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度手掐法决，法力卷起他与朱砂冲天而起，撞入云端。
践云台上并非是云，而是清一色的青石板铺垫，有法阵加固，就算是大官人这般的高手，如果不是全力出手也只能在石板上留下一个小坑。朱砂遥望，践云台大小等同固学坛，有十二条连云梯垂落，连通镐京与云上。
“这便是践云台，观者与切磋者中间隔着一道法阵，保护观者的安全。”楚先生见朱砂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小声为他讲解。
“至于连云梯，在镐京中各大学的上院里。平日里上学学子常会在这里切磋，你们中院学子晋升上院时会有一门考试也在这里举行。”
“嗯……晋升上院要打架吗？”
“呃，对，要打架的。下院升中院只会看修行，但上院会涉及实战。”
朱砂咧咧嘴，不再说话。刚刚约架的长老与先生此时已经站在台中，二人一上来便是极为激烈，交手间雷霆于周身环绕，一边打一边嘴巴动个不停。
“你这老忽悠，看某家的雷法，雷霆集于一点，而势若万钧，这一下你可能接下？”书院先生如是说道。
“小兔崽子，爷爷玩雷的时候你还在尿炕呢，雷法刚烈，强行集于一点只怕是空有势而无其威，小心炸到自己。看爷爷的才是雷法！”宗门长老也不甘示弱。
法阵中电闪雷鸣，顶上徒生一大片乌云，阴沉骇人。二人谁也不管，只想着听对方说一声服，根本不曾留手。
“老忽悠，你这雷松散，比面条还软。”
“呸，就算你软你爷爷的雷也不软！”
二人的火气越打越大，头顶乌云的颜色也越来越深。
“嘭”的一声，那长老向前一指，乌云翻涌，将两人笼罩其中，书院先生的掌中雷霆也被这一下带动炸开。法阵被雷光占满，轰隆雷声震耳欲聋，观者无不两眼发直，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待雷霆退去，只见硝烟弥漫，二人被电的焦黑，一口一口的向外吐着黑烟。
“你这老忽悠的雷法连自己都炸，怎么教授给门下学生？”书院的先生居然还有余力叫嚣。
长老这边也不甘示弱慢吞吞回应道：“不过是因为这片地方小罢了，你连雷都握不稳，哪儿来的脸说爷爷，不还是被爷爷炸趴下了？”
“胡说，我是被自己的雷炸的，你的软面条还是省省吧。”
直到被抬走疗伤，二人还是骂骂咧咧的争个不停，最后有位先生实在看不下去，将他们打晕了过去。
“如何？”楚先生问道。
朱砂张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半天吐出一句“瑰丽无比。”他在回忆里见过家主朱明律与方书清搏杀，气势恢宏，天地都为之色变，也见识过大官人搅动天地的一拳与苏姓刀客的那一刀，如今宗门长老与书院先生的切磋与之相比虽相差甚远，但依旧让人神往。
“他们仿佛在告诉我，我还未曾迈步，差的还很远呢。”朱砂笑着转身看向楚先生，脚下却一空，整个人都向下坠去。践云台在崩溃，在他的上方露出一个空洞，云层消散，零砖碎瓦坠下。
楚先生的面目模糊，似笑非笑。践云台的空洞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围在空洞旁，同样面目模糊，似笑非笑。他瞪大了眼睛，酆都罗山的大门浮现，缓缓打开，门后一片漆黑，阴风阵阵。
他想起幼时自己也是像这样坠下，他曾向白衣伸手。朱砂惊讶自己毫不慌张，在极速下坠中，他嗅出鼻翼间的风里带着一股淡淡的臭味。
一张脸从门后探出，盯着朱砂。那张脸巨大无比，没有丝毫血肉，只剩下森森白骨，无数蛆虫在它的眼眶中爬行。它口中传出阵阵讥讽的笑声，伸手去抓即将死去的孤魂。朱砂不由得害怕起来，浓浓死意扑面而来，他却避无可避。
正当他忍不住颤抖起来，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他被重新带回践云台上，刚才所见的一切都烟消云散，唯有鼻翼间留存淡淡的臭味。
“朱砂，你怎么了？”认识这么久，楚先生对他很是关切。
“……我刚才在下坠，看见了一扇大门，写着酆都罗山，门后有只骷髅怪物，体型巨大，想要将我抓进去。”缓了好久，朱砂才回过神断断续续地说道。他不害怕下坠，但对那只怪物无比恐惧，因为落进那怪物的手中，他可能真的会死。
“是幻境，倒是你说的那个，酆都罗山？”楚先生微微皱眉，他第一次听说这个名称。
“那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
连楚先生都不知道酆都罗山的底细，朱砂没由来的心慌，这是他第二次看见那扇大门，未知的东西带来的就是未知的恐惧。
“书上没有记载，也没有人提过，可能……”
“可能什么？”朱砂问道。
“可能是因为见过它的人，都不在了。”楚先生很轻松的说出自己的猜测，而朱砂听闻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那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它比阴曹还要神秘？”
“或许大官人知道。”遇到不知道的事情，好像只要问大官人就会得到答案，楚先生很相信大官人，甚至可以说是世上最信任大官人的那一个。
朱砂自然赞同楚先生的话，打定主意有机会遇见大官人一定要问清楚，现在他更在意的是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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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会中幻术？”唯一的解释是有人知道了他是无垢，除此之外没有更合理的答案，不然有谁会对一个揽月学宫的中院学子出手。
天地对无垢的保护是模棱两可的，遮掩无垢的气息免受污浊的侵蚀，但不能完全屏蔽，与屏蔽自身气息的法门相比还是有所区别，对于某些人来说，并非不可分辨。
那时大官人与方书清皆在，都知道天地间有这么一个无垢。相比方书清的渴求，大官人明显不那么在意。
“是否要坦诚告诉大官人？”朱砂暗道，一时拿不定主意。正当他思忖时，身后人群中远远站着一人，身穿揽月学宫学士青衫，不声不响的盯着他的背影不知想着什么。
那人肩上忽然被人轻拍一下，她脸色瞬间变化，像是被人踩了尾巴，接连退了几步才站住，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善。
“连珏，你在这里做什么？”
“素素姐姐。”连珏乖巧喊道，一旁的柏华见她吃惊，脸上挂着淡笑，微微点头当做打招呼。
“闲来无事，就走到了这里，不欢迎吗？”柏华笑着问道。
“欢不欢迎又不是我说了算，你们爱在哪里在哪里，只要不妨碍我。”说着她还望了一眼朱砂的位置，一无所获，脸上写满了失望，原来朱砂刚才已经跟着楚先生离开了践云台。
连珏见她的心中有事，于是有意阻碍，笑道：“好多年没有见过姐姐了，不知道姐姐修行的如何，不如和我上台切磋切磋？”
“没有兴趣。”素素冷冷拒绝，恨不得离连珏两个人远远的。
“这可不像是姐姐的脾气，难道姐姐怕了？”
“嗯，怕了。”她不想和连珏过多纠缠，口舌上的争斗都嫌麻烦，她走向最近的连云梯便下了践云台。
连珏自讨无趣，只好让素素离开，扭头看见柏华脸上挂着的淡笑觉得受到了嘲讽。
“她有古怪。”柏华收敛笑容，一手横在胸前支撑另一手摸着下巴的淡青胡茬。
“当然古怪，她甚至都懒得和我斗嘴，这可不像是她的风格。”连珏也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与柏华一起看着素素离去的背影。
那时她与素素虽然嘴里谁也不让谁，但两个人明显是乐此不疲，现在素素这样令她少了很多乐趣。
“有没有可能是她单纯觉得你蠢？”柏华一本正经的损道。
“你才蠢！”
柏华耸耸肩，不知道刚才错过了与朱砂见面的机会。突然他鼻翼微皱，轻挑眉毛，表情难以言喻：“什么味道？”
“味道？”连珏用力嗅了嗅，结果什么也没有闻到。
离开了践云台，鼻翼间便没有那种难言的臭味，朱砂忍不住长长的吸了口气，楚先生见状轻笑：“我发现你这小子与别人不同。”
朱砂一愣，问道：“哪里不同？”
“遇见这种事你居然还能不慌乱。”楚先生眯起眼睛，似是在回忆往事，“不是木头，就是……”
“哪里，学生心里慌急了。”
“好啊，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学生只是忘了变罢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末了朱砂抬头望天，那一团云悠悠的飘，在他眼中无比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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