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件事,还得从五日之前说起。
当时余文殊便已经领兵回了京城,只不过驻扎在城外三十里处的营地,京都无人知晓,除了余家的人。这次太子差点出事,刘氏立刻告知江素梅,江素梅又告诉余文殊,他得知宫中情况,连夜进城。
其实随身不过带了一千余兵士,其余的还在城外候着呢。
至于这口号么,说什么带了六万兵,当然是为了起到震慑作用,好让那些打算跟随敬王的人掂量掂量,京都的士兵可打得过久经战场的六万将士!
不得不说,那效果是很明显的,就是敬王都惊得半天没有回过神。
别说六万了,就是一万人,他也未必抵得过,因为为除倭寇,皇帝把大部分精兵都派出去了,剩下的,就算聚集起来,又有何用?
老弱残兵,实在不堪用啊!
敬王的脸色难看极了。
江念梅急忙忙走过来,颤声道:“王爷,莫非他回来是为对付您么?”
敬王没有回答,只道:“我要去宫里一趟,你在家等着。”
江念梅眼睁睁见他走了,回到房里,颓然坐在椅子上。
老王妃听到消息,忽然进来。
“母亲。”她站起来。
“到现在,你还不知道拦住他?”老王妃双手颤抖着道,“他这是大逆不道啊,咱们敬王府一向自重,从不参与皇室之争,他这个逆子也不知何时生了野心,这是要把咱们一家都给毁了,念梅,你不该再帮着他了!”
江念梅抿住了嘴唇,半响长叹一口气:“母亲,事到如今,如何回头?母亲,就算王爷收手,只怕别人也不会饶过他的!余文殊不是回京了么!”
“他总是你妹夫,不如去劝劝,大事化了。”老王妃脸上的皱纹都好似一下子深了,颇为无奈道,“或我与你同去。”
江念梅摇了摇头:“王爷亦不会同意的,母亲,您不是不知道王爷为此花费了多少精力与时间,不到最后一步,他不会退却。”
“最后一步?”老王妃凄凉的笑了起来,“你可知那是什么?”
江念梅脸色瞬间雪白,一丝血色都没有了。
最后一步自然就是死了,还有何可说?
两个女人相对无言。
有个这样的儿子,丈夫,有时候确实也只能听天由命!
老王妃颤巍巍的站起来:“我去给列祖列宗敬香,我愧对他们!”
江念梅看着她的背影,眼睛慢慢红了。
敬王刚刚踏入宫中,就见余文殊立在不远处,在等着他。
他穿一袭深青色的长袍,脸孔瘦削,下颌胡茬横生,比起往日里的英俊神采,此时的形象实在是有些糟糕,可是,他立在那里,逼人的威势却如风而至,叫人透不过气。
敬王脚步顿了顿,他很快就问候道:“崇礼,你当真回来了啊?”
“王爷。”余文殊行一礼,“原来王爷也知了,我还打算去府中拜访呢。”
“哦?”敬王笑道,“拜访我作甚,你的职责可是清扫倭寇啊,怎的这时候会在京城,还私自领兵回来?难道不怕皇上怪责么?”
余文殊泰然自若:“刚才我已经禀告皇上,皇上准许我暂且留在京城。”
敬王一怔,无法理解他是用的什么借口。
历来领兵作战的将军,或巡抚等官职,不得皇帝命令,是不能私自回京的,更别说还带兵直闯京城,严重些讲,这是目无法纪,不把皇帝放在眼里,那是要砍头的!
可余文殊现在竟然还安然无恙的立在这儿。
敬王双眉紧锁,询问道:“你如何与皇上解释的?”
余文殊笑了笑:“王爷就这般好奇?”他目光掠过敬王,颇有深意的道,“我对王爷此行也很好奇,王爷此时此刻过来,是想与皇上商量什么呢?”
敬王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听出了余文殊的话里带刺。
这样的余文殊,一定是看出了他的意图,敬王也笑了笑:“崇礼,你与我联手,在这天下,只怕都是无敌的,这道理你可明白?”
这种时候,他要争取的还是得争取。
余文殊不为所动。
敬王负手走了几步:“你这几年虽是青云直上,可其中的危险你自是清楚的,崇礼,何必重蹈覆辙?你祖父便是你的前车之鉴!”
余文殊淡淡道:“王爷说的兴许有道理,可人贵在自知,在其位谋其职,此乃常理,说起前车之鉴,兔死狗烹,何处不是?”他顿一顿,语气慢下来,“王爷不妨考虑一下罢,现在还来得及。”
他的意思是,就算跟着敬王造反,一旦敬王得了天下,他余文殊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敬王冷笑道:“考虑?若我考虑了,还能如现在一般?”
余文殊道:“自然是回王爷原先的封地了,我早说了,人都该有自己的的位置,王爷也是如此。”
敬王有些恼怒:“崇礼,这天下不是你的天下,何必要如此费心?你我可是连襟啊,想当年,没有我,你余文殊也不会有今天!”
那时候他曾为余家,在皇帝面前说了不少好话,之后又与余文殊曾多次合作,扳倒了政途上的敌人。
余文殊微微颔首:“王爷的恩情,余某铭记在心,故而才会劝导王爷。”
这是他给敬王收手的一次机会。
只要敬王愿意,那么,他就能回到封地。
敬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咬了咬牙道:“余文殊,本王倒不知你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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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想,余文殊又没有证据,这次谈话四处亦无人,就算他知道自己的计划,皇帝又如何相信?皇帝的命都还在李太医手里揪着,早就一脑袋浆糊了!
只要他去与皇帝说几句,皇帝定会治余文殊的罪的。
他大踏步往前而行。
不料,余文殊在身后一声大喝:“敬王谋反,试图刺杀皇上,禁军听令,即刻捉拿于他!”
敬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余文殊前脚才劝自己在其位谋其职,后脚就敢捏造弥天大谎,命人抓他?
可他来不及细想,也不知从哪里,一下子就冲出来许多禁军,领头的还是季习三,在季习三的身后,竟然还站着面色阴沉的太子!
这是哪儿跟哪儿?
敬王都糊涂了。
但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今日只要被抓了,后果一定十分悲惨,敬王决然的反击。
他到底习武多年,身手自是不凡的,一下子就撂倒了十几个禁军,他一边高声大喝,命禁军住手,实则目的却是为了唤来他早就安排好的人手。
可结果,一个人都没有出现。
敬王慌乱了,他这一生,什么事情都胸有成竹,不曾出过差错的,这一次,却差的那么离谱!
完全没有按他计划的那般进行。
余文殊淡淡道:“昨日我大伯父等人已经抓了许璜,邓为涵,冯义,还有李太医等人,我妹夫何原审讯到清晨,他们才开口的,王爷,他们对你也算忠心了。”
这话听到敬王耳朵里,不亚于直接在他身上刺了一刀,敬王的动作顿时就迟缓了起来。
原来他昨晚上心神不宁,不是没有理由的,可惜他太低估对手了!那会儿不是他该松懈的时候,以至于让敌人给予了自己致命的一击!
很快,敬王就无力招架,被禁军抓住。
太子痛心的看着他:“父皇如此信你,没想到你那么辜负他,还想置我于死地,敬王,你如今可知错了?”
敬王一听这话,忍不住仰天大笑:“你父皇信我?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若是信我,何故十几年不曾让我领兵杀敌,困于这京城?说得好听,什么重用,不过是监视我罢了,如今是他脑袋糊涂了,才真的信我!仲裕,你父皇其实谁都不信,你是他儿子又如何?要不是你后母,你只怕昨日就要去吃牢饭了!”
太子脸色一变:“你莫要污蔑我父皇,父皇是被你所害,不然他不会如此待我的!”
“你以后自会知晓。”敬王淡淡道,“今日之事,你也不要后悔。”
太子默然。
敬王又看向余文殊:“你早知这一切?”
余文殊摇摇头:“也并不十分早,要不是你安插如此多人手,兴许也不会有今日。”
自从得知敬王的手已经伸到禁军的身上,他们就已经开始部署,然而,这催化剂仍是太子一事。这件事情让他们意识到,必须要先下手为强了,不然一旦敬王占了先机,反悔无门!
故而余文殊才会连夜进京,联合太子,江兆敏等人,把敬王手下一网打尽。
“是,我是错了!”敬王长叹一声,“我永不该替你余家求情的,也不该与江家联姻,余文殊,你对不住我!你们都对不住我!”
余文殊没有说话,他看着敬王,在这刹那也是百感交集。
多年情谊,虽谈不上深,可总是同盟,也是默契的时刻,然而,今日,却是这种结果,实在叫人唏嘘。
敬王此刻忽然道:“皇上,我要见皇上!”
余文殊如此作为,他不信皇上能容他!
余文殊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神情,他摆摆手,命禁军把敬王押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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