向去,江以湛的人迎上与他们白刃相接,无数刀光剑影,武器声密集刺耳。因中间是索桥,一个接着一个人在流血中掉下山底。
虞秋在江以湛的身后一动不动。
江以湛将恹恹的她抱在怀里,不由恨得牙痒痒道:“没眼光的东西,你还要为那种人难过?”
虞秋低声应道:“最后一次。”
江以湛又泄愤似地胡乱揉了把她的脑袋。
江以湛带来的虽是精卫,但数量有限,而楚惜的人不仅多,也都明显是江湖上的高手。江以湛见势头不对,便忽地放开虞秋跳入局中挥鞭杀人。
楚惜观势后,未免局势对自己不利,他持剑攻向江以湛。
江以湛一鞭挥落两人,立即接招。
极少有人能算得上江以湛的对手,楚惜是难得的一个,如今手持宝剑的他,在人群中与江以湛打起来几乎不能分出伯仲。
虞秋看着眼前打得眼花缭乱的一幕,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楚惜的实力。
她从没想过楚惜的武功能高到这种地步,他的剑法出神入化,每一招每一式,每一步每一跃,每一个动作都如风如影。再反观江以湛,亦是如此。每回她以为谁要落下山底时,都会突然轻松跃起,继续接招。
对面的霍淩淮终于睁眼看着这一幕,眸色阴冷。
时间长了后,只有楚惜能清楚地感觉到,如此应付下去,他不见得能打过对方,毕竟眼前的江以湛是个武痴,有任何人所没有的狠劲,打起来便更会像个野兽展露自己厮杀的本能,不知疲惫。
为抓住先机打伤对方,楚惜的剑忽然朝虞秋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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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这一幕的虞秋呆住,这时江以湛突然杀了挡住他去路的人,如一道魅影般闪过来挡在她前面,楚惜的剑瞬间没入其胸口。但江以湛眼都不眨一下,只抬鞭倏地抽向对方,逼得对方抽剑后退。
虞秋忽然又湿了眼,真是好一个楚惜。
她擦了下泪,不让自己再为这种人难过半分,她看向受伤的江以湛,见到他身上在不断流血,便觉得心惊与担忧。
她没想过他会为她做到这地步。
江以湛生来就是为嗜血而存在的,随着两路人都没了个干净,他终于有狠厉的一鞭抽到楚惜身上,鲜血瞬间由其白袍蔓延开。
虞秋看着都受伤的两人,特地向后移了些,免得再被楚惜利用。
江以湛的伤比楚惜的伤深,后来又被楚惜在身上连划两道口子,幸好在虞秋不由心悬时,江以湛在楚惜身上击了一掌,令其口吐鲜血,足见这一掌有多厉害。
就在二人皆身有重伤时,坐在对面的霍淩淮突然出声:“有许多人过来。”
江以湛与楚惜自然也感觉到,楚惜后退一段距离,持剑抵着地面,抬手擦了嘴角的鲜血,问道:“你的人?”
“不是。”江以湛也收了鞭,他不屑于撒谎。
霍淩淮见楚惜回头看着自己,便淡道:“也不是我的,或许是谁身边有奸细,招来其他人,例如宫里那一位。”
若是宫里那位想来个坐收渔翁之利,那他们如今的状况,自然难活。
霍淩淮想了下,又对楚惜道:“尧山是你的地盘,山势你最为熟悉,你该知道如何逃。”
因为继续打下去谁都活不了,便不适合一根筋下去。
楚惜稍顿后,忽然不顾身上的伤,提气跳过去拉住虞秋的手就跑,却被江以湛给拦截拉住虞秋另外一个手,江以湛寒声道:“放开她!”
虞秋也不想被楚惜拉着,便在挣扎。
但楚惜并不想放,便仍紧拉着虞秋。
霍淩淮站起身,讽道:“逃命的时候,还有心思抢女人。”
楚惜听到越来越近的声音,再看向使劲挣扎,不肯配合他的虞秋,便终于放开她,率先快步去到北头这座山腰边拨开一处草丛跳了下去,霍淩淮随之跳下。
江以湛顿了会,牵着虞秋也跳下。
他们落下后,入目的是一条掩于繁密山草下的窄道,极为隐蔽,都随着楚惜沿着窄道往前去。
窄道太窄,似乎一不小心就会坠落山下,何况山壁上都是刮人挡眼的草,他们三个伤残的男人虽虚弱,走起来倒是淡定得很,但虞秋一双腿却不由开始打颤,生怕自己掉下去。
江以湛见她如此,知道掉不了,便由着她,另一只手不忘给她拂草。
他们以如此方式去到山的背面,楚惜再看了眼被江以湛护着的虞秋,便忽然直接跳下山谷。霍淩淮见了,跟着在同一个地方跳了下去。
虞秋呆住,后来还是江以湛环住她的腰,一起跳下。
随着急速降落,她只觉一颗心都要从喉间跳出,下意识紧抓着江以湛的胸膛,紧闭着眼,极努力才能压制住尖叫出声的冲动。
楚惜之所以会选择从这里跳,便是因他知道底下有个水潭。
接连几声的扑通,几人全部掉入水中,清澈的水被三个男人的鲜血染红。
他们爬上岸后,虞秋回头看到水潭的颜色,惊得睁大眼,差点以为那都是血水,直到见他们三人全身是血,便反应是什么情况。
不得不说他们的承受力够强。
虞秋不会去管那两个,只问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的江以湛:“王爷感觉如何?”他为她挡剑之事,仍旧让她感觉震惊。
江以湛为自己调息着,哼道:“不会比他们伤重。”
虞秋胆战心惊地给他检查伤口有几处后,便道:“我给你包扎。”言罢她还看了看同样在闭眼调息的楚惜与霍淩淮,仿若生怕他们过来攻击他。
见那二人没动静,她才开始扒他的衣服。
江以湛睁眼看着只顾他,不顾别人的虞秋,眸色深了深。他由着她脱他衣服认真给他擦拭伤口,还撕下她自己的衣摆给他包扎。
感觉到她软绵绵的小手划过他的皮肤,他喉结微动,看她的目光更深。
看到他满身血,满身狰狞的伤口,虞秋自然怕极了,却不得不忍着,她颤颤地问他:“疼吗?”她看着就觉得极疼。
他的嗓音有些暗哑:“不疼。”
虞秋低头愧疚道:“我错了。”
江以湛默了会,道:“那以后老实点。”
虽闭眼,却一直听着声音的楚惜缓缓睁开眼,他看着那边两人似乎郎情妾意的一幕,见虞秋竟能坦然面对江以湛的赤膀子,便深呼了口气,道:“秋儿,刚才我没有想刺你,这只是个伤江以湛的幌子。”
江以湛见虞秋在听到楚惜的话后,手下动作微顿,便极为不悦,他道:“如果是我,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利用你半分。”
虞秋闻言微愣,抬眸瞧了瞧他。
江以湛忽然将她拉到怀里,低头就含住她的嘴啃噬起来。
光着上半身的大男人搂着一如花似玉,湿了身的娇软美人亲嘴,还真是极为香艳的一幕,令楚惜见了,不由陡然握紧拳头,咯吱作响。
虞秋睁大眼看着江以湛近在咫尺的俊脸,感受到他唇上的温热,与他霸道的气息。
她不懂他怎又亲她。
江以湛并不满足于只吃她软嫩可口的唇瓣,很想直接侵入吞噬她的一切清甜,但他不喜欢别人看到她被诱出的情动模样,便不得不轻叹一声,在她的唇上搓了搓后,放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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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成功赶走楚惜给她造成的一丝影响,脸色好了些。
霍淩淮也不知何时睁了眼,他看着绷紧脸的楚惜,漫不经心道:“若是受不了这个刺激,便杀了他得。虽都重伤,最起码我们是两个人。”
本来被亲懵的虞秋,突然听到这话,便立刻挡在江以湛面前,颇为凶悍道:“我没有受伤,我还活蹦乱跳的,你们敢。”
霍淩淮勾唇:“倒是挺有趣。”
楚惜看着如此护着江以湛的她,觉得阵阵不安,更是面露肃色:“秋儿……”他的目光落在她变得越发红润的唇上,确实想马上杀了江以湛。
江以湛倒是心情不错,瞧着她就像个自以为能啄疼人的小鸡崽,心里颇暖。只是他见她浑身湿透,衣服紧贴躯体的模样太露骨,便忽然拧眉将她拉回自己身边,道:“别管他们。”他素来都不是能轻易对付的人。
好在这山谷的采光不错,日头射在他们身上极暖,他们可以在这里一边疗伤,一边晒身上的衣服。
虞秋乖乖待在江以湛身边,哪也没去。
她许久没睡过,被日头晒着,渐渐有些昏昏欲睡,但又怕楚惜与霍淩淮两人一起攻击江以湛,就只能睁大眼睛这里瞧瞧,那里看看。
江以湛睁眼见她太累,便将她按到自己腿上躺着:“睡吧!”
虞秋枕着他的腿,看着他:“你能打得过他们两个?”
江以湛伸手探了探她身上已经半干的衣服,发现不再贴身,觉得放心了些,他道:“可以的。”
感觉他的手在自己身上乱动,虞秋便觉得不自在。
她赶紧转过身,真闭上了眼。
江以湛捋了捋虞秋蓬乱的发丝,抬眸看了眼疗伤还不忘关注这边的楚惜,冷冷勾了下唇后,便也闭了眼。
楚惜仍看着虞秋,注意到她眼帘微颤。
大概是因为睡得不安稳,虞秋没睡多久,就醒了过来,她起身打着哈欠,先后看着仍在打坐的三人,也不知他们恢复得如何。
她打量起江以湛的脸色,发现好了点,便觉安心些。
这时他突然睁开深邃的眼,看着她道:“睡够了?”
虞秋摇头:“睡得不舒服,我想回去睡。”
江以湛看着她不大好的脸色,想到她先是一路艰辛,又是受到种种惊吓,后还泡了水,生生熬干身上的衣服,便知她的情况并不好。
他抿了嘴,突然不知该如何做。
不知何时也睁眼看着这头的楚惜站起了身,道:“那赶路吧!”其实无论是他也好,其他人也好,仍旧虚弱得很,但在这山谷中,不可能完全恢复。
因最熟悉这山谷情况的是楚惜,虞秋便扶着江以湛也起了身。
几人跟着楚惜寻找出路。
走了一段距离后,虞秋觉得挺饿,就从自己的小包袱里拿了两块干粮出来,她看干粮只被水泡软了一点,便递了一块给江以湛:“王爷,吃。”
江以湛确实饿了,何况进食有利于伤势与体力的恢复,便接过缓缓啃着。
后来约莫觉得他该渴了,虞秋又递了水袋给他。
霍淩淮回头看了眼有干粮吃,有水喝的两人,懒懒勾了下唇:“所以我们两个没有?不怕不带你们出去?”倒是姑娘家细心,还知道带吃的在身上。
走在前头的楚惜叹气,越发觉得伤神。
虞秋摸了摸包袱,她与王爷两人吃都不见得够,便极为不情愿地说道:“你们采野果。”就算够也不想给他们吃。
楚惜终于出声:“这里头的野果有毒。”
虞秋想了下,又道:“你们吃草。”
江以湛不喜欢虞秋与楚惜说话,便道:“别理他们。”
虞秋应了声:“哦!”
其实她是觉得把王爷补好了,有体力能打了,前面两位不得不带。
但她从未想过,这条路会很长,长到她最后累得走不动。
再反观三位重伤者,似乎仍是那样,她不由停下脚步捶了捶腿,想问还有多远,想想还是作罢。这时恢复了几分体力的江以湛见她如此,便从她面前蹲下:“上来,我背你。”
虞秋愣了下,摇头道:“我不要。”
这时楚惜也转身过来,道:“你大概不会怕累到我,我背你。”他了解她,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虞秋拧眉,后退了些。
江以湛冷眸瞥了楚惜一眼,对虞秋喝了声:“上来!”其实他因伤口包扎得好,又进了食喝了水,恢复得还算不错,最起码比楚霍两位好得多。
虞秋怕他凶,他一凶,她就怂:“可是……”
江以湛冷睨着她。
在她扎人的目光下,她又问道:“那你……”见他眯眼,她倏地止住话语,不得不乖乖爬上他宽阔的背部,由他背着走。
她见江以湛面无异色的模样,又问:“你可还好?”
江以湛掂了掂她没什么重量的身体,应道:“很好。”
楚惜看着他们,紧抿起唇。
霍淩淮虚弱地咳了咳,看了眼楚惜,只凉凉道:“还真是听话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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