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收回各地盘藩王的自治权,提高他们的犯罪成本与非法敛财的难度,景帝也会象征性地给藩王发点含毒的甜头。】
天幕咬重最后一字,故意让人背后竖起细细的绒毛:【这是比较官方的说法,同时也是史学家们不断重复,不断美化的高情商说法。】
土著不懂“情商”为何物,但已习惯了天幕特有的阴阳怪气,所以知道“高情商”的说法一定是不好的说法。
SO……
“天家又不需要去抢村口的水井,怎么跟村里的流氓一般无人。”年轻人,尤其是读书的年轻人真的有三观重置的幻灭感。
老人倒是见怪不怪道:“这才是天家该有的样子。”
他在空中胡乱画出草屋的样子,亦或是公牛,种猪……总之你能想象到的,有关于财产的具象体都带入其中:“你都说了,村口的水井都有人抢咧!更何况是那么大的江山。”
老人那被粗茶淡饭磨得全是大缝的牙里总该塞点硬硬的东西,所以他从地上拔了株嫩黄草,掐出里头的柔软芯子,用力嚼出被苦涩裹挟的一丝咸甜,然后还被/干巴巴的杆子划破舌面:“村里要是有人绝户了,别说是房子,连门口的柴堆都会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说完他还抖腿耸肩,轻轻松松道:“你看,皇帝老儿的亲戚还是挺值钱的。”
“就是在皇帝心里不太值钱。“
而且有很多人都价值为负。
【低情商的说法是,解决矛盾的最好方法不是妥协,而是制造更多的矛盾。】
【为了获得藩王次子、庶子的支持,景帝在当时还是太子的孝高武帝的建议下,借着对燕太子刘定国和楚王刘戊的批判,将藩王系的长子继承制改为由藩王诸子一同继承的诸子继承制。】
【史称,推恩令。】
“我记得,贾公初见陛下时,曾言:‘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力少则易使以义,国小则亡邪心。’”因为是家宴,所以晁错这个太子的老师有幸参加,迫不及待地向上问道:“后事之师已证明贾公眼光卓越,不知陛下……”
“晁公,尔醉,言之无状。”薄姬立刻打断道:“请晁公下去醒酒。”
“诺。”黄门立刻上前请到:“公随我来。”
晁错只得眼神一暗,沉默地告罪离场。
刘启见了,也是为老师辩解:“仲尼闻韶不食肉,屈子览山作九章。许是晁公酒兴上头,才会有为贾公请命的冲动,还请阿父不要责怪。”
说罢又向薄姬一拜。
薄姬对孙子的道歉没啥感觉,而是担心天幕爆出事情会让藩王有了反叛之意。
秦时为何要强制分家?一是为了增加收入,一是为了切割宗族,弱化家庭,使其处于可以保证集体荣誉感,但又不会紧密到对地方政府发起冲击的平衡状态。
之后的削藩,徙陵,人口大迁移等,也是基于这个论点的平衡性尝试。
而能做出这种强制平衡的人只有两种——一是拥有碾压一切的暴力机器,一是收买反对者的亲人,使其强迫对方妥协。
推恩令的本质显然是后者。
现代的中间子女综合症在多子多福的古代绝对堪称阴暗者的培养皿,尤其是与皇权、分家、继承制等封建标签合成一个大气泡时,其杀伤力真的可以毁灭世界。
【孝高武帝的说法也很漂亮,拿出高祖的白马盟约表示君若无道,藩王可起兵清君。可王若无道,君又陷于伊尹之控,何人可起兵诛王?当然是王国的诸侯在此承担了“清王侧”的责任。】
【如此,必须得让藩王的子女和皇帝的子女执行相似的继承制,从而给予后者在藩王无道时的清君能力。】
“真不愧是你的曾孙。”韩信一秒幻视到刘邦给他画大饼的场面,那简直和天幕描述的文帝、景帝、孝高武帝一般无一。
更恐怖的是,他们并非无脑画大饼,而是在画饼前反复斟酌,并且做好了画饼失败,想要收饼的最坏打算。
就臣子的角度而言,这种君王是可怕的,不可深交的。
因为他们给人的感觉太正常,太完美无缺了。以至于在贤君圣主的追捧下,他们的表面缺陷可以美化为值得吹捧的个人特质,最后成了大众意义上的完美君王。
一真真正正的好皇帝。
刘启倒没平行时空里韩信那么情感丰富,而是觉得天幕对刘瑞的评价真准,准到让人怀疑这是他的兄弟,而非他的未来儿子。
薄姬更是想起文帝执意废除肉刑,给诛吕的风波画上等号时的强硬姿态。
也不能说强硬吧!
只是在那个环境下,诛吕就是唯一的正确性,是清君侧所必须付出的合法代价,所以除了吕家的子孙,外孙,姻亲,甚至一些朋友门客都倒了大霉,差点让后世的方孝孺案望其项背。
也就是在诛吕的功臣要对鲁元大长公主和张嫣发难时,文帝表示如若他们连座到底,那么高祖的所有子孙,太公的所有兄弟,都比这些门客姻亲更有理由为此伏诛。毕竟从齐系的刘章兄弟到淮南系的刘长,都是吕雉名义上的儿子,孙子。
此话一出,虽然没给疯狂的行为画上句号,但也让不少人都幸免于难。
几年后,文帝借着废除鬼薪白粲的风口让沦为奴婢的受害者们得到自由。可即便是这种“平凡”,也没有让“吕家”的日子稍稍好过。
连在乌江之战里因功封侯的中水侯系,其待遇在文景这代就好比是五十年代的浙江汪姓,即便没有刻意打压,但也使其不敢出头,不敢出仕。
因此在刘瑞登基前,中水侯系在沉默与抽风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做法,而且还是狂热地,表演式地痴迷长生,其颠狂度与晚年的嘉靖道长一般无一。
【孝高武帝的话说得漂亮,可是想想那时的藩王别说是自治权,连收钱都要看人脸色,以至于在孝高武帝的执政后期,宗室子要么穷死,要么内卷。就这地位,值得兄弟清君侧吗?更替别孝高武帝只是张嘴一说,实操上压根没跟分地的宗室次子、庶子摸到兵权乃至自治权的机会。所以推恩令后,这群人和混吃等死的大地主们没啥两样。估计等藩王作乱时,他们就是郡守军后的啦啦队——纯属凑合,毫无用处。】
刘启:“……”好吧!真是他们家会干出的事。
刘濞更是激动不已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一家没安好心。”
于是又对各地的藩王发出邀请,然后收到一连串的拒绝。
没错,推恩令的本质对藩王很不友好。可受害的是藩王的继承人,而非享受万人供奉的藩王本人与无法继承阿父土地的次子,庶子。
尤其是非长子的宗室子们。
他们可是这一政策的受益者啊!而且还有亲朋好友摇旗助威,从而闹得各地藩王家宅不宁,急于灭火而没空去管关中的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