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死牟将画像徐徐展开, 三双眼睛与画中的女孩对视。
像这种乡下小镇的街边摊,向来不会有什么价值高昂的物件,无论是纸张的做工还是画笔的笔触都与黑死牟在继国家见到的画师作品完全不同。廉价的纸质在月光下透着细碎的光,画中人的双瞳仿佛也因此有了光亮。
她的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 眼神热烈又干净, 额角的斑纹如同燃烧的火焰。
细看起来, 这女孩的神态倒是与缘一不大相似。
缘一的眼神总是平静又有穿透力, 就算笑起来也带着冷静的波澜不惊。这么多年, 他唯有与缘一相见的最后一面时见过他露出脆弱的神色。年迈的缘一满头花白,曾经俊秀的脸也布满老树皮般的皱纹。那个时候他本来惊讶为何拥有斑纹的缘一会平安活到如此年岁,心中怨恨的怒火抑郁难平。结果却看到这个生来就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 无论干什么都手到擒来的命运宠儿流下了眼泪。
直到继国缘一死去, 他也并未真正打败他。
以前他也曾嘲讽地想——缘一作为人类, 无论怎样强悍, 最后也都会被时间打倒;如今看来,或许就连时间都待他不薄。
黑死牟在这个镇子上呆了两天,却并没有发现与画像的面容相似的少女。他甚至直接逼问了小摊的摊贩,那摊贩被他异于常人的长相吓得浑身发抖,以为是山林精怪,一个劲地磕头求饶,嘴里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堆,到最后也只是说那女孩是外来的旅客, 找他画是因为想将自己的画像塞到身边两个年轻男人的荷包里。
——把画着自己脸的画塞到男人的荷包里。
这个举动细品起来着实有些微妙。
虽然按照这女孩的年纪来讲倒也不算奇怪, 但一想到这个人是继国缘一的转世,黑死牟就克制不住自己跳动的眼皮。毕竟在他的心中, 比起正值妙龄的少女, 这女孩更多的还是那个拥有无双剑术, 又得天独厚到令人恶心的弟弟。
而且还是两个男人。
——缘一,不愧是你。
黑死牟心情复杂。
弟弟找了男人,还找了两个。
这个信息量着实太大,饶是一向醉心武道的黑死牟也不由脑子卡壳了一下。
“我太难了,你们不能因为我是朵娇花就怜惜我下吗?”
女孩子的声音顺着夜风传来,音色温和醇厚,语气却是显而易见的威胁:“富冈先生,请你收起你危险的想法,别想再夹着我走。”
“你走的太慢了。”清冷平淡的男声应道:“我们在这里耽误的时间太久。”
“如果你能阻止锖兔先生,让我少训练一会,我也不至于走的这么慢。”
过度运动后,肌肉撕裂的痛感并不会立刻出现,而是有一个延迟,这也就导致在被锖兔魔鬼训练后的第二天,灶门炭子整个人都陷入——我是谁,我在哪,我的腿是不是要废了的崩溃。
最绝的是,解开心结的富冈义勇似乎对于回到鬼杀队十分热衷,他虽然不说话,但一晚上都眼巴巴地看着炭子,无声传达着自己的诉求。
不仅仅因为水柱本身事务繁忙,管辖的地域广,想抽出一段时间不容易;更因为他认为自己应该尽快回应大家的友谊。
是的,富冈义勇至今都认为鬼杀队的柱们把他当做朋友,但他因为自己的个人原因一直没有回应,让大家伤心了。看着对方那双清澈认真的双眼,炭子着实不大忍心告诉他真相,只能“嗯嗯你是对的”敷衍过去。
最后想了想,还是决定在晚饭后悄悄将锖兔叫到一旁,把真相告诉他。
在这期间被连同鳞泷左近次的水呼三人组一阵猛盯。特别是炭治郎和义勇,这俩人那复杂的眼神盯得炭子直脊背发毛。
锖兔其实也早有预感,毕竟义勇是个什么性格他最清楚不过,倒不如说他当初收到炭子的来信才是一万个问号,怀疑义勇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血鬼术控制了。
肉色头发的年轻人挠了挠头,下意识垂眸与炭子对视一眼,两位监护人颇为心累地叹了口气。
于是他们琢磨了一晚上怎么帮义勇挽救在鬼杀队岌岌可危的人际关系。
富冈义勇拯救战正式拉开序幕。
两位义言义语十级人士挑灯夜战,硬是准备出一本简单的《富冈义勇语录》。
锖兔作为和义勇一起长大的人,平时训练非常严厉,宛如一个木得感情的魔鬼,但其实很容易对他心软。形容义勇也不像是平日里男子汉的作风一般直白,用词委婉,中心思想就是——义勇他只是不大会说话,他是真的把各位当做重要的朋友。
看起来温温柔柔的灶门炭子倒是简洁明了许多——富冈先生的确很让人火大,但当你想揍他的时候,请看一看他的脸,让自己冷静下。
灶们炭子看着身边一无所知的富冈义勇,颇为沧桑地感慨——害,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想到这里,她就瘫得更加心安理得,整个人的重心全靠富冈义勇拿手臂撑着,几乎是被他拖着走。幸好现在是大晚上,周围没有太多人,不然她的一世英明怕不是就要毁在水柱一脉:“我大概真的不适合学习呼吸法吧,反正水之呼吸我是要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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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冈义勇对于她这两天的表现记忆深刻,非常诚实地点头:“你确实该放弃。”
灶门炭子:……
她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富冈先生,一般人这么说是想让你安慰下的。”
富冈义勇皱了皱眉,薄唇微抿,月光下他的神情显得越发凉薄,自带清冷仙气。他在自己贫瘠的词汇库里搜寻关键词,终于慢吞吞地组织出一句像样的话:“没事,你还有脸,我们都没有。”
灶门炭子:“你还是不要说话了。”
义勇眨了下眼,有点迷茫:“为什么?”
远处因为听到了“水之呼吸”这个关键词而看过来的上弦一和炭子一并沉默了:这熟悉的发问方式。
这一看不打紧,谁知道竟然让他阴差阳错地发现了找了两天的缘一转世。
太阳花札被夜风轻飘飘地吹起,最后又埋没于那头暗红色的长发中。
这是缘一的耳饰,是母亲亲手交给缘一的,他绝不会记错。
不知道是因为这女孩的神情与缘一并不相似,还是因为她纤细柔弱的身躯与记忆里的天才剑士完全不符,黑死牟并没有直接冲上去。他站在高处的楼阁上,借着鬼远超普通人的夜视力远远地看着那个暗红色的背影。
灶门炭子并没有竖起高马尾,而是将暗红色的长卷发随意搭在脑后,身上穿着与发色相近的羽织。她的面容柔美,明明五官与缘一几乎一模一样,眼睛却更加温和,像是无害的小动物,说话时还会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哼,缘一,如今的你竟是这副弱小的姿态吗?
黑死牟冷眼看着炭子被富冈义勇一路拖着走,步伐踉跄,时不时还因为没有看路差点摔倒。
——一个不会呼吸法,不会剑术,柔弱到需要人保护的继国缘一。
上弦一的心情有些复杂,他说不清自己内心翻涌的情感是失望还是怀念。
继国缘一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他强大、冷静有天赋,一双眼睛可以看透一切。他是受尽命运偏爱的男人,可他又对此不屑一顾,那副清高傲慢的姿态让黑死牟觉得恶心,却又不得不承认缘一的实力。
然而很久之前,在怨恨的种子还未埋下时,继国严胜心中的,缘一其实就是这样一个安静又柔弱的孩子。他总是呆在母亲的身边,不说话也不爱笑,大家都以为他是哑巴。那个时候严胜的心思也很简单,他想无论是作为兄长还是剑士,他都要保护弱小的弟弟。
然而这份复杂的心境在看到富冈义勇准备把灶门炭子背起来的动作后就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三双眼睛同时瞳孔地震,右手不自觉地搭在刀柄上。
——缘一,你现在是个女孩子!注意下你的言行!太不像话了!
——哼,他难道没看到缘一在拒绝吗?如果缘一恢复记忆,这家伙根本就不会是他的对手!原本的继国缘一可是天生就拥有斑纹的剑士!
——等等,难道这个男人就是被缘一送画像的人吗?那还有一个人是谁?
——我觉得不行,除非是能觉醒斑纹的柱,不然怎么能算是强者。
黑死牟在养弟弟与养妹妹的心态转变中反复横跳。
上弦一皱着想了想,默默将那张画像摊平,三双眼睛环视一周也没发现可以用的笔,便干脆用腰间的长刀划破食指指肚,直接用流出来的鲜血在画纸上写了起来。
事到如今,他还是没能想清楚该怎样对待缘一的转世,也并不想和她当面对峙。
对方那张脸总是让他想起那些前尘往事,而不会剑术的缘一根本无法提起他战斗兴趣。
黑死牟随手扣上一个面具,将画交给一名路人。又给了他不少银两,嘱咐他务必要交到那个有着火焰斑纹的女孩手上。
如此简单的事却有高额回报,幸运路人自然连连答应,表示我可以。
『你可以把我当做你素未谋面的哥哥,只是你如今的这副姿态实在是弱小到可笑。我期待着你恢复记忆的那天,再与我一战。』
『比起其他多余的事,还是多精进你的剑术吧,弟弟。』
真要说起来,这封别别扭扭的信其实和家里大人劝小孩不要早恋,好好学习没什么区别。黑死牟认为自己表达的很清楚了,若是哪日缘一的记忆恢复,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然而灶门炭子却看得满头问号。
她一开始听路人说是一个穿着讲究的武士斥重金给的,还以为是谁觊觎她的美貌,正感慨着不愧是我,谁曾想展开就是画着自己脸的血书。
还莫名奇妙一通挑衅。
暴躁老姐灶门炭子冷笑一声,当场就提笔回复。在富冈义勇复杂的眼神下,同样花钱又让他把画送回去。
跑腿路人:你们有钱人真会玩。
“好嘞,没问题!”
请多一点这样的有钱人好么?
——『你才是弟弟,变态莫挨本仙女。』
——『还和我一战?继续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黑死牟展开画纸,眸色深沉,又默默将画收到衣襟处:缘一转世后,似乎变暴躁了。
“阿嚏。”庭院中的继国缘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么,缘一先生?”莹草说完便有些奇怪:“灵魂体也会生病吗?”
继国缘一同样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继国缘一风评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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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哥:我弟弟变妹妹了,还和两个男人纠缠不清。
缘一不愧是你。
继国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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