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化见绿芽,叶青始知春。
鹅卵石铺就的池边小道,不少融化的雪水顺着缝隙哗啦啦流入池中。
好像冰凉的空气中还带着丝丝甜味,说不清的舒爽。
“呼……”
哈出一口白气,赵隶看着手中的名单,感慨道:“这才过去多久,就有这么多人。要是再等几日,怕是不用等前线战事结束,长安城就要大变。”
说着看向一旁的任无涯,“这么说,那位异人还组建了个什么升仙会?”
“说是升仙会,其实就是一群人暗中聚集,分食悟仙丹。”
任无涯胡子拉碴,显然为了查清这些东西,没少用心,“那异人现在被他们称为仙师,行踪极为隐秘,到今日卑下也查不出线索来。不过……卑下却查到了一个消息,他们要开一次升仙极乐宴。”
“升仙极乐宴?”
赵隶眉头微皱。
“就是所有人聚集一处,分食悟仙丹,聆听仙师传道。”
“这么说,届时这个所谓的‘仙师’会露面?”
“不错。”
任无涯点点头,“卑下已经命人在打探他们举行极乐宴的地址与时间,一旦知晓,便可将其……一网打尽!”
说着,他苦涩道:“可是国舅您也看到了,名录之上服用过悟仙丹的权贵,不在少数。他们……”
“处理不了的,人太多了。真要连他们都一网打尽,长安必乱。”
赵隶冷冷一笑,“我们只管把目标放在那个异人及其同伙身上就好,这些人任其自生自灭。”
“卑下明白了。”
任无涯点点头,旋即便转身离开,准备安排人手。
“对了,你那个服用过悟仙丹的手下,如何了?”
听到询问,任无涯身体顿时一僵,“死了。自己忍不住,咬舌自尽。”
鹰羽卫里的汉子都熬不住?
眉头微微皱起,赵隶望着面前的池水,心里有点不安。
悟仙丹太疯狂了。
看来收网时,自己得亲自去,要不然靠一个任无涯怕是镇不住场面。
需知他手上的名单,甚至连在宗正寺任职的皇族都有!
正想着,府上的车夫老崔却是慢慢走来。
“老爷。”
回过头,“是老崔啊,有事?”
看着他似乎完全不记得自己那日醉酒所讲,老崔松下一口气之余,也有些失落。
“没事,就是问问老爷今日出门不,我想去喝两杯。”
“哈哈哈,你这老货,哪有你这般的车夫?”
笑骂一句,赵隶摆摆手示意他自便。
不过在老崔转身时,他却是淡淡道:“当年先帝在时,不止是边疆,就连各道州的吏治民生都有不少的糊涂账。朝廷多年不问都护府之事,实在是自有难处。不过陛下正值青春,等定军关战事一毕,早晚会去管,会去过问的……
该我大唐的,少不了。”
他听到了?
老崔身形一抖,缓缓转过身望着淡然的赵隶,“老爷……”
“去吧,要记得少喝两杯,说不得你有朝一日,还能故地重游呢。”
本想宽慰他一句,可有些事一旦戳破了,就再难继续浑浑噩噩,装聋作哑。
只见老崔眼前模糊,颤声道:“这些年,俺一直都在想一件事。当年留在龟兹城的弟兄,到底还活没活着。是啊,这么多年了,按理来说他们早该死光了……
可是俺怕,俺怕他们还活着,俺怕他们到现在……还守在龟兹城头。
老爷,老崔不等了,想去看看……”
“你……”
赵隶拧眉上前,“你已然发须皆白,何必去呢?此去何止几千里路,沿途不说顾淮直反军所统的陇右,便是一个个的异族,谁不能要了你的命?”
“那就……不管了?”
老崔惨然一笑,“大唐军律,凡传信兵卒,信到即回,有误者斩。老崔我晚了几十年,死在哪都不成,只能死在龟兹。”
“再等等吧。”
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定军关胶着至此,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我估摸着,等长安事毕,陛下怕是还会让我去前线走一遭。定军关诸军汇聚繁杂,没有一个能压住所有将领的人,这仗不好打。
满朝看去,除了我这个有过大胜之功的还当过行南大帅的人,没旁人可选。到时候,我带着你,若是还想去龟兹,随你。”
“老爷,我……”
“别说了,去把十三叔找来。”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赵隶不禁摇摇头。
今个牛雄没有出去胡闹,因此很快就被找来。
“你小子找俺有事?”
牛雄揉了揉眼,捏着一颗眼屎随手一弹。
嘴角微微抽出,赵隶不动声色的往旁边移了一步,这才笑嘻嘻道:“十三叔,前些时日给龙叔信送去了吧?”
闻此,牛雄眼皮一眯,冷笑道:“想让俺们也北上替你朝廷打仗?”
“什么你呀我的,龙叔他们现在不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大都督嘛。”
赵隶没了任无涯面前的威严,脸上尽是讨好。
“呵……”
嗤笑一声,“这是你的注意,还是皇帝的注意?”
“就是……问问……也没说一定要逼着咱大梁山的人北上嘛。”
“甭想了,隆州那场仗,就是大梁山的最后一仗。大哥他们不可能让那几万弟兄再去拼死拼活。”
听他这么说,赵隶不禁有些失落,不过牛雄接下来却又是笑道:“不过几万人过不来,来两个还是行的。”
两个?
看着一脸狐疑的赵隶,牛雄也不再藏着掖着,随手掏出一封信递过去,“自己看看吧,大哥跟六哥要来了,估摸着已经在路上。不过你小子得明白,他俩是来看陌雪的,可不是替你打仗的。”
景云龙跟武行山要来?
一目十行的看完书信,赵隶心中不禁一喜。
他不知兵,可隆州一战而败方春阳的这哥俩,不可能不知兵。
拉不来几万人马,来两个能帮自己参谋参谋的将领也好。
他之所以这么准备,并不是无的放矢。
昨日,李泾召他入宫了。
没问悟仙丹的案子,也没说前线的战事。
就是拉家常,其间好几次都提起了景陌雪……以及她的家人。
这般用意为何,他心里门清。
可惜……大梁山不可能跟洗罪军一般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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