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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7章 第 150 章 番外之倾城18
    第150章番外之倾城18

    绿袍回手将她一把拖起,捏住她的下颌,令她抬眼看着自己:“这会子,你倒又在我面前一口一个属下?昨晚你叫我什么都忘了吗?”

    花药秀眸半开微合,腻上身子,好像恨不得把自己揉进这男人的胸膛:“说到昨晚,是谁不由分说就甩了这么个棘手的药罐子给我?又是谁,不知从哪惹了一身火回来,却拿我清热?这也罢了,你倒先让我给她施救啊,偏又一刻也等不得……人家这会子,全身上下还痛着呢,给病人施针下药难免有失分寸,再者我说的最后一个时辰还没到限,你急什么……”

    她话还未完,忽然又在看着她身后的绿袍眼中,发现那种闪动着的奇特的热烈的光,她的心立即被刺痛了一下,可她掩饰的很好,慢慢调整出自己最惑人的笑容回身看向榻上那名——

    就算是她,此刻也很难用一个确切的词来形容对面的人,究竟应该算作一名美如处子的少年,还是一个像漂亮男子的少女?

    花药眨了眨眼,笑道:“在下自幼就听说过天女宋盈的盛名,今日一见白家小千,方知传说不假——”

    “是二见,不是一见了.怎么,你也不用忙着看绿袍大人,我虽有段时期不进快活楼,就算不知大名鼎鼎的雷大娘就是你花药,只需想想偷天为何走得那么勤快也就明白了,是不是?”小千一面慵慵坐起,环视四周,一面深深呼吸一下,笑赞道,“阴山花药果然名不虚传,连闺阁中也是别具一种微妙,足可令人心神陶醉。”

    她虽初醒,说话还是一贯的棉里藏针,这样单单把偷天拎出一提,绿袍倒不计较,却正触到花药心病,一时脸上挂不住,连那朵笑容也是摇摇欲坠,但她毕竟是个聪明人,被小千最后那句话一点,已知其意,当下笑道:“小千小姐说笑了,三统领已交待过属下,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从前阴山冰堡两家势统水火,不过是各为其主,属下就有什么处置不当之处,也请看在三统领面上,就此一笔带过,如何?”

    小千下地,试走了两圈,方道:“老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真是不错,我一时失策,放血傀儡去追你,还好你没死,不然我中的毒难道还下黄泉去找你解?”

    花药早在一旁侧身站好,只一味赔笑,小千向她手一伸:“还来!”

    “这……”花药沉吟拖延,媚眼却是溜向绿袍,意似求助。

    “笑话,”小千可不管他二人眉眼官司打得如何,话是对花药说的,眼睛却盯上绿袍,“玉璃膏虽然是你阴山玄女谷出产,但我手上的是我应得的一份,你想要,自己去找她商量,是偷是抢我不管!你直说现在已用了多少,白下的全部还我,少一分一毫也不成!”

    花药迟迟不见绿袍开口,只好轻启贝齿,咬住下唇,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只小小玉罐,向小千递去。

    小千伸手去接,却被半路杀出的第三只手收去,她抬眼一瞧,正对上绿袍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她的话不知怎么就出不来,因见他笑道:“玉璃膏是灵药没错,不过,它也是一味奇淫的春药,连圣姑也只是为了引三星美人蚺出世才炼此药而已,当日你虽机缘巧合,误打误撞下助她完功,得赐此药,但此类药物上干天和,只合我们这种邪魔外道之首恶用用罢了,你带在身边,迟早消息传出,徒惹觊觎,多么不便?”

    他故意凑到小千耳边,将声音压到一个只有他们俩听得清的程度:“你不是说要让我栽在你的手上吗?别是想用这个?莫怪我不事前提醒你,到那时候真正死去活来的人一定是你,不是我……”

    小千说不过他,心下着恼,眼风正好瞄到花药,心中油然升起一个念头,顺势玉手轻揽绿袍肩背:“好,人家就先把玉璃膏交给你收着……”

    这人家两字她是特意学了花药的腔调,明明准备给人听到,声却压得很低很低,反有腻得化不开的感觉,似一种家做的麦芽糖,装在瓷罐里,用筷子挑出来,绕几绕,还可以拉得老远老远,说是人家,却不知有什么亲密关系,格外刺激。

    绿袍未料她竟学得这样有神韵,不由看着她笑出声来。

    借笑声掩盖,她这才满面笑容地用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朝他细声骂道:“下流!无耻!腻腥!”她小时举家迁南,这最后一骂却带出了江南吴语口音,吴音旖旎,连骂人的话也甚娇嗲,绿袍虽猜着意思,也觉耳根子一酥,看她的眼神便有些异样。

    小千哪还不知这是因为室内还留有昨晚玉璃脂香的缘故?她到底了解绿袍不深,并不敢太过冒险,忙将素手一别,远开两步,抖衣站定,还不忘乜斜花药一眼,笑吟吟正待开口,门外忽传来一个略感熟悉的焦急女音:“姐姐,不好了,大护法他……”

    声刚到,人也到,一名红衣女郎如团火焰般急匆匆掠入室内,一眼看见绿袍,忙垂眼跪下行礼:“乔乔不知三统领也在姐姐房内,请大人勿怪!”

    花药也顾不得失仪,上前叫起乔乔一迭声问道:“你说偷天怎么了?啊?快说!”

    乔乔身刚站起,一转眼看到前侧小千,大吃一惊,脱口叫道:“小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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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刚出口,她便已知认错:当天在快活阁,小千本是以小晴哥哥身份化名秦公子出现,二人身段面容原是有相似之处,最大区别只在眼神上,不熟悉的人难以分辨,而小千此刻固然没有刻意掩饰,她对小千也是印象深刻,但她虽不解小千怎会同绿袍走在一起,却知现在并非过问的好时机,又见小千被她叫错名字时不过偏头不理而已,应该不碍,当下只如没事人般将话题转回偷天身上:“姐姐,我刚收到消息,烈火大统领已在两个时辰前回山了,他一回来,就把大护法找去,你也知道,最近他对大护法已不像从前那样器重爱护,这回更不知怎么就恼了起来,现在说是要叫人把大护法绑上天刀峰受罚呢!”

    花药立时色变,转头与绿袍对视一眼,一面跺足拉了乔乔就往外走去,一面叫道:“让他上天刀峰,跟杀了他有什么区别?我们再不去救,就晚了!”

    绿袍身形一晃,挡住她们去路,他的手有力地按在花药左边肩上:“就凭你们两个,想去陪葬是吧?”

    花药还要说什么,他放下手,做个算了的手势:“我倒很喜欢看烈火生起气来的那副尊容,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不派人来叫,不要轻易离开——小千,你过来。”

    他看着小千笑了一下:“把衣服理理好,今天是你在阴山露脸的好日子,你跟我去给老烈火一个大惊喜,他说不定对偷天的事就失去兴趣了。”

    看着小千跟在绿袍身后走出房间,乔乔又等了一下才扭过头看花药的脸色:“白小千要留在阴山?三统领疯了吗?他的师父是她的灭门仇人啊?小千不是追杀我来了吧?”

    花药开始笑了起来,她无意伤害乔乔的感情,但又止不住笑,她越是想忍越忍不住。

    乔乔看起来更像是感到诧异,而并不是感到伤害:“你没看到小千临走时的眼神,所以你不相信她想杀我,是吧?”

    花药笑得太厉害了,回答不出。

    “好吧,”乔乔走到玉榻边坐下,“好吧,接着笑吧。她连苗飞都说杀便杀。她要留在这儿,我可得走。”

    花药现在控制了她的笑声,她走到乔乔身前,捧起她的脸,在她的艳唇上深深印了一个吻:“白小千到底想做什么,我们总会知道的,不过在那之前,我可以肯定一点,她要打算跟绿袍斗,是一点胜算都没有!我们只要跟紧绿袍这边,按着他的吩咐行事,没人敢动我们。至于你……我不下山,你舍得抛下我一个人走吗?”

    “当然……不。”

    绿袍同着小千已是走到烈火的居处——离朱宫前,绿袍放慢脚步,递给小千一粒红色药丸:“到了这里就不用我带路了,在冰堡这些年你可也没少来这儿偷察老鬼行踪吧?”

    “好说,”小千将药丸在指尖捏碎,看了一看,才合在掌里一口吞下去,“死老鬼连住的地方也要叫做离‘猪’宫,一看他肚子那么鼓,就知道没吃过生活的苦,要不是……哼,我才懒怠来。”

    离朱宫前门口侍者隔着老远已看见绿袍过来,早早先行进去通报,因知不一刻烈火随时会自内走出,绿袍面上并不显笑意,只将嘴角一勾,问道:“有自己看的功夫,问我一声不就得了?怕我骗你吗?”

    小千目不斜视向前走去:“反正问你也得吃,不问也得吃,何必多此一举?”

    第151章番外之倾城19

    阴山上下,烈火最不愿看到的人就是绿袍,因为每次看到他,他都会想起少时师父当着他们三个徒弟的面说的一句话:“小烈火呀,我说你年纪不大,怎么一个小肚子倒比你师父我还大?你瞧瞧这小绿袍多瘦多结实啊,别是你把两个师弟的饭都给偷吃光了吧?哈哈哈……”

    二十几年同门,他和绿袍不是没有过一起练功一起玩耍一起整人的快乐时光,不过那些回忆容易感到模糊,而刺心的事情——尤其是小时候觉得刺心的事情——是永远记得的,常常无缘无故的浮上心头,倒不是因为他介意绿袍长得比他俊,论长相苗烧天三个徒弟中还有他弟弟黑面给他垫底,可现在连他弟弟也死了——这又是一桩叫他想起就心痛的事。

    所以当属下来报绿袍驾到的消息,他真是五脏六腑都烦:本来偷天办事不力,竟然功败垂成,让那个白海枫的孽种白小千夺走了修罗令,他接报赶到却跟冰堡辉夜使李亦奇纠缠了好大一阵,末了还被那什么鬼宫主瑶池仙子的身外化身把人救走,白费了那么多心力,结果无功而返不说,还要收拾快活楼的残局,以免太过惊世骇俗,以后不好办事,剩下一个乔乔除了扮狐媚子又百无一用,仅用大光咒抹去那些人的记忆就累的他够呛,已经这样晦气了,偏绿袍又听到风声,竟巴巴的赶上他离朱宫来看热闹,这不是卑鄙无耻的混账行径又是什么?

    想是这样想,见到绿袍踏进门来,他还是的哈哈大笑迎了上去:“嗬嗬,怎么绿袍你今儿个这样有兴致啊?喝,到我这还带女人来,怎么,还是男装?你什么时候也好这一口啊——”

    笑着笑着,他的脸突然对着绿袍身边那名笑起来的时候像个漂亮的男子,美得七分英气,丽有三分侠情的女子僵住,那女子微一拱手,语音清脆动人:“翠玉湖畔白家庄后人白小千,见过烈火大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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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烈火的一口红须飘扬起来,“孽种,你,好啊,绿袍,你既然抓住这孽种,怎么留她不死?你对得起师父吗?”

    绿袍早大刺刺在南面一张大椅上坐下,见他张口便提师父,份属意料,只冷冷一笑,抱臂不理,目光四射之处,并未见着偷天踪影,潜用听天术查探离朱宫内动静,亦无异样,不由奇怪。

    小千乖巧,入室后一直未曾就座,立在绿袍座侧,此刻听烈火出言不逊,因踏前一步,冷晒道:“令师失踪八年,如今这阴山之上的规矩也与前大不相同,比方说你烈火大统领,从前住哪?现在还不是堂而皇之住在这前掌门居所离朱宫内?日前在快活楼,大统领亲自出手,却让冰堡李亦奇全身而退,知道的人都说这是大统领一片怜才意思,不知道的可要说大统领你没挑对人了?”

    “什么意思?”烈火只觉刚才自己说的话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着力。

    “如今各派都是用人之际,我白小千愿意弃正投邪,拜入阴山,那是我自愧技不如三统领,心甘情愿;以大统领威名,自然远胜三统领,小千若愿拜在大统领座下,想必你也不会推辞?当年本来就是苗掌门饶我不死,带回阴山,我无时无刻不记着这份活命之恩,虽说前些年误入歧途,归在冰堡,那也是在掌门失踪之后,为求自保,无可厚非。何况就算有何问题,将来掌门回来,自会责罚,绝对无人会怪大统领照顾不周——本来也不是你职责范围之内?”

    烈火生平最不喜人长篇大论,他只习惯一两个句子,简单的话——这点绿袍倒是最合他的心意,此时听小千说了一大段,前听后忘,她的每句话单独听还行,连在一起就不对味儿,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句不对,当下连声冷笑不止,小千见他目光闪烁,还当他有何利害词句,等了半日,只听他嚷了一声:“不对!你说的不对!”再等下文,却是没有,自己想好回击的话也派不上用场,不由一怔。

    还是坐在那里的绿袍接口道:“是不对。”他眼一翻,望望小千,“你说弃正投邪,那是不对,应该是弃暗投明!”

    小千没好气道:“你不是自认邪魔外道之首恶吗?现在又说自己是光明?”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绿袍手一扬,“烈火大哥,顾名思义,熊熊如火,论光明,嘿,谁比得上他?就算是邪,他也是邪恶的光明之火,照耀整座阴山。不像我绿袍,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小千笑道:“那又是你错了,照你的说法,你岂非应该算是一个好的坏人?”

    绿袍闷哼一声:“哼,一个好的坏人?这句话真爽……”

    “爽个屁!绿袍,你当这里是你的隐竹小筑?我不管你收孽种回山是出于什么目的,我且问你,修罗令的事现在怎么说?”烈火因练烈火掌走火入魔过一回,不能近女色,所以他离朱宫内的侍者全男班不说,还尽拣丑的挑,不是生就一副歪瓜裂枣模样统统不要,这会看着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笑晏晏,不知怎的竟想起自己从前在大殿上左拥右抱的风流情景,别提多窝火了,当时发作。

    谁知绿袍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时抚掌道:“难得大哥心中还有我绿袍,现在就请大哥拿出修罗令来共赏吧?”

    此言一出,休说烈火,连小千心中都是突的一跳,一时不解其意,烈火下意识摸摸自己大鼻头,还好没被气歪,怒道:“你说什么?”

    绿袍奇道:“大哥什么意思?”

    “嘿,我什么意思?你是什么意思!修罗令明明被这个孽种拿走了,她现在落到你手上,修罗令自然是在你那!”

    “哦?”绿袍微转身子,上上下下打量小千一番,再别眼看向烈火,“当晚我已细细搜过,并未在她身上发现修罗令,这又怎么说法?”

    “没有?你当我烈火是吃素的?你搜不出,我来搜!”烈火抬掌一招,小千顿觉身上有莫大吸力将她拖向烈火站立之处,好在她一直守在绿袍身侧,不曾远离,绿袍若无其事地将手一圈,把小千揽坐在自己膝上。

    小千已然会意,忙一偏头,正好让烈火看到她眼晕一红:“人家不要搜身嘛。”

    绿袍这时才微微一笑:“大哥,我说细细的搜过了,就是细细的搜过了,我的能力,你还信不过吗?”

    烈火再迟钝,这句话也听懂了,不禁又盯着小千细瞧了一回,一来她那副泫然娇羞之态似非伪造,二来绿袍平日对女人的口味他是知道的,这丫头身体面貌虽弱不胜衣,却有一段风流态度,以前的身份又是堂堂冰堡的摩云使,很符合男人的征服心理,三来修罗令若真在绿袍手上,他早就辟地精修去了,哪还有空这么大摇大摆的带着白小千找上门来?何况这么一说也就不难解释她为何会跟绿袍上山了,女人嘛,到头来还不是要听男人的话。这样一想,他虽还是将信将疑,却已有些动摇了。

    他心里想的得意,别的难免照料不到,其种种目光,及面上那一种自以为会心的笑容,收在小千眼里,只觉恶心,掉头暗暗瞪了绿袍一眼,夺手出来,脱开他怀抱,重新立回远处,却将身微侧,不欲与烈火正视。这一幕烈火见着,却当她是害臊起来,不由抚髯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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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工夫,绿袍又道:“修罗令是被小千拿走一说,不知大哥却是从哪听来?”

    烈火一愣,答道:“乔乔在场亲见的,这还有错吗?”

    绿袍点点头:“此事果然并非大哥自己亲眼看见,而是听说的——这样吧,我也是刚回山,不如把乔乔叫来,我们当面对质?”

    “不,不必了,”烈火老脸一红,“乔乔丫头误中了我的大光咒,我法力高强,此刻谅她连自己亲爹姓名也忘了,便来了也是无用。”

    这句话小千马上听出毛病:前面见到乔乔时自己明明还被误认作小晴,若说她是个失忆的人,无论如何对不上去,但烈火也实在没必要说这样一个谎来避免对质?

    只见绿袍细察烈火神色变化,因问:“修罗令是我教圣令,如今下落不明,应当尽早找出才是——瞧大哥样子,好像又不着急了,莫非另外还有线索么?”

    烈火心中另有腹稿,哪肯告诉绿袍,打了个哈哈,笑道:“这个,修罗令是一定要找回来的,以我兄弟二人,还愁……”

    话刚一半,门外突然有人进门一跪:“报告大统领,偷天大护法他——”那人把脸一抬,似乎才知绿袍、小千就在一侧,便拿不准后面的话还要不要说下去。

    烈火牛眼一瞪:“大胆!这儿都是自己人,你只管禀报。”

    谁知那人只顾张口结舌地定定看着小千,好似没听见他说话,其实他一进门,小千早已认出那张奇厚嘴唇,正是在快活楼险被她意弦穿身,由苗飞救下,后遭偷天一脚踹下台的那名男子。

    碍着此处是烈火地盘,她不便多话,但被这样一个男子明目张胆地盯住不放,到底不雅,面上神气还是微变了几变,烈火当然不曾留意,绿袍却都看在眼里,于是一声不吭,站起身来举起一脚,竟朝那男子脸上迎面踢下。

    厚唇男子平日素知绿袍威名,见他突然动怒,哪还敢躲,硬生生挨了这一脚,人刚四脚朝天咕噜一倒,忙又重新爬起跪好,不等烈火发话,绿袍已冷冷道:“大哥,我替你教训教训这不知上下的奴才,想来你不会介意吧?”

    忆当初,烈火何尝不是姬妾成群,他样貌生得威武,于这方面却最是小气,往日为了女人的事,连跟亲弟黑面都发生误会,大闹过几回,全山皆知,又加他也看出绿袍已经脚下留情,还算这名手下机灵,没有躲闪,不然真是立死当场也无人可救,所以虽觉绿袍此举过分,倒没说为这翻脸的,勉强饰容答道:“这是哪里话,我派教规最严,这帮奴才我刚忙了几日,顾不上管教,就这般可恶,有绿袍你代我惩戒,再好不过——狗奴才,还不起来,谢过三统领不杀之恩?”

    厚唇男子果然垂眉顺目慢慢站起,小千见他这般经打,却也稀罕,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他却连眼角都不抬一下,只恭恭敬敬向着绿袍,待要开口,又被烈火断喝一声:“磨蹭什么?快些把刚才的话禀报上来!

    见说,厚唇男子忙一张嘴,不料满口断齿不及含住,混着血水淅沥落下,滴在地上,差点溅到绿袍衣角,吓得又是赶紧跪下。

    烈火直看得大大恶心,骂得一声:“好狗才——”

    掌风刚要劈下,忽听绿袍冷冷说了一声:“人不是在那吗?”青影一闪,已先抢出,烈火一怔,忙跟着蹿出,他姿势身法虽没绿袍潇洒好看,又慢了一拍,一颗大头倒还比绿袍多伸半步。

    小千落在后面,刚要跟出,在经过地上跪着那人时,却停了一停,低首唤道:“喂,你,抬起头来——”

    那人显见迟疑了一下,但好像知道时机稍纵既逝,还是很快依言扬起脸来,但却拿一只手捂住了自己那张已毫不成形的厚唇,小千却不看他,淡淡香风飘处,一条青色素帕落下来,挂在他鼻上,盖住了半边脸,透过罗帕,他只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不想死的话,就别让我再看到你。”

    男子完全听懂了她的意思,他好像又被重重击到一次,虽仍是跪在那里不动,却紧握着手里那条帕子,朝着身前冰凉地面深深弯下腰去。

    周围的空气微微发生了变化——他知道,这个在他一生中唯一给过他一丝善意的女子已经离开了。

    小千掠出门口,脚尖才一触地,忽觉头极晕眩,周围一切在模糊中仿佛开始飘浮,不知从哪来的一阵微风,已经开始影响她的思绪,犹如温柔的雾被封闭在渴求的山中,这是一种奇特的感觉,同时又如此熟悉。

    她的体内深处有什么疯狂涌起,她迅速向前一倾身,嘴角一滴水钻状血珠坠落。

    “不……”她艰难地喘了口气,忽有豆大一点雪亮光华,闪了一闪,化成一道银色寒光,冷气森森,似天坤,如匹练,周边万道金霞电旋飚飞,而这次日月金轮再现却并非出自小千本意。

    “痛苦吗,白小千?须知回首即是归路,说解脱,就解脱,你又何必如此执著?”说话那人的影像慢慢在小千面前清晰,只见他生得面如冠玉,齿白唇红,眸若点漆,晶光闪烁,长眉插鬓,又黑又浓,却是个羽衣星冠的少年道士。

    听到从他口中说出的这句话,小千强摄心神,在一片光华笼罩下慢慢抬手擦去唇边血迹,这只是一个极简单的动作,但她做来却像吃力万分,额头鬓角均是亮晶晶汗珠,不知受了多大痛苦,可在这种情况下,她的声音依然很稳:“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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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好奇的蝴蝶飞过来,降落在他们中间。

    少年道士目光流转其上,答所非问:“过去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欣然自得地飞舞着的一只蝴蝶,遨游四处悠游自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原来是庄周。突然醒来时,自己分明是庄周。不知是庄周做梦变成蝴蝶呢,还是蝴蝶变成庄周呢?”

    小千眼神一黯,好像沉迷于他的话中思索,但这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很快地眨了一下眼,眸中光芒暴亮,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分别做了两种不同手诀,日月金轮冲天疾响一声,竟被她收回体内,少年道士见她如此施为,虽心中早有成算,也不禁摇头叹息了一声,脚下一动,正要上前接住已是一头冷汗摇摇欲坠的小千,一条绿色身影突然插入他二人之间,抢先将小千抱住。

    “放开我!——”小千竟还有白力将绿袍推开,倔强地凭一己之力重新站好,抬起眼来,看着少年道士,又一个字一个字的把她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究竟是谁?”

    绿袍站在她身侧靠后一点,冷冷接口道:“他就是昆仑派的金蝉,你没见过吗?”

    “哼,”小千向前走上一步,声线比刚才低了些,但能保证她说的话被听清楚,“原来是昆仑晓月的好徒弟,我问你,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刚才那句话?”

    金蝉很明白她指的是哪句话,但他这个人好像永远不会正面回答人家的问题:“我现在开始相信,你真的是阿男。”

    他的语气里没有感叹,也不像疑问,他只是很平淡的讲出一句他认为该讲的话,小千却大大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举步向他走去,似乎想把他看得更清些,但是绿袍自后伸出一臂将她一下挽住,这次她无论如何挣脱不开,当她看到烈火的一头红发自金蝉身后迷雾中出现时,她甚至来不及开口就被夺去了呼吸,她的身子轻轻飘起,那种失去生命的感觉就像她孩提时第一次落水的无力感,不同的是,这次剥夺她的空气的是无形而又凶猛的烧灼感,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颧骨上皮肤的紧缩。

    救她的是一股绿意——她辩认出向她温柔覆下的那件绿袍从不离身的墨绿色披风,然后她在热气驱散的边缘中,瞥见了上方一个低斜的太阳,泛着金白色的光芒,将温暖、像剥了皮的桃肉的颜色撒遍她的眼帘,鸽子灰的云层边缘,云和遥远处多情的的雾融在一起,她让自己的手触到他的手臂,积聚仅存一丝力量低低吐出一句话:“金蝉不死,修罗令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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