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相聚多欢喜,对月但愿少别离。
李平的脊梁骨传出好几声清脆的咔嚓声。
“啊!”被那老道摁在算命桌上,李平吃痛不已,连连痛呼。
听着李平的痛呼,那老道不为所动,颇有几分仙气的脸上却是在嘿嘿地笑着。
没有几分得道高人的形象,反倒是有几分猥琐的感觉。
“平哥哥!”
“少爷!”
“李平!”
“啊!”
见李平被那老道突然出手擒住,四人发出惊呼。
严崧最先反应过来,见李平为老道所擒,便直直的一拳打向老道,口中斥道:“放开!”
不曾想,那老道不知怎的,严崧这有名的弓弩手竟是看他不清。
老道一躲,旁人看来不过堪堪闪开,但严崧明显感受到了他的轻松惬意。
抓在李平脊梁骨上的手变爪为指,老道大喝一声,须眉竟莫明飘起。
严崧面色凝重,就刚刚那么躲闪一下,他便觉察出了老道的不同寻常,这下他也冷静了不少,看出了老道似乎没什么恶意。
“平哥哥!哥,你快去救平哥哥呀!快呀!”
“柳儿,你先等等。”
严柳不明所以,听从了严崧的话,但眼中仍是充满了焦急。
老道一连几下,疾如迅雷,点在了李平背上。
不过在场几人都没能看清老道的指法。
“痛痛痛!”严崧等人还在这儿惊讶老道消瘦的身躯竟有如此身手,李平却只能连连呼痛。
李平的痛呼点醒了惊讶的行什,行什看不得自家少爷竟受这般委屈,赶忙上前去推开那老道。
“牛鼻子!放开少爷!”行什呲牙咧嘴,怒喝一声便冲上前去。
“唉!行什!别冲动!”
严崧拦得住自家小妹,可拦不住这只泼猴儿。
那老道抬头,看向了冲上前来的行什,嘿嘿一笑,露出一口不齐的牙齿,行什心里一突,顿觉不妙。
却只见老道主动凑上前来,靠上了行什的手上,行什只觉自己一拳像是打在了棉花上,软绵无力。
老道随后便双手后仰,双腿还就那么一蹬,整个人以一个浮夸的姿势向后飞去。
行什先是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老道,又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双手。
好家伙,咱居然有这般大的气力?
那老道,跌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像是死了爹娘一般地嘶喊道:“啊!杀人了!大家快来看啊!富家纨绔杀人了!”
一行人看着那老道恬不知耻地喊着,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才生出怒气、深感无语,要是让他穿一身小厮的衣服,再提一个大锣,去那些店家门口叫喊着招徕生意,保准那是日进斗……
不,估摸着怎么也得是日进千金……
百姓最爱啥?热闹呗!
果不其然,老道的叫惨声吸引来了周围的百姓。
百姓先是看了眼那老道,他竟硬生生流下两行清泪,又不知何时在脸上抹了手泥巴,一手撑地,一手捶地,嘴里哭喊道:“贫道好惨啊,好惨啊!”
百姓们又转眼看向李平一行人,此时李平已被行什、严柳扶了起来。
说来奇怪,李平现在看去倒也没什么事儿,反倒是比平常更加神采奕奕。
于是乎,围观的百姓心中顿时明了了。
哦,原来是这几个富家纨绔一起欺负这位老道长啊,那可不行,咱不答应,怎么能欺负老人呢?
百姓们便开始指指点点,嘴里念叨道:“咱就说嘛,这些个纨绔那可是不讲道理的嘞。”
“就是、就是。人家这么大年纪了还出来营生,多不容易啊,居然还殴打老人。”
听见了周围百姓的或大声斥责或小声嘀咕,行什顿时急了眼,扯着脖子说道:“分明是那老头先对我家少爷动手的。”
围观的百姓,见行什尖嘴缩腮,一张猴脸恶狠狠的,有些被吓住。他们又看了看行什身后的李平和严崧。
虽然不清楚这两人谁才是行什口中的自家少爷,但一人身材高大健壮,一人虽有些消瘦但也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两个年轻小伙子,人家一老道士能拿你们如何,分明是恶人先告状。这恶仆尖嘴猴腮,不像是什么好相与,想必他主子也不是什么善人。
围观百姓闹得更加凶了。
李平等人何曾见过这般场景,顿时有些慌了神,手足无措。
只有严崧眉头一皱,说道:“乡亲们,你们误会我等了。你们快看,那老道做贼心虚,就要跑了。”
百姓们顺着严崧的手指看向那老道,只见那老道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正准备从后面的巷子里偷跑,见众人都看向了自己,便尬尴一笑,打了个稽首,说道:“无量天尊,贫道忽然想起有事在身,先告辞了。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话刚说完,老道便飞速地跑了起来,瞧那模样,像极了四脚扑朔、极力狂奔的兔子,只留下众人在原地瞠目咋舌、暗暗称奇。
百姓自知自己等人为那狡猾的老道所骗,顿觉尴尬,熙熙攘攘地散开了。
“嘿,那老道士撒腿跑得可真快。”
“诶,咱女儿还在家里等着咱呢,不说了不说了,咱先回家去了。”
“胡说,你这瓜怂连姑娘的手都未曾牵过,哪来的女儿?”
“额,那便是咱记错了,哈哈,不管怎样,咱先走着了。”
众人便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散开了,仿若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他们什么也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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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行什气急败坏,上蹿下跳地张牙舞爪,像是被人偷了桃子的猴子,呲牙咧嘴就要咬人。
“行什,”李平拉住了行什,说道,“我又没什么大碍,不必如此。”
“少爷,”行什气得发抖,说道,“那老头这般打你,这群腌臜汉还这般说我们,你难道不生气吗?”
“他们只是未能知晓事情经过,这又怎是他们的错呢。不知者何罪之有?”李平说道。
“可是,平哥哥,既然他们不清楚真相,为何又对我们指手画脚呢?”严柳不满地嘟着嘴,鹅蛋脸儿红扑扑的,“平哥哥你没被那可恶的老道伤着吧?要不要紧?府上还有些上好的伤药,要不随柳儿去上下药吧。”
李平丝毫没有听见严柳的后半句,只是思考起了她的前一句话。
严柳也看出了李平无甚大碍,但终究关心则乱。
不过,她见李平不再说话搭理自己,只是抬头仰望天空,不由气急地哼了一声,直跺脚。
红柚则是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姐,不由地掩嘴偷笑。
严崧这次倒是没有出言调侃自家妹妹和李平。而是双手环在胸口,凝视着巷子深处那老道离开的转角,若有所思。
“竟让那老头给跑了,可别叫咱给逮着了,不然定要叫他好看。”行什有气无处使,便一脚踢翻了那简陋的算命摊,再对着空气使出了一套精妙绝伦的王八拳。
待行什骂骂咧咧了许久之后,几人也不再停留,尽管遇见了方才之事,但毕竟是一年一次的花街,仍是兴致不减,结伴一齐再去游玩花街,待到日薄西山、黄昏将至之时,李平出言邀请严家兄妹一道去李府用晚膳,二人带着红柚欣然赴约。
夜幕悄悄笼罩,但花街之中的热闹却丝毫未减,白天的店家小贩们收了摊,自有另一批来支起新的摊位来。
这时,便有一汉子挑着扁担,走到算命摊前,看见散落一地的黄纸、桃木,骂骂咧咧地说道:“哪个臭牛鼻子占着茅坑不拉屎啊?晦气!”
随即放下了扁担,便抱起那些个算命的家伙什拿去丢掉。
正在此时,一颗白发苍苍的脑袋儿从巷子深处冒了出来,贼眉鼠眼地左顾右盼了一番,便瞧见那汉子要将那些个黄纸之类的物品全拿去丢掉,便吹胡子瞪眼,伸出手指着汉子喊道:“你这后生,住手!”
随后便赶忙一路小跑过去阻止。
定睛一看,这不正是白天的那个老道吗?
那汉子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待一转身看见了来人是个道士,便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就是你这臭牛鼻子把这些垃圾放在了这儿?赶紧拿上这些垃圾滚。”
“你这瓜怂懂不懂尊老啊?”老道不甘示弱地回道。
“嘿,咱个暴脾气……”汉子正打算撸起袖子加油干,哦不,是和那老道来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道之争,就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旁上摁住了他。
他扭头一看,两人身材魁梧,身着黑绸锦衣,头戴玄武铜纹的圆顶铁帽,腰间悬着狭长的凉刀。
“这位兄弟,可否借过一下?”把手搭在汉子肩上的男子说道。
汉子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男人,咽了咽口水……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李平一行五人,到底是十来岁的少年心性,热闹喧嚣的花街让他们忘却了早晨无赖老道士所带来的不快,带着游玩了一天欢快与疲倦,回到了李府。
穿过中堂,便见到一位妇人,体态婀娜,雍容华贵,头发简单地用木簪子盘成鬟,衣着素雅的长裙,正立在一旁修剪着一颗罗汉松。
见到此人,李平正想上前,只见一道身影,香风从身后吹过,李平还未反应过来,就只见严柳跑到了那妇人旁边,一边抱着妇人的手一边摇晃,嗲嗲地撒娇道:“徐姨。”
活像一只猫崽仔。
李平默默评价。
徐婕微微一惊,待看见是严柳,便带着惊喜的声音说道:“柳儿,你怎么来了?怎么不提前和徐姨说说,徐姨也好亲自下厨,好好招待你啊。”
严柳笑得将双眼眯成了两道缝,用娇莺一般的嗓音说道:“徐姨,不用啦,下次我再来享受您的手艺吧,顺便您再教教我。是平哥哥带我来的啦。”
徐婕摸了摸严柳柔顺的长发,笑道:“呵呵,徐姨家那木头还能开窍了不成。”
徐婕说完自己先摇了摇头,将剪子递给一旁的侍女,转过身来。
“娘。”李平摸着鼻子小声叫道。
“小子严崧见过徐姨。”严崧收起了平日里的轻浮,尊敬地抱拳说道。
徐婕含笑,微微点头向严崧示意,说道:“小松子也来了,徐姨可是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你有空啊,就多来府上坐坐,带着我家平儿出去走走,别让他和他爹一样,整天闷在书房里。”
说着说着,便将视线转移到了正摸着鼻子的李平身上,埋怨道:“你这臭小子,整天就知道待在书房里。你从小体弱,便应该多与你严大哥一起,多出去走走、透透气……”
面对自家母亲的唠叨,李平也是无可奈何,只得连连称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挽着徐婕手的严柳见自己的平哥哥吃瘪,便拿另一只手提起袖子掩嘴偷笑。
而严崧嘛,只是痛恨自己手上怎的没点瓜子,否则可以好好看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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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回去就叫下人准备点儿瓜子随身带着……
“夫人,晚膳已经备好。“一位嬷嬷走来通报。
徐婕这才停止了天下母亲最厉害的手段,笑着对严家兄妹说道:“柳儿,小松子,既然晚膳已经好了,那便随徐姨一块儿进去吧。天黑了,外头风大,我们进去再叙吧。“
严家兄妹欣然答应,便随着徐婕一道进了屋。
李平却是十分郁闷,站在与自己齐高的罗汉松旁,满脸忧郁,忧郁得都快和罗汉松一个眼色了。
行什则是挠了挠头,问道:“少爷,你咋不进去?“
李平也未回他,只是抬头望天,欲哭无泪。
饭桌之上,徐婕倒是没再数落自家儿子,而是热情地向严家兄妹问起了他们父母的近况,一顿饭吃下来,可谓是阖家欢乐,其乐融融。
李平也乐得清净,毕竟世人的悲欢并不相同,自己只是觉着他们吵闹,嗯,就是这样。
李平便默不作声地闷头吃饭,心中却是不知怎的想起了昨日买的一本诗集中的一首诗:
棠梨花映白杨树,
尽是死生别离处。
冥冥重泉哭不闻,
潇潇暮雨人归去。
“平儿。”
“啊,娘。”徐婕的呼唤将李平从思绪之中拉了出来,只见徐婕脸上带着几分母亲特有的不爽,“怎的?吃饭还能走神啊?吃吧,你最爱吃的梨。”
徐婕又转头和严柳说道:“你平哥哥呀,从小就爱吃梨。以前他小时候,府里的梨树熟了,他便天天叫行什爬上去摘……”
平哥哥喜欢吃梨,好,下次就叫爹爹买些好吃的梨来……
严柳在一旁用心地听着,就差没拿来笔墨纸砚写下来了。
李平拿起了嬷嬷端过来的霜梨,一时之间,竟是有些犹豫。
被霜雪冻过的梨,黄澄澄的皮,散发着诱人的芳香,勾引着食客老餮的味蕾。
终于,食欲战胜了胡思乱想,李平心满意足地吃下了霜梨。
梨,李,离,此物难免多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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