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身边的人都退下,太子轻声向余文殊询问:“余大人,父皇那里,如何是好?”
他的面上露出几分彷徨。
只因昨日寅时,他与刘氏二人,听从余文殊的建议,做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这件事令他现今回想起来,心脏都忍不住怦怦直跳。
这是他这辈子都不曾,也不敢想过的。
但是,他还是做了。
余文殊安抚道:“殿下无须担心,外头皆知皇上的病况,正如百官所猜测,皇上的病与先帝得的是一般的,那么,最坏的结果,都已经预料到。”
“可父皇……”太子咬了咬牙,声音更加压低了一些,“真要囚禁父皇么?”
“如今皇上神志不清,能奈何?”余文殊面色肃然,“殿下,您觉得皇上能治理国家么?这个国家再交到他手里,会成什么样?还请殿下为天下苍生考虑!”他顿一顿,目中满是鼓励之色,“殿下,您博览群书,不曾懈怠,十几年艰辛,为何?现在是时候了,殿下!”
太子身子一震,好像木偶般定在原地。
但很快,他的眼中便满是神采。
是啊,他的时代到来了!
父皇已经病入膏肓,李太医亲自承认,就算服用神丹也延续不了多久,母后又不反对,如此,他还纠结什么呢?他该一往无前的登上帝位,去实现自己的抱负了!
太子身板立得笔直,慢慢又探究的看向余文殊。
这个人,他始终不了解。
若说他忠诚,不为敬王诱惑,大义灭亲,可却又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决定。
奇怪的是,他与母后都听从了。
只因为,当时他们知道,余文殊说的办法乃是最有效的,只有皇帝不参和此事,敬王才能得以伏法,皇帝头脑已经不清醒,无法理智的思考问题,这种危机时刻,只要有一刻的耽搁,兴许就会出了纰漏。当然,最主要的是,皇帝已经不再信任他们,那么,假使他们退缩的话,一旦皇帝做了什么错误的选择,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一条不归路。
所以,只能是如此!
太子目光凝定的看着余文殊,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余大人,你到底是为何呢?”
作为一个大臣,提出这样一个方案,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
只要刘氏与太子反对,这事便不会成,将来传到皇帝耳朵里,后果不堪设想!
余文殊沉默片刻,回答道:“皇上既立了殿下为太子,您便是将来的一国之君,微臣相信皇上的眼光,此等特殊时刻,微臣只是尽自己一份心力,好让事情有个圆满。”
这话太子听了,自然十分高兴,那是肯定他的意思,同时,他也见识到了这位重臣的随机应变。
太子点点头,年轻的脸庞意气风发:“余大人,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您快回去休息罢,宫中之事,我自会与母后共同处理。”
余文殊行礼,告辞走了。
他踏出宫门,抬头看着天上明亮的能灼伤眼睛的太阳,露出了释然的欢笑。
这一个难关终于过去了!
他现在只想快点看到家人,看到江素梅,看到自己那三个孩子!
他走的比任何时候都要快速。
听说他回来了,一晚上没有睡的江素梅,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弹跳起来,忙不迭的往外跑去。
余文殊正在余家的堂屋,余老爷子,余拙,殷氏都在。
几个人的脸上都满是激动,又是欢喜。
他们多怕余文殊会出意外,毕竟这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只要涉及到皇家的,鲜少有人可以顺利脱身,可他说一切都过去了。
他们不知道多么高兴!
“相公!”江素梅喊一声,飞一般的扑入余文殊的怀抱,抱住了他的后背。
余文殊也伸手紧紧抱住了她。
那一刻,他们二人的眼睛都容不下任何人了。
余老爷子呵呵笑着走了。
余拙啧啧两声,对殷氏道:“咱们也走罢,有道是小别胜新婚呢,别提这个坎儿了。”
殷氏抿着嘴笑,二人也退了出去。
也不知抱了多久,余文殊道:“你手可酸了?”
江素梅摇头:“不酸,我就想这样抱着你,你也抱紧点儿我,咱们就这样不分开了。”
余文殊噗嗤笑起来,但也依言仍抱着她,过得片刻,他在她耳边低声道:“让你担心了,虫娘,其实我心里也害怕,但也不得不去做。”
“我知道。”江素梅的眼泪已经湿了他的前襟,“我知道,所以我再也不想同你分开了!”
当时她听说他这个决定之后,确实受到了惊吓,但也明白了在余文殊心中,到底是国重要,还是君重要。
很显然,还是国重要。
所以得知皇帝行为异常,他当机立断与余老爷子,江兆敏,俞朝清等人商量之后,深夜入宫,劝说刘氏与太子困住皇帝,这虽然于理不合,可却是最为正确的一招棋。
因为,皇帝已经不再合适当皇帝了!
余文殊不是没有给过皇帝机会,他把李太医招供的话如实说出,皇帝竟也不信,他一心要活命,让他们把李太医放出来,还让他们不要干涉此事!
皇帝听不进正确的意见,国家诸事曾被敬王把控,如要他继续执掌大权,万一失心疯发作,把太子废了,或又去相信哪个佞臣,大夫,这个国家指不定就要大乱。
这个时候,他只能冒险,豁出去,幸好他也没有看错刘氏与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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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在宫中的地位很高,受人尊敬,故而共同发话,宫中人虽有疑惑,却也听从,其中赵桂也帮了不少的忙,他是真正的为皇帝着想,不让他酿成大错,立下了汗马功劳。
现在,总算把此事压下去了,外面只知道皇帝因受敬王谋逆一事刺激,病情加重,现国家事宜暂由太子代理。
余文殊温柔的拍了拍江素梅的后背:“我明白了,以后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
“那这次我也随你去福建么?”
“嗯,只要你愿意。”他擦去她的眼泪,低头轻吻她的嘴唇,“虫娘,只要你愿意,天涯海角,咱们都在一起。”
她沉沦在他的深吻中,只觉浓浓的幸福感好似要从胸腔里满的溢出来。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这一世的意义,或许自己只是为了遇到他罢?
她热烈的回应他的吻。
半年后,皇帝驾崩,太子朱仲裕登基,成为新帝,刘氏为皇太后,母慈子孝,为世人传颂。
敬王便是在这个时候被处死的,不过朱仲裕网开一面,并没有为难他的家人,把老王妃与江念梅及两个孩子送去了原先的封地江西,而余家,江家等几家的官员却受到了封赏,一时风光无限。
又一年后,天边落满晚霞的夕阳下,余文殊与江素梅二人坐在六桅大船上,海风呼啸而来,打在船头,激起了千层浪。
江素梅穿一袭枚红色的上衣,百褶孔雀裙,依偎在余文殊的肩头,看着难得一见的海上风光,那海水在阳光照耀下,折射出各色的光,瑰丽灿烂。
她期盼的道:“再过七八日,咱们就到京城了呢!不知道廷元,怀元,智容怎么样了!”
“现在知道想他们了,当初非得跟着我来,哎,天下竟有你这样狠心的母亲呢。”余文殊拍拍她脑袋,“小心他们以后恼你了。”
江素梅哼一声:“他们才不恼呢,你不知道智容多乖,那么小就知道让我陪着你了,还有廷元,廷元早早就说,他会照顾好弟弟跟妹妹的!再说,我随你来这一趟,还不是怕你打不赢么!”
余文殊挑眉:“我会打不赢?”
“没有我,你也没有那么容易不是?”江素梅打趣道,“你光想着你家里的娘子了,自然要分心么,这一分心,敌人就有可趁之机了。”
看她狡辩,余文殊哈哈笑起来:“是了,是了,你功劳最大,以后我打仗非得带着你呢。”
“那当然,不过,”江素梅仰头看着他,“我再不希望你去打仗了。”
“暂时应不会了,倭国已经臣服,怕只怕,北方鞑靼又起野心。”
江素梅皱眉:“就算再打仗,你又何必亲自去?余大人,你现在已被升任为尚书了,没听说尚书还领兵作仗的,你只要坐在衙门里,吩咐这个,吩咐那个就行了!”
余文殊又笑了:“夫人说的是。”
“当真?”
“当真。”余文殊正色道,“戚将军,胡将军,应将军几人都可以独当一面了,将来,自是他们发挥的时候。”
江素梅随他去福建,经历过数十次战争,余文殊说的那几位她都是认识的,确实很有军事天赋。
他说得对,长江后浪推前浪,余文殊又是喜欢提拔人才的,自然不会撒谎。
江素梅这才真的放心。
七日后,他们终于回到京城。
看着熟悉的大门,江素梅思绪万千。
这一次回来,将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一朝皇帝一朝臣,新帝执政,一切都不同了。
见她停住,余文殊牵起她的手,笑道,“烦什么傻?还不随我进去?祖父,父亲母亲都在等着呢!”
江素梅看着他的脸,虽然已近不惑,可仍是英俊的令人怦然心动,不由得便笑起来,如此的明朗。
是啊,不管世事如何变迁,只要有他在身边,又有什么好担忧的呢?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以后不管面对多少困难,她都不会害怕的。
她脚步轻快的同他携手走入了余家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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