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睛瞧着她的表情,以为是许樱的意思,心领神会地笑笑走了,过了一会儿跑了回来,“回十爷十奶奶的话,车里坐着的不是江家姑娘是江家的少爷,他也是去东城镇外祖家的,车坏在路上了,问咱们能不能一路捎带他到驿馆好让他换车。”
连成璧听说是江家的少爷倒不言语了,江家的少爷不过十三、四岁,还是个孩子,平素里沉默寡言,偶尔见过一两回也没什么印象,“不过是个孩子,又是认识的人又是顺路的捎带着吧。”
许樱瞟了他一眼,说别人是孩子,他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罢了,龙睛应了一声,快步跑到了前面,连家人多,帮着江家的人收拾起了马车,放到路边让江家的一个小厮看着,江家少爷上了后面拉人的马车,姚荣家的带着几个丫鬟仆妇上了后面的货车,总共也没有多远,待到了东城镇口,就将江家少爷给放了下来。
许樱他们一行人往京城去暂且不提,却说江家少爷带着几个下人往外祖那里祝寿,见着了早就被送到外祖家里的姐姐江琳琅,他本是年轻不通庶务的,并不知自家为何将姐姐送到外祖家里,毫无防备的把自己在路上遇见连家人的事说了,“连家的人对咱们家到底是客气的,将我送到了外祖家里,我原想让他们到外祖家里喝口水再走,又怕他们以为我是要寿礼,这才告了辞。”
“连家的人?你怎么遇上了连家的人?遇上了连家的哪个?”江琳琅虽说在家里遭了斥责,又被送到了外祖家里“养性子”却还是不忘连成璧,听见了连家的事自是上心。
“我遇上了连家的十爷啊,就是中了探花的那个,他带着妻子家人上京赴任去了……”
江琳琅一听见连家的十爷,耳朵里再听不见别的了,又听说他带着妻子家人上了京,更觉得耳朵里嗡嗡直响,不是说长媳是要守家的吗?是那许姑娘非要跟着去,还是连成璧恋着媳妇舍不下?
她早就知道许樱是个手段极高的,不知为何竟让连成璧心里只有她,连老太太对她也另眼相看,若无连老太太派人亲自把她送回家,母亲也不会恼羞成怒把她送到外祖家,让舅舅们替她在乡下择一良配。
那些乡下人都是什么人啊,虽说是要找读书人,可是从秀才考到举人考一辈子的也不是没有,家有恒产的也不过是几十亩的田产,上有公婆下有妯娌,整日操持不停过得如母亲当年一般的日子罢了,若是家里有些钱的,一是跟连家比不上,二是内里的事更乱,儿子有出息的也不多,几样都占全了,再一瞧模样,十成十是比不上连成璧的,总之有连成璧在前面挡着,就算是现在让江琳琅进宫做娘娘,怕她也要嫌不足。
江公子不知道姐姐的这些心思,他整日读书不说,江夫人也嫌弃这种事是家丑,不肯让儿子知道,就是瞧着姐姐发愣,心里有疑惑,“姐姐……明日母亲就要来了,你若是有得罪了母亲的地方,好好赔个不是吧。”他们家里穷的时候,他是姐姐一手带大的,对姐姐自然情谊不同。
江琳琅敷衍地点了点头,心里却不停地转着别的念头。
她身边的丫鬟叫金环的,是赵氏送给她的,自是早得了赵氏的授意,一门心思的灌迷汤,再说了金环也想离了江家回连家,虽说她眼下还领着赵氏的一份薪俸,可江家跟连家的日子能比吗?“姑娘,如今十爷去了京城,怕是不止一年半载回不来,三年五年回不来都是有的,您难道……真得……”
江琳琅咬了咬嘴唇,“不认命又能如何?”
“姑娘可记得红绋夜奔的典故?”
江琳琅一听这话先是抗拒,“不成不成,我本是官家之女,哪有私奔的……奔者为妾、聘者为妻……”她本来也做不了妻,为得就是为妾为婢也要守着连成璧……这一条顾及倒是真没有了,想了想还是摇头,“不成不成,我一个女孩儿,单身一人怎能上路?”
她倒是没想过自家的名节,只想到了一个人上路不安全。
“这还不好办吗?姑娘您写封信给连太太,让连太太派人送你进京如何?”
“干娘她……能行吗?”
“若是旁人怕是不行,若是姑娘您是行的,连太太最疼姑娘了,您忘了吗?”
江琳琅又想了想,“你容我再想想。”
“姑娘,不是奴婢催您,明日夫人就到了,她若是与舅爷议定了您的婚事,再把您带回县衙,您可是插翅也难飞了……”
江琳琅另一个自小跟她的丫鬟叫苹儿的,这会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姑娘,您可是堂堂的官家小姐,怎能……”与人做妾?这些富贵人家,哪有把妾当成人的?她们为奴为婢的是不得已,姑娘怎能自甘堕落?她原是赞同姑娘嫁连十的,可如今连十娶了妻,姑娘就该死心才是。
“苹儿,你住嘴!你难道不盼着姑娘好吗?”金环狠狠地掐了苹儿一把,苹儿吃疼的一闪,还是盯着江琳琅瞧,见江琳琅竟似被金环说动了,对自己的话如耳旁风一般,心里更急了,一把推开了金环就要往外走。
“都是你挑唆着姑娘学坏!我这就去禀了老太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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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环下手却更快,从桌边拿了个花瓶,一下子砸到了要出门的苹儿的后脑,苹儿转过身瞧了瞧她,捂着自己流血的后脑,又瞧了瞧吓傻了的江琳琅,连救命都没说出口就缓缓栽倒。
江琳琅这才意识到不好,“你怎么能……”苹儿是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自是颇有情谊,她弯下腰去扶苹儿,见苹儿眼睛上翻,气息渐弱,竟是要不行了,“这……这该如何是好……”
“姑娘,如今事情已然如此,一不作二不休……奴婢也是为了姑娘好,这才一时情急……”
江琳琅左顾右盼的,瞧着金环竟有些怕,想想她为了自己的“幸福”竟然将苹儿的头给打破了,又觉得感激,“咱们去找干娘?”
“是,去找干娘……”金环扶住了江琳琅,“咱们将苹儿扶到床上去,只说姑娘病了,到了傍晚就出去……”
江琳琅此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觉得金环说得是对的,点了点头。
许樱并不知道还出了这样的事,一路上跟连成璧谈诗论文的,倒也痛快,连成璧博闻强记,许樱则是实务上的经验多,两人提起某地的风物,常有争执,非要找人来评断一番不可,幸好护送的连家管事、伙计、镖师等都是久走江湖的,总能找着人印证,十有八九只知读书的连成璧是要输的,他输了却不恼,只是把书一丢,“尽信书不如无书。”竟是因有一处错的,整本书都不信了,又出去骑马,一路上与护送的管事等等议论地方的风物等等,走了一路竟跟原本不怎么说话的管事等等混熟了,又因与这些下人们相熟了,也知道了许多的庶务,一路下来算是实践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又因他上任的时限不算卡得紧,一路上听说了哪里有好山好水,总要带着许樱走走看看,许樱上一世是一人闯荡过的,可也少有闲适的看山看水听名人典故的时候,连成璧带着她一路走走停停,好不逍遥快活,却是把十几天的路,硬是走了一个月。
待到了京城连宅的时候,管家已经派人在城门口守了有十几天了,管家自也是知道连十的性子的,虽是着急但也不恼,只是无奈地笑,“十爷您这一路走得也太久了些,小的怕您出事,派人出城去迎您,谁知传回来的信儿都是您在游玩。”京里的管家是从本家出去的,也是自小看着连成璧长大的,是宋氏夫人的陪房,说起话来自是比旁人少了顾及。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也是难得有闲时,这一路上都是官道,赵伯您多虑了。”连成璧因敬他是母亲留下的老人儿,也能耐着性子解释。
许樱在车里听着他说这些个话,心里也觉得惊奇,连成璧这人看起来一身刺,宽容起来却也是极宽的,比如面对真关心自己的老家人,一身的刺全敛了不说,话里还有点不好意思。
赵管家看见马车上露出裙角边,知道是十奶奶等不及了,“车里是十奶奶吧?小的给十奶奶请安。”
许樱见连成璧对他都极恭敬,也没有避讳,掀了车帘子,连成璧上前了一步,扶着她下了车,几个丫鬟也纷纷下了车,“是赵管家吧?您辛苦了。”许樱说罢,麦穗又递上备好的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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