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至下午时,提着血淋淋利剑的宝隆皇帝回到行宫,大声呼叫:“把朕猎的猎物都交给御膳房的人好好打理,晚上让妙妙尝尝鲜。”
闻言出来的蓝袅不由皱着眉头道:“皇上必定是用完箭,又逞能用剑去剌杀那些动物了吧!”
宝隆皇帝顿觉方才酣畅淋漓的兴致全无,拉了一下脸。
跟在他背后的雪若,却施了一礼道:“贵妃娘娘不必多虑,听说陛下当年曾英勇杀驰战场,现在不过拿剑剌杀几个畜牲,又有何惧?”
“是啊!”刚刚进来的陈念智抱拳施完礼后,又笑嘻嘻补充道:“贵妃,当时有一只未曾中箭的野狼直撞到皇上的马前,那时皇上的手中已无箭矢,臣慌忙翻身下马搭箭要射野狼。可还未近身,却见皇上丝毫没有怯意,拔起腰间的利剑,一剑挥下。”
陈念智没有兴奋的太久,因为行宫外殿的门口,所有此次随行的大臣们黑压压跪了一地。
群臣们面向皇帝的背影,跪下直呼,“陛下以后不可以身冒险。”响声越过殿宇楼阁,不绝于耳.
宝隆皇帝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
偏偏雪若又加了一句“若不是皇上为让娘娘尝鲜,岂会以身犯险。可惜娘娘也是担心皇上的身体,所以也没有领情哩。”
看似左右逢源的话从她娇嫩若花瓣的嘴唇说出来,跪在地上大臣们的眼神似刀片儿飞到蓝袅的身上。
听了雪若的话,宝隆皇帝挑眉,微微的不悦, 他淡淡地道,“皇贵妃今日所言可见其对朕之心,明日起驾回宫去罢。”说完转身离去。
一旁的蓝袅默默看着指尖,悄悄将手握紧,一丝讥诮笑容浮上她唇角,等她跟着宝隆皇帝的背影走时,雪若分明看见她的眼里凝结成灰。
晚上,行宫汤池水气馥郁,缥缈氤氲成雾,四周的宫女,将花瓣与香片抛洒池子水面。蓝袅阖目坐在池中央凸起的玉凳,池中香汤微漾,濡湿了发梢,丝丝缕缕贴在颊上。宫女很快退了出去。
“不让她知道我的厉害,还真以为自己有能耐让宫里翻天呢!”蓝袅素净的指甲紧紧扣住整块汉白玉雕成的花台面,自言自语道:“说到底这天下第一美人也不过是个贪荣慕贵的臭女人罢了......”
想到这里,蓝袅心上一跳,半阖的眼睛猛地打开,脑海里浮现出大叔临走前曾说过的美人第一,这....第一美人岂不就是美人第一?!
是了!怎么忘了,她的前世是被皇后害死的!盘旋心头己久的疑问终于跳了出来,关键的一环找到了答案!
刹那怔忡,蓝袅的身子僵住.
或许她的来到已经改变这个时空的顺序,但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既然除了她,小穆没有立其他人做皇后的打算,那么劳什子的皇后也会跟着推后出生.
不知道什么时候,闪亮如牛毛一般的细雨从天而降,打在枝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很快弥漫起了一层水汽。
蓝袅失神出了汤池.独自一人来到行宫园中的僻静处.
这时候,前面忽然传来一声细微不可闻的轻叹,蓝袅骤然回过神来,转头一看,一身粉紫色描绘着缠枝花的夏绢衣的雪若在轻寒雨中盈盈而立,像极了一朵不染尘世的紫莲花.
她怎么会在这里?
蓝袅正疑惑着 直到另外一个淡黄色的熟悉身影也慢慢出现时,她的指甲不由抠紧了身旁的柱子,脸颊似被人挖了一层皮的难堪.
盛服细妆的雪若步态从容,含笑看着淡黄色的背影,端雅微笑。“民女一直很羡慕皇贵妃能得到皇上的倾心相爱。”
宝隆皇帝淡然一笑,掩饰着脸上一丝失意道:“她待朕更是好。”
“皇贵妃对皇上也是十分用心。”雪若嫣然一笑,道:“就像航哥对待我像妹妹一样的疼爱。”
蓝袅脑中“轰”地一声,好手段,真是好手段,她三言两语就点开了蓝袅与宝隆皇帝一直忌讳的事。
“妙妙是一直像个姐姐那样爱护朕。”宝隆皇帝悠然说道。
许多讳莫如深的事真的只隔了一层纸,轻轻的一捅就能破.
蓦的,宝隆皇帝低头把地上的石头,狠狠掷了出去。
蓝袅惊骇地张了口,却不敢发出声音。
宝隆皇帝看着假山池中的水珠四溅,目光隐隐失落。
“雨越来越大了。”恍惚间有个声音萦绕耳畔,“皇上去避避雨吧!民女恰好带了琴,这雨中听琴可是别有一番情境.”
小亭中,雪若弹了一首清曲,随着琴声,弥弥落落的声音也随之响起,“鹰在苍天俯瞰百鸟众生,逍遥九天,不受拘束那是何等快意.....”话到一半留住,琴意却漠漠。
曲终止音,初开的虞美人花间,残留的雨水晶晶滴落。
良久,宝隆皇帝微微叹息:“雪若,你有一双最灵巧的手。你也有一颗聪明的心。”
深夜宝隆皇帝步入寝宫时,愕然发现 蓝袅坐在床上,眼睛看着烛花。知道他到了身旁,她的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妙妙怎么还不睡?”他惊讶。
蓝袅冷冰冰的说:“皇上没回来,我怎么睡得着。”
宝隆皇帝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顿了一会应道:“因为你在,朕从来不会一夜不回。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还不是为了你。”她说:“我心里不痛快你被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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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也不赞同朕这样围猎吗?”他忽然松开眉头,居然,笑了笑。
蓝袅抬起了下巴,“我当然不同意,但更不喜欢一班人把皇上当成小孩子的那样说教。”
他小小心心坐到她的身边,摸摸她的头:“朕只是怕你说。”
灯烛下,金线绣的团龙耀目闪闪。
蓝袅长出了口气, 低声道:“皇上,明天不急着回去,再留一天打猎.”
宝隆皇帝的脸上些向往,有些言不由衷道“人说天子金口玉言。”
看到他这样的神色,蓝袅踏实几分。她笑着说:“如果是皇长子在宫里传了信要皇上明天射下一只鹰给他当作生辰礼物.到时那班人如果要嚼舌头的话,叫他们马上回宫对皇长子说教去.”
宝隆皇帝把她拥抱在怀里,眼睛亮的璀璨夺目道:“好.”脸上闪过狡童般的神色.
蓝袅却趁机啐了他一口道:“你这人啊!我不知是气你,还是爱你?一说到打猎就那么兴冲冲。”
他愣了一下,不由问道:“那你现在是气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
“今天是气多一点,平时是爱多一点。”蓝袅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宝隆皇帝帮她脱掉鞋子,让她舒服的躺上床,然后在她侧边支起手肘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笑嘻嘻道:“朕一早就知道妙妙一直对朕爱的死去活来。”
蓝袅看他面有得色,恶作剧的脾性顿时上头,她坐了起来,故意对他眨了眨眼睛,娇声嗲气道:“皇上怎么现在才知道我一直对皇上爱的死去活来。”手却悄悄爬到床外的小几上摸到一小块冰顺着他的领子塞了进去后,然后一把推开他,拍手笑道“皇上就自作多情去吧!”
“好啊!”宝隆皇帝几乎被冰的跳了起来,他一只手摁住她的手,另外一只手剥开她的衣服,恶狠狠道:“说谎的女人,你就等着自作自受吧!”
蓝袅的手给他钳制住,只好双脚乱踢:“来人啊!有人非礼皇贵妃了。”
“非礼皇贵妃是死罪,横竖一死,就先快活后再说。”宝隆皇帝已经按捺不住要在她的身上驰骋。
“呆子,你明天还要去打猎。别闹了。虽然说给毅儿猎个鹰,皇上到时能指望糖糖放过你吗?”
一听这话,宝隆皇帝才乖乖把摸进她的胸部的手撒开,“也是,到时免得糖糖说朕这个父皇只疼弟弟,不疼她。”
暮夏的午夜,风翻动空气中连绵的花香进了一室。
次日清晨,晨曦初露霞映满天,正是个好天气。
没有收到皇上临时改变主意的宫人早早收拾好了雪若的物品,单单等人一声令下,就可以回宫。
可是过了早饭时间,皇上那边竟毫无动静。
就在这时,皇贵妃却召了雪若过去。
雪若踏过铺着雕凿着精细莲花的玉石走道,走进皇贵妃的寝宫,见皇贵妃在中间的坐塌上懒懒地歪着,
今日宫人替蓝袅挽起了丹凤朝阳髻,两边分别斜插着黄金双凤钗,凤凰口中各衔下一串细细的明珠,耳上亦坠着宝石的耳环,项上戴着玉珠。
塌两边各立了两名着了湖绿色宫衣的侍女,有的在轻轻打扇,有的正轻轻帮着捶腿。
不等雪若施礼,“你来了。”蓝袅慵懒的咕哝了一句.
“是,民女参见皇贵妃。”
蓝袅轻笑了一下,忽然转了话头道:“ 我知道世家的小姐原是早熟些,便是从眼前说,元恒虽比你大了十岁,我瞧着她就比不上你通达的多。”
“皇贵妃过奖了。”雪若听了她的赞赏,非但没有欢喜,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安。
这时宫监内侍来报:外廷跪了一地的大臣要求见。
蓝袅刚驾到,众百官都起身恭迎。说是恭迎,不如说是把蓝袅堵在了行宫内。
一旁的雪若眼观鼻,鼻观心,不急不燥,静静候着事情的发展.
带头的督察院左右督御史各自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请皇贵妃求驾回宫,不要让龙体受损.”
“皇上要猎只鹰回去给皇长子当生辰礼物。待皇上打到了鹰再说吧。”
“皇贵妃,皇上的龙体关系到江山的安危啊!猎鹰的事交给其它人做就行了。”
打只鹰给自己的儿子,别人也有大道理要说?蓝袅从这两个左右督御史脸上一一看过去,她一向不太喜欢长得方方正正一丝不苟的人,这种人最是固执,就算说不过你,也会死死守着旧理不让你迈过去。
管这么多,哼,偏不让他们如愿,蓝袅微笑的开口道:“在家从夫,我是守礼的妇道人家,皇上所决定的事,我只能遵从,而不能反对,各位卿家,难道你们要我不守礼不成。”
蓝袅狠狠的想道: 来吧,这些道貌岸然,饱读诗书的大臣最喜欢对自己的老婆小妾们大讲三从四德,今日里,就让你们自作自受。
没想到,左督御史猛地站起身来说:“不管臣说什么,皇贵妃是听不进去的了,如果皇上的龙体受损,便是臣的无能为力和失职所致,那么臣留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话刚说完,却见他忽然一头撞向了旁边的盘龙金柱,所有人惊呼了一声,等待伸手去救,却已经是来不及的了,眼睁睁地看着他要血溅三尺!
这时,成公公快步一移,硬生生以老迈之躯抵挡住左督御史的冲势。
“啊!”一声,成公公被左督御史撞的眼歪,嘴斜,呼呼咝痛。
这时却听见皇贵妃慢里斯条的道:“左督御史你真是不要脸,你的血脏了柱子不要紧,但却要宫人费心打扫,像话吗?外面的河流那么多,你随随便便跳下去被水流一冲岂不是干净俐落。
被宫人扶起左督御史听后,气得浑身发抖。
而底下一班大臣们更是目瞪口呆,但见那蓝袅还向左督御史步步紧逼道:“明明可以省下功夫的事,偏要来扰我清净,看我是女人好欺负是不是?你逼着我不能守礼后又跑去把成公公撞成内伤,看来你不是一般的喜欢欺负老弱妇孺是不是?”
左督御史竟被蓝袅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哇一声,吐出一口血。
自幼受礼教束缚甚深的雪若更是听得傻楞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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