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废墟之中的巷战,对于进攻方的压力并不小。
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城中的人根本没有多少抵抗的意志。
第一教导队采取的乃是交替行进的想法,而后开始占据军镇之中的一些主要节点,而后,派驻小队人马,控制住节点之后,随即将里面的人彻底分割。
这一种战术,很成功,此前就在沈阳城里证明过。
李定国则设立了一个临时的突击队,而他们的目标很简单,就是驱赶残敌。
敌人已经丧胆,所以当务之急,除了将他们分割,同时就是趁着对方没有重新组织之前,见他们驱赶到一个个位置,而后等待后续的大部队进来接收。
除此之外,便是辨别出武官,将这些武官从中揪出来,只要确保这些散兵游勇群龙无首,那么最终便可确保有效的占领。
一个时辰之后,天启皇帝犹如做梦一般。
这一次的攻城,效果更加的显著。
比之此前攻打沈阳,时间大为缩短,而且进攻的效果和速度,都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如果说攻打沈阳,乃是这个时代军事想象力的极限的话。
那么此次攻打这里,则已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之外。
这银子……真的值了!
天启皇帝急着要入城。
张静一却是阻拦他道:“陛下,里头还有危险,陛下难道没有听到还传出许多零星的铳声吗?说明还是有人在进行反抗,再等一等。”
天启皇帝不以为意地道:“朕何惧之有?”
张静一道:“陛下率我等虎贲千里奔袭,令人丧胆,已建奇功,这后头痛打落水狗,打扫战场的事,还是交给他们去做吧,主要是锻炼一下他们。”
天启皇帝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他激动地背着手,道:“佩服,朕是服了,这才是真正的虎狼之师啊!哈哈……五日……五日便打开了南京城的门户……哈哈……”
他咬着牙,又坚持了半个时辰,其他教导队已陆续的进城,天启皇帝终究是耐不住了,迫不及待地与张静一一道,带着亲卫入城。
此时,这城中早已成了瓦砾,再没有一点安宁的痕迹。
火炮的威力,对付当下的建筑,还是有极大效果的。
天启皇帝被人拥簇着,抵达这军镇的中枢位置,随即便有人被捆绑了来。
这人正是谭懋勋。
谭懋勋被五花大绑,依旧还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不过……天启皇帝坐在马上,却也看出了此人的心虚。
天启皇帝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道:“原来是你!”
谭懋勋抬着头,努力地辨认着天启皇帝,很快便吓了一跳。
他脸色露出了紧张,却依旧闭着嘴,一言不发。
天启皇帝道:“你是新宁伯,当初你的祖先,跟着成祖皇帝靖难,成祖敕尔祖祖辈辈伯爵,世袭罔替,镇守南京,朕真是万万没想到,今日在这太祖高皇帝陵寝不远的地方,你竟是敢反叛。”
谭懋勋终于开口道:“我没有反叛,我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
谭懋勋道:“南京兵部!”
天启皇帝大笑道:“南京兵部?这是南京兵部的天下吗?”
谭懋勋道:“我并非知道……”
“事到如今,你还想伪作不知?”天启皇帝面若寒霜,冷冷地道:“看来你是不知死活了,你既然敢反叛,那么就该想到今日!”
谭懋勋面上惊魂不定,从听到炮击,再到他成为阶下囚,不过短短两个多时辰,两个多时辰…他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这是何其可怕的事!
只是……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他禁不住狐疑起来,难道这是天要亡我吗?
凭什么这天启皇帝,可以轻易奔袭千里,可以迅速破城?
数万大军啊,转眼之间,灰飞烟灭,什么都不剩下了。
天启皇帝手持着马鞭,冷厉地道:“传旨百户以及百户以上的武官,统统甄别出来,立即枪决!千户以上的武官,不但要处决,而且将他的姓名统统记下,这些人……多为世袭,受了国恩,如今谋逆,怎么还可以抵赖呢?”
“他们当初吃了朕的,今日便要他们一家子给朕吐出来,等破了南京,抄家灭族,鸡犬不留!”
此言一出,早有几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锦衣卫模样的人上前来道:“遵命。”
这几个锦衣卫,是潜入城中的人,放了孔明灯,引导大军攻城之后,立即便寻了安全的地窖里藏匿起来,等到大军破了城,这才出来。
他们对于城中的情况,已有一些了解,将这城中的主要将领,都摸清了底细。
这谭懋勋听罢,已是心如死灰,他心中一阵苍凉,整个人一下子无力地瘫在了地上。
很快,许多人开始被揪了出来。
在锦衣卫的带领之下,便有七十多人被拿住,军镇中的某个角落里,迅速地传出了枪声。
天启皇帝一直阴沉着脸,这时他的心情,已有些不好受了。
这些都是大明养的兵马,如今,却是对他这个大明之主拔刀相向。
虽然这大明多的是吃里扒外之徒,可……每每想到这些,他便难免心意难平。
张静一倒是能理解天启皇帝的感受,便低声道:“陛下,这些人之所以敢阻挡陛下,自是因为……他们在江南牵涉了太多的利益……”
利益……
天启皇帝猛地将心中的阴郁一扫而空,目光炯炯地看着张静一道:“你不妨将话说明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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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的意思是……他们只怕在江南,搂了不少的银子,所以才不得不跟着这些人一条道走到黑,现如今……”
“朕明白了。”天启皇帝深吸了一口气,接着便气恼不已地道:“好啊,这些狗东西,贪赃枉法,谋逆造反,真是一个坏事都没有落下。”
正说着,却有人前来道:“陛下,抓住了几个读书人……他们自称是什么内阁大学士的后人……”
天启皇帝忍不住冷笑道:“朕杀的大学士,也不是一个了,何况是什么后人,叫来朕看看。”
于是很快,便有人押着王时敏过来。
王时敏一见到天启皇帝和张静一二人,口里便大呼:“饶命,饶命啊!”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王时敏还是很有血性的。
得知军马即将入城,他还是表现出了汉贼不两立的气概。
决心自尽。
只可惜……找了一个小匕首,尝试着割了一下手腕,结果……这手腕上还没有割出青痕出来,便吃痛了。
实在没有勇气受这苦,接着便想要投井。
在井口徘徊了很久,看着那幽森的深井,却又丝毫没有跳下去的勇气。
直到最后被人发现,束手就擒。
而被几个生员发现的时候,他就已觉得自己腿软了,本就潮湿的裤头,如今又添了新的液体痕迹。
被押到了天启皇帝的面前来,便整个人已瘫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地道:“饶命,饶命啊……今王师至此,学生王时敏,愿甘为王师效命,愿为王先驱!”
天启皇帝鄙夷地看着眼前这人,冷冷地道:“你一读书人,怎会出现这里?”
王时敏想要狡辩。
一旁却已有一个潜入军镇中的校尉上前道:“陛下,卑下认得他们,当初他们入城,便是来投军,想要跟那谭懋勋效力,抵挡陛下的。”
王时敏一听陛下二字,脸色惨然,立即又道:“学生见过陛下,吾皇万岁,陛下……学生万死啊……”
天启皇帝大笑起来,手提着马鞭,随即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
王时敏吃痛,又大呼道:“学生的祖父乃是……”
“你的祖父是什么狗东西。”天启皇帝不等他自报家门,却早已露出了不耐烦之色,冷声道:“现如今你一人做贼,那么一家便都是贼,此时竟还敢报自己的家门吗?”
王时敏听罢,顿时觉得奇耻大辱。
他毕竟是出自名门太原王氏,而自己的祖父王锡爵,更是内阁大学士,以至迁徙到了太仓的这一支王氏族人兴盛一时,哪怕是到了他的身上,他还依旧受着祖父的恩庇,没有这祖父,千里的万顷良田,还有那成群结队的牛马,是从哪里来的。
于是王时敏悲声道:“陛下乃是天子,九五之尊,岂可如此侮辱臣下?”
天启皇帝极是不屑地看着他,怒道:“你是臣下吗?”
“君视臣为……”
“朕现在就是视你为土芥,所以这才是你视臣为寇仇的缘故吗?”天启皇帝质问道。
王时敏几乎要昏厥过去,此时却勉力地道:“不敢,只是……陛下有没有想过,为何整个江南,都离心离德?陛下有没有想过……为何这天下谋逆者,如过江之鲫?陛下啊……这些年来,您误信了奸人,推行的乃是暴政,请陛下放眼看看,这天下糟践成了什么样子?多少忠臣,被驱逐出朝廷……”
他露出自以为的真挚表情,接着道:“学生这样的人……并非是要谋反,只是想要诛杀陛下身边的奸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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