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御史的战斗力在昌平大长公主这儿很不够看,二者的差距就好比是猫学虎叫,别说是跟关中的人精掰掰手腕,就是让边境的老大粗过来对阵,南越的御史也走不过那礼节性的五回合。
别问,问就是唯脑熟尔。
“您真要把赵佗的子孙投入大狱?”周翁主在南越的御史被阿母忽悠地去找赵家的大麻烦后转头问道:“现在动手是不是太快了?”
赵家的子孙是必死无疑的,但是在越人的地上,也不好把事情做的太快太绝,毕竟赵家除了一个死掉的赵佗,其他人都多少拥有越人血统,并且在民族识别上是汉化的越人……
刘瑞:什么先行版的莫卧儿,合着未来史都是当代史啊!
“我倒不想一来就搞这么大,奈何赵佗生了一群蠢出天的王八羔子,都把借口扔我脸上了,我岂能让他过得舒坦。”昌平大长公主信誓旦旦道:“放心,番禺城的黔首比我更恨赵佗的贤子孝孙。”
“不,他们更恨汉人。”
“嘴上的恨和行为上去反对汉人是两码事。赵佗生前没少辱骂高祖文帝,可他就算把我阿父、大父都骂出花来,也不能让靠近长沙的越人停止内迁,更不会对关中的皇帝有所影响。”昌平大长公主想起侄子的经典名言,声音竟带了丝轻松的笑意:“日骂夜骂,能骂死汉皇乎?”
“不能。”
“那不就结了。”昌平大长公主拢拢袖子,让自己坐得更舒服点:“番禺城的黔首只从赵佗和他爪牙嘴里得知汉人有多暴虐,但是汉人又不可能跨过更近的阳山关去剥削越地的越人秦人,反倒是赵佗的爪牙,赵佗的贤子孝孙把他们虐得家财尽失,甚至要昌平大长公主这外姓外族的外戚来收拾残局。
“比起外人,还是自己人对同胞更狠。”昌平大长公主想到某个令她不快的人,眼里的厌恶浓得让周翁主也想到了什么,于是挪开看向阿母的尴尬眼神。
“这和在外对人卑躬屈膝,回家就拿老弱出气的牲畜有什么不同?不过是前者比较光鲜亮丽,然后雇了恶犬去堵老弱的嘴。”
“这样的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那种老来要看儿女脸色的蠢货。”
…………
番禺的黔首不想接过汉人的臭鱼烂虾,但是瞧着空荡荡的屋子,或是只剩几块残砖,几截断木的焦黑土地,他们的沉默难以维持,最后还是接过他们看不起的敌寇之资。
南越的官吏倒是有点骨气,直接拒了汉吏的铜钱,然后从废墟里挖出私房:“引狼入室也不过于此。”
“说什么让外人过来主持公道,结果人家没来咱就闹了这出丢面的笑话。”某个官吏的妻子将客厅的垃圾踢到一旁,骂骂咧咧地坐下后翻白眼道:“好了。这下是人家想走也有一群贱皮子要挽留人家。”
她的丈夫伸手去摸缺口的漆碗,润嗓后不冷不淡道:“那你花钱安抚黔首?”
女人立刻停下脚边的小动作,犹如被人掐住脖子的母鸡在那儿涨红脸道:“不能走王宫的私府?”
“你能确保王宫的私府没被先王的不孝子全部搬空?”南越的官吏慢条斯理道:“就是从没离城的乱臣贼子那儿挖出私府的金银珠宝,你也得有足够的兵与大义的名分。”
“那倒也是。”女人也不清楚自己在气什么。
说是气汉人鸠占鹊巢吧!她也知道毁人屋子,夺人钱财的不是汉人。可是要把矛头转向自己人吧!又有不忠不孝的内奸之嫌。
说到内奸,她看丈夫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
作为男人,他所受的忠君教育肯定多余家务教育挤占六艺的贵族女人,可是为何她比丈夫表现得更愤怒?明明对方才是那个有官在身,受君之禄的人。
为何……
“你为何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南越的官吏见妻子突然安静下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自己便开口问道:“准备冲我发脾气了?”
“不,我是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挺没劲的。”女人叹道:“忠君爱国,忠君爱国。如果要在忠君与爱国间门做出选择,你是选择忠君?还是爱国?”
南越的官吏被妻子的话惊得忘了举到嘴边的汤,过了会儿才放下漆碗,挪开视线道:“何必纠结这一出呢!”
过了会儿才转过头,但仍旧不敢直视妻子:“这是不能提的事儿。”
“不能提。”
“不能提。”
南越的官吏摆摆手道:“你也不要在此胡搅蛮缠,以免……”
“以免怎么着?以免大王从坟墓里爬出来往我的脸上吐口唾沫,骂我是不忠之人?”女人回道:“他一杀了数万越人的秦人也配指责我是乱臣贼子?”
“大王,大王……”南越的官吏难得被一女人家的问住,急得当了好一会儿的复读机才憋出一句不是反驳的反驳:“大王的安排是好的,只是死的太快……”
“然后留下一群牲口把真正的越人折腾得连家都没了。”女人立刻回嘴道:“那群秦人在咱们的土地上所杀的越人比汉人杀的多出一倍。你说汉人压迫越人,可我咋觉得是秦人在汉人头上作威作福,然后还有你这样的越人为秦人辩护。”女人指着南越官吏的脸皮问道:“你说忠君爱国时难道不会脸上发赤?你忠得是谁的君?谁的国?”
“是赵佗那个杀了十万越人的秦人?还是那群把越人的番禺毁成这样的小兔崽子。”
“闭嘴。”南越的官吏忍无可忍道:“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谁料女人不甘示弱道:“到底是谁不可理喻?怎么。我戳中你的脆弱心肝,剥下你那光辉的人皮后就只会拿‘不可理喻’来回怼我一弱女子?你若敢对洗劫番禺的赵佗子孙说上一句‘不可理喻’,我还敬你是顶天立地的男人。”
“那你呢!”南越的官吏爆发道:“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蔑视我?你不过是我所罩着的宅中之女。你说我在赵佗的子孙和进城的汉人那儿不敢说话,可你又是啥忠烈的好货?你不过和我一样是卑躬屈膝的丧家之犬。我只敢在越人的黔首前横行霸道,而你……”
南越的官吏同样指着自己的妻子,二人的手指在空中差点碰到一起:“你也只是窝里横的无耻贱婢。”
粗|重的呼吸在不大的屋里响了许久,最后化成无声的叹息。
“事已至此,咱们还是想想以后怎么办吧!”南越的官吏也没蠢到还没对上汉人就先与妻子动起手来。只是他们还没想个完全之策,回到番禺的越人便发起暴动,将囚禁那群赵氏子的官邸围住。
昌平大长公主接到消息时,番禺的暴民已经把拿刀架着赵佗的子孙命脉。
负责看守这群人的汉军倒是砍伤几人,但在对方的人海攻击下也难以破圈,甚至为此受了越人的菜刀攻击。
“这群暴民。”支援的汉军赶到后拿下几个还在攻击的越人男子,但是那群暴民挟持着赵氏子孙让汉军难以放开了打,更别提用弩箭这种重型武器。
“退后,都给我退后。”暴乱的民众用赵佗的子孙做靶子,威胁着汉军后退。
赵佗的子孙也就几个随父上过战场的能维持定力,剩下的三世祖大都是捡祖辈剩饭的纨绔子弟,不仅有人抖着腿被推上开刃的环首刀,更有甚者当场留下的腥臭的液体。
“阿爹,阿伯……“赵佗的孙子嘴唇哆嗦道:”别杀我,求求你们别杀我。”
“闭嘴,真是群丢人现眼的玩意。”紧挨着那吓尿者的老年王子狠狠踹向懦夫的侧腰,力道大的让对方的脖子撞上菜刀,留下一抹翻肉的血痕。
“你们捉了赵……孤的舅舅不就是想见到孤,与孤聊聊番禺之后要怎么处理?”昌平大长公主扒开挡在他跟前的公主家仆,将挟持王子的暴民上下打量了番:“谁是领头?”
“是我。”冲在最前的越人盯着眼前的公主,将人质交给一旁的副手:“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接见我这无足轻重的人,也感谢您把这群人渣镇压下来,让饿了许久的番禺黔首能吃口饱饭。”
“你若是把孤的舅舅赶尽杀绝,未必不能做着南越的新任藩王。”昌平大长公主故意说道:“果然是冲动的年轻人,乱拳打死老师傅。”
“瞧你这样,应该是读过几年四书五经吧!”
对方虽然穿着破烂,但是气度不会骗人。
“我对您虽保有让番禺回归平静生活的敬意,但不代表容忍您的言语冒犯。”
“冒犯你又有何不妥?”昌平大长公主的笑容从脸上褪去,仿佛结了一层薄冰:“想跟孤谈平等,你有那个条件吗?”
对方拦住想发生的同伙,沉默后缓缓回道:“没有。”
他很清楚眼前的女人根本不把赵氏子孙放在眼里,因为后者不过是其温和夺取南越政权的工具。
没了温和的PLANA,肯定会有不温和的PLANB跟上打醒做梦的越人。
君子六艺里有四项是以德服人,而剩下的两项是教无法服人的君子用暴力摧毁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