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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有美人兮
    醉月楼守备森严,这个出乎霄白意料。也让她隐隐有些不安,更怪异的是,她走到门口,居然让人给拦了下来。

    “请问姑娘可曾与楼主有约?”守备的人问。

    霄白目瞪口呆,半晌才反应过来:“我是霄白。”她告诉那几个陌生的守备。摘星楼上下,谁人不知霄白这名字?居然还有人敢拦她的路。

    “如果没有楼主邀约,姑娘请回。”守备不松懈。

    “让白遥出来。”霄白道。

    “姑娘请回。”

    居然有这种事……

    霄白怒气冲冲掉头就走,走了没多久又折了回去。摘星楼发生了什么事情?门口不让进,那就翻墙。反正上次也是翻墙进去的,又不差这一回。好不容易到了上次挑好的地方,那儿却站着一个人,正是白遥。

    “小白。”白遥笑了笑,“你可算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这几日楼主很怪,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我想出了林音没有一个人知道。今晚他突然调动了守备,不知道从哪儿搞了一帮陌生的人进楼……”

    “然后呢?”

    白遥干笑:“然后,我们几个老将就不知道为什么被请去‘早些安歇’了,我不放心想去找你,结果在裴王府见到了朗月皇帝不敢轻举妄动,就赌赌运气在这儿等你。”

    “师父他……”

    “他有伤。”白遥沉道,“虽然我不知道他一身的伤到底从哪儿搞来的,可是最近他几乎是三天两头受伤。小白,你进去看看吧,我想能这么闯进去还留条小命的只有你一个人了。”

    白遥的脸色难得的正经,这更让霄白打心眼儿里心慌。这个人可从来都是吊儿郎当,现在这副样子,不知道摘星楼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去看看。”她轻声道,不知道是在安慰白遥,还是在安慰自己。

    翻墙,进入。

    刚才那个安全的墙角明显是白遥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腾出来的,她顺顺利利进去了。其实里面守备倒不是很森严,只是外延守备密布而已。霄白知道,云清许的习惯是不会放那么多守备的,这种体面架势是裴言卿那厮才喜欢做的事情,他向来喜欢用暗哨,可是这次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他放弃了原则呢?

    云清许住的院落黑灯瞎火,没有人。那他可能是在上次的那个温泉那儿。

    霄白轻手轻脚地趁着月色凭着上次模糊的记忆找到了那儿,悄悄靠近了……

    “白。”一个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霄白哆嗦了一下,抬起头就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林音?”

    “白,别进去了。”林音轻道,“楼主不会高兴的。”

    “为什么?”霄白很心慌。

    “这是楼主的命令。”

    “林音,你不是从来都不拦我的么?”

    林音沉默了。

    “林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夜很凉,风浅浅地吹,霄白握紧了拳头,静静地站在他对面。如果他不打算让她进去,那她就是拼尽了全力也打不过的……

    僵持。

    不知过了多久。

    “林音,那个朗月的小村庄的事情,你知不知道?”霄白问。

    “你……记起来了?”

    “不是全部。我只是想知道,这个和……”

    “不是楼主。”林音的声音冷了下来,“你不该怀疑楼主的。”

    “我……”

    “他不会要一帮老弱妇孺的命。”

    如是,又是沉默。

    霄白却轻轻松了一口气,扬起了笑脸:“林音,让我进去吧,你如果真不想让我进去还会跟我废话那么久吗?”她不花好意地笑。

    林音脸上的线条很冷硬。

    “喂,林师兄……”

    “把这个药,给楼主,逼他喝。”林音从怀里掏出个瓶子。

    霄白笑弯了眼。

    别院里静谧一片。连月光都被竹影遮盖了。

    霄白蹑手蹑脚走着,心里怪异得很。怎么才几个月时间,向来螃蟹一样大摇大摆横行的霄白,在自家楼里每次都得鬼鬼祟祟行走呢?

    那么静的时候,连呼吸声都大得惊人。

    叮——

    极轻的一声,像是有针掉到了地上。

    霄白顺着声音看去,整个人僵直了。

    那是云清许,一个陌生的云清许。在她的脑海中,他永远是那么的高高在上,永远不会受伤,不会染血,哪怕杀人无数,他都是干干净净的……就像是清晨醒来的时候,最绿的叶子上的露珠。他不善言辞,不大容易笑,却是她最亲近的。干净得像是神仙一样的云清许呵,他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就在温泉边上,云清许倚着石头坐着,身后的小屋檐上点着个灯笼,烛光洒在他的身上,清晰地映衬出了他亵衣上的点点斑驳。

    墨汁?

    霄白揪紧了心,明明知道那不是墨汁,她还是骗自己。

    可是他那无力的姿势,怎么可能是墨汁……

    “不要过来,出去。”淡漠的声音响了起来。

    霄白揪紧了自己的衣服:“我……”

    “我知道是你,出去,明日……不,后日再来。”他的声音明明很淡漠,听在耳里,怎么都像是……装的。

    “师父!”

    “出去,别回头,不要看。”

    当——

    一声敲击声,整个院落彻底暗了——那灯笼被人给打了下来,灭了。

    “我不走。”霄白咬牙,“你到底怎么了!”

    “回裴王府去!”云清许的声音少有的冷厉。

    “不回去!”霄白的声音更大,“你到底怎么了,受伤了又不让林音治,还把我拦在外面,师父,你不是什么事都不瞒我的吗?难道就是因为四年前的事情,你就把我往外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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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霄,出去……”

    如果说之前的霄白是怒火滔天的,那听到这句明显软了好多的话的霄白,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云清许,云清许,这三个字足够让她心惊胆战,可是那样一个人,现在却是这副样子。

    眼泪不争气地泛了出来,咸的,热的,丢脸的。

    “四年前的事情,如果你已经记起来了,呵,那就更不该待在摘星楼了……走吧。”

    “霄,今晚看到的,忘记。”

    “如果,如果两三年后你还记得……”

    “云清许!”霄白快气疯了,眼泪也顾不得擦,直接朝对面吼,“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要走两三年了!你不是说过是三个月吗!”

    沉默。

    “你当老子是球啊,活该被人踢!”

    风更浅了,几乎没有。

    霄白豁出去了,打不过,她还怕死不成?他就在那儿呢,隔得那么近,为什么几句话就可以让她滚出去?她偏不信这个邪。好歹也学过两年轻功,她很不怕死地直接从温泉上跳了过去,踉踉跄跄落在了他身边。

    “你……”云清许似乎很惊讶。

    霄白就趁着他没有动作,她把药瓶从怀里掏了出来,递到他面前。

    “喝。”

    云清许的声音更淡了:“不必。”

    “四年前的事情,我压根就没全想起来。”霄白道。

    云清许微微有些诧异,却依旧没什么动作。

    “我曾经怀疑过你是不是血洗了那个村子。”

    沉默。

    “可是林音说不是你。”

    “那又如何?”云清许总算开口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师父,不管你做过什么,只要你是云清许,我……顶多赔命。”哪来的那么多善善恶恶,人不过一条命而已,一死足矣。还有什么债换不清呢?人,最贵重的其实还是一条命啊。

    “师父,喝药吧。”

    “师父,你受伤了。”

    “师父……”

    霄白突然发现自己过去这些年都白活了。当初放火烧自己的时候都没哭呢,怎么今天好像要把之前欠的眼泪都给补回来呢?

    云清许沉默不语,只静静看着她那袖子粗鲁地擦去眼泪。他抬了抬手,看着上面的血迹斑斑又垂了下去。——手脏了,碰不得。

    “喝。”霄白瞪着眼睛,咬牙。

    云清许默默看着。

    “喝。”

    他接过了药瓶,拿在手里。

    霄白瞪眼,撩袖子擦鼻涕眼泪。

    他似乎是有些无奈,轻轻叹了口气,打开药瓶的木塞,仰起头倒进了喉咙里。

    喝了。

    终于喝了。

    霄白悄悄松了一口气,突然发现自个儿的腿有些发软,跌跌撞撞地坐到了他身边,靠着同一块石头。那石头上都有淡淡的血腥味,天知道他一个人究竟在这个温泉旁边做什么事情。

    也难得,云清许没有再赶她走,而是从边上扯过一件衣服,披在了自己身上,盖住那些惊心的血迹。

    “看光了。”霄白凶巴巴。

    云清许手僵了一下,还是穿上了外衣。

    “盖了也在的,上药去。”

    “等几天吧。”他轻道。

    “怎么受的伤?”霄白问。

    云清许垂眸不语。

    “你不告诉我,我找白遥查去。”虽然明知道他不知道。

    “霄,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插手好。”

    “譬如?”

    “……”

    霄白不敢去碰他。他身上不知道有多少伤口,她万一碰伤了,那就是伤上加伤。

    “师父,我看看伤可以吗?”她问。

    云清许皱起了眉头,似乎是思索了一会儿。就在她以为会第二次被赶出去的时候,他轻轻解开了自己的衣衫,亵衣。

    霄白的脸有些红,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静下心去看他身上那……嶙峋的伤口。

    越看,火越大。她实在想象不出,是哪个混蛋可以干出这些事!

    “谁干的!”她咬牙。

    云清许轻轻摇了摇头,又把衣服穿上了。

    “谁干的?师父,告诉我,我……”拼了命去也要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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