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很快又把刘植叫了去,这次她没有留情,近乎是命令般的对刘植下达了要求,刘植虽然不愿,却也无可奈何。
他着实没有想到自己会给女儿带来那么大的麻烦,哪里还有脸拒绝呢?再说,这事儿若真的捅到皇上那里,那些包庇他的官员都要倒霉,他怎么对得起人家?所以,自首就自首,道歉就道歉罢!
就当是为女儿挡灾,反正女儿承诺,这些事做完,就算了了,那他又有何害怕的?
自家女儿总不会害自己!
刘植踏出了第一步。
但是,现实与理想的差别是很大的,刘植本以为没什么,结果去登门的时候,还是被那户人家打的头破血流,哭爹喊娘,最后还被收监,等候审查。
幸好他的身份发挥了作用,在牢里不必再受折磨。
这时候,刘氏去见了太子。
她把几个重臣家的姑娘们告诉太子,说打算在里面给他挑选太子妃。
太子被弄得一头雾水,明明之前已经差不多定了,怎么忽然又改变主意?且这些姑娘的家世都不一般,比起原先的小户人家,实在是太不符合本朝历来的规矩了。
这是怎么回事?
“母后,这些姑娘,怕是不合适罢?”他小心询问。
看他面露疑惑,像是对窦兆辰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刘氏想起江素梅说的话,兴许他是真不知道罢,不然未免也演的太好了!
刘氏沉默片刻道:“你与你舅父多久不曾见面了?”
太子一怔,随后答道:“有一段时间了。”
自从他上回因窦秀的事情去见过窦兆辰之后,便没有再见,他知道窦兆辰对他很不满,但是他也不想违心的答应窦兆辰的要求。
刘氏点点头,把一封信交予他。
太子展开一看,慢慢的,手都抖了起来。
他没有想到窦兆辰会做出这种事!
“母后,请您不要怪责舅父,他多年卧床,心性比起往日也是不同,故而才会造次,母后,还请您不要告知父皇!”他跪了下来。
他们窦家的直系血亲除了他,就只剩下窦兆辰了,假如皇帝知道窦兆辰竟敢威胁刘氏,那他还有活路吗?
他太子的地位只怕都会受到波及!
舅父,真是疯了啊。
太子痛心疾首。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撇开关系,而是为窦兆辰求情,刘氏心想,光这一点就能看出太子的善良,他对窦兆辰是真有亲情的,也并不赞同此种做法。
那么,她是来对了。
刘氏扶起他道:“今日我来此,便是不想告知皇上,毕竟是你舅父,不过,”她顿一顿,斟酌着语句,“一直以来,我也知你们窦家对我的怨恨,窦皇后因我而死,我甚为愧疚,只是,也不知如何消除此恨。仲裕,这些年,你知我是怎么待你的,我想,我也已经尽力了。”
这些年,她从未在皇上面前说过任何挑拨离间的话,她很认真的做着后母的职务,适当的关心太子,也没有刻意的讨好。
刚才这些话,她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然而,今日却很自然的说了,好像并不是多么困难。
太子的身体一僵。
刘氏表现的太过坦然,他有些无所适从。
好一会儿,他才慢慢道:“儿臣知道那事与您无关,母后,此事就让它过去罢,不管如何,您都是我的母后,儿臣很感激您所做的一切,此生不忘!”
因为他知道刘氏说的是真心话,不然以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只要动些手脚,他的地位兴许就会动摇了。
然而,她不曾。
至于他生母当年下毒的真相,他早已调查过,刘氏只是受害人,他的生母,与现在的舅父一般,已是走火入魔,作为儿子,不是不伤心的,然而,他也只能选择忘却,往前而行。
他心中含着仇恨的种子并没有发芽,反而是渐渐消淡了,随着他的成长,终究化为了尘埃。
他知道,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那就是,将来当一位好皇帝!
刘氏欣慰的看着他:“仲裕,你果真长大了,此事我绝不会与皇上说起,你要好好劝导你舅父啊。”
“多谢母后,儿臣知道。”太子颔首。
刘氏没有失望的告辞走了。
太子慢慢坐下,好一会儿才让魏同理备轿。
窦兆辰此事的心情并不好,他本以为一切水到渠成,必然会让刘氏屈服,谁想到刘氏这么狠,竟然让刘植出来自首,真是一点不顾念亲情啊!
这么狠毒的女人,怪不得能坐稳皇后的位置呢!
窦夫人坐在床边安慰他,她本身并不赞同此事,只奈何窦兆辰坚持,这才去见刘氏的,她是真正的以夫为天,任何要求都从不违抗。
二人听说太子到来,窦兆辰道:“来得好,我也正要问问他!”
太子进入卧房。
窦兆辰首先质问道:“你倒还记得我这个舅父呢?”
“我一直记得舅父,就怕舅父不记得我。”太子这次也不与他客气了,“舅父做决定前,可曾来问过我?还是与我有关的事情,舅父不知道知会我一声?”
窦兆辰皱眉:“你说什么呢?”
“我看到那封信了!”太子沉下脸,“舅父还真果敢,什么都敢去做,本朝太子都不娶大户之女的,舅父难道不知道么?您去威胁母后,此事就能成么?舅父,你何必如此!”
“母后,母后,她又不是你真的娘亲!”窦兆辰哗啦一下摔掉了床头几上的茶壶,怒吼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是她害死你娘,你认贼作母!你娘亲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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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闭了闭眼睛,长叹一口气,幽幽道:“当年是母亲指使人下毒,儿臣已经查的很清楚,舅父何必再自欺欺人?”
他心中最单纯的妹妹,在嫁做人妇,成为皇后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变了!
舅父一直不愿接受这样的现实,始终觉得是刘氏害死母亲。
太子渐渐明白窦兆辰的愤怒。
这愤怒里包含的感情是何等的悲切。
可是,人总要接受事实的。
哪怕你不承认,它也不会改变。
窦兆辰额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眼睛赤红的瞪着太子,手指着他大骂道:“你这混账东西,你,你竟敢这样说你母亲?你母亲不是这种人,定是那女人陷害她的!她迷惑了皇上,才让你母亲被打入冷宫,你怎么就不明白?你别再受那女人的蛊惑了,你要为你母亲报仇啊!”
他着急的从床上下来,结果双腿一软,扑倒在地,两只手撑在地上,仍在愤怒的看着太子。
太子内心百感交集,觉得窦兆辰可怜,又觉得他可恨。
但他知道,他是永远无法说服窦兆辰了。
“舅父,保重。”他朝窦兆辰行一礼,转身走了。
隔了几日,太子与皇帝说起窦兆辰的事情,称他身体越发虚弱,可能已经不适合在京城待下去,希望送他去江南之地好好休养。
皇帝有些奇怪,太子生母那边的亲人就只有窦兆辰了,他当年就是顾及到这些,才留着窦兆辰的,没想到有一日,太子竟然主动要求送他走。
“你竟舍得?”他目光深沉的看着太子。
太子无奈道:“儿臣也不舍得,只是不忍心看舅父这样常年卧床,儿臣不能自私的要他留在京城陪伴,再说,来日方长,等到舅父养好身体,仍是可以回来的。”
皇帝点点头:“也罢,你既如此说了,朕就派人送他去罢,江南那里水好,气候也比京都温和些,对他应是好的,朕会赐他一座宅子。”
“多谢父皇。”太子连忙道谢。
皇帝便命人护送窦家去江南的扬州。
窦兆辰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没有气得吐血,这个外甥真正是混账啊!原来那日过来,竟是已经打了这个主意,要把他远远的送走。
他死也不肯,硬是要留下来,那些护卫此前已经被嘱托过,知道窦兆辰常年生病,脑子也很不灵光,常会胡说八道,故而也不为意,他们还能跟病人计较么,照样给他们收拾东西,抬了窦兆辰就出城去了。
窦兆辰眼见无望,眼睛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窦夫人见丈夫如此,竟感觉到一瞬间的解脱,转头对窦秀道:“咱们到了扬州,你父亲定会好的,以后兴许也能过得舒服些,为娘再给你找一门好人家。”
窦秀点点头。
她也被她的父亲折腾够了,婚事拖到现在还没有成,现在尘埃落定,父亲再如何不甘,又能怎么样呢?
她与母亲总算是可以轻松些了!
马车绝尘而去。
刘氏站在窗口,听陈妈妈说完,嗯了一声道:“太子做事妥帖,这样最好不过。”
“娘娘,您也可以放心了。”陈妈妈微微笑道,“可见殿下也是下定了决心的,将来您与殿下一定能好好相处,总是不用再担心吊胆。”
刘氏摸了摸肚子:“也许是罢。”
陈妈妈看她的动作,惊喜道:“莫非娘娘有喜了?”
刘氏转过头道:“好几日了,但也不知是不是呢。”
“肯定是的,娘娘又不是第一次怀孩子,岂有不清楚的?”陈妈妈喜笑颜开,“谢天谢地,总算娘娘又怀上了,但愿这次是个儿子呀。”
陈妈妈赶紧去请御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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