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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虽然窦婴,窦王孙的人品才干毋庸置疑,但是在功勋集团和老刘家都被外戚搞怕了的当下,窦婴的出身就是他的原罪。加上他在朝堂上数次呛声窦太后的莽夫行为,以及与古稀之年的申屠嘉不相上下的固执……

    那场景实在是太霉了,霉到刘瑞冷汗涟涟,苦笑不止:“阿父可真是看重我啊!“

    抛开窦婴和申屠嘉是否能和平相处的难度不谈,刘启让丞相和窦太后的堂侄教导嫡子的政治意义也是明确到就差下诏。

    窦太后当然有让小儿子当皇太弟的野心,甚至想借太后的威名向朝臣包括窦家施压。可是窦家的态度一直是中立偏反对,不仅是窦太后的亲弟弟窦广国表示礼不可废,就连窦太后的侄子辈……尤其是最有出息的窦婴也都强烈反对窦太后的行为,甚至喊出:“太后欲令窦氏覆诸吕之辙乎!”来提醒窦太后外戚过甚的下场。

    当初为了铲除诸吕,刘氏宗亲可是把刘盈的庶子活活砍成了肉泥,并且咬死他们是吕氏的孽种,杀到最后姓吕的诸侯里只剩一个跟吕后同姓的倒霉蛋吕青眉。

    明明是与郎中令王翳、郎中骑杨喜、郎中吕胜、郎中杨武一起击杀项羽的吕马童之后,但是因为姓吕的缘故,加上吕马童生前动过连宗吕后的念头,所以在诸吕之乱后,这家就干脆利落地滚离政坛,天天在家跳大神。

    薄姬知道刘瑞一六岁孩童肯定压不住年纪是他十几倍大的申屠嘉与窦婴,搞不好二人的执教内容都在攻击对方而不是传道授业,所以只能无奈道:“窦王孙和丞相又不是总角小儿,有哀家和皇帝镇着,他们也不敢闹到你跟前。”

    话是这么说,但薄姬和刘启都很清楚幼教的重要性,也不能放任申屠嘉和窦婴忙着攻击对方而不管刘瑞的教育。毕竟在现有的政治体系下,嫡子继位无疑是最佳选择。

    刘启除非是精神失常了,否则才会完全不顾刘瑞的教育问题。

    刘瑞也知道刘启让申屠嘉和窦婴教他完全是与薄姬进行利益交换,顺带为刘瑞站台。真要聊起刘瑞的教育问题,他们两一个是没读过几天书的大老粗,一个是三天闹脾气,两天去挨骂,剩下两天处理政务的大忙人。

    你要是让刘瑞过几年找他们问下政务方面的事还有点靠谱,要是提到教孩子……那还是请专业的来吧!

    只是这专业的该请何人,该授何论,估计得在长乐宫和宣室殿里吵上一番。

    毕竟晁错借儒皮混到今上身边,连带着沉寂已久的法家也一飞冲天的事可是让儒家和黄老家都耿耿于怀。

    晁错影响今上时,后者不过十五六岁,但是登上太子之位已有八年,并且已有自己的价值观。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在晁错的影响下逐渐远离黄老学的官员和儒生,开始重用法家子弟。

    若非是晁错披着儒皮接近天子,估计在秦国灭亡后,法家早就和当初吞并的农家一样,沉没在历史的洪流中。

    就像当年“天下之言,不归于杨,即归墨”的杨朱学一样。

    以后的局势尚且不谈,但是在建国不到六十年的前期里,皇帝的支持对各大学派尤为重要。

    尤其是在晁错带着法家异军突起后,如何把自己人塞到太子身边就成了各大学派的重中之重。

    值得庆幸的是,今上的嫡子不过六岁,别说是封太子,他离搬出薄皇后的椒房殿都还有两三年的功夫,那些学者博士总不能到椒房殿里抢人吧!

    “若是丝公(袁盎,字丝)还没被罢官,让他跟着丞相和窦婴,也好调解二者的矛盾。”薄姬扶着脑袋,知道晁错在朝堂上一天,就不可能让袁盎入朝,所以也就作罢:“只是丝公的为人虽然不错,但是在学问上还不如窦王孙。”

    黄老学的人大都是这么个德行,说得好听点叫佛性,说得难听点叫不爱变动。不过从另一角度来看,正是有黄老学的存在,各派学子才不至于打成一团。而且对于受够了天下大乱与苛刻秦律的百姓而言,“无为而治”的理念更贴合他们需要休养生息的现状。

    只是到了国家发展的中期,外患加上无为而治的发展上限导致国家要么选择痛苦转型,要么选择天下大乱。

    而且就历史的结果来看,西汉前期确实是黄老学的最后高光了。

    这么想着,刘瑞竟然有些唏嘘。

    因为在他这儿,废黜百家,独尊儒术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而以儒墨两家不死不休,法儒两家互相偷家的局面来看,要是没有黄老学周转一二,估计皇帝迟早会被学派间的斗争搞得心力交瘁。

    长此以往,还谈什么科教兴国,直接在党派之争里走向末路吧!

    而在刘瑞胡思乱想之际,让大长秋给宣室殿和长寿殿传话的薄皇后正在挑选应召进宫的女官。

    跪在下方的女子都良家子乃至大族出身,父兄都饱读诗书,所以在入宫前就已熟读汉律宫规,并且写的一手好字。

    虽然在汉宫里有小黄门负责传递前朝后宫的消息,但是碍于男女有别,加上高祖厌恶宦官,并且鉴于秦亡的教训而让文士充当中常侍和给事黄门,基本断了宦官伸手的可能。所以为着无形的政治正确,除了大长秋,宦官令这类比较要紧的临职位,宫里的小黄门大都是自幼净身的文盲。

    然而文盲是不可能帮着皇后处理宫务,讲解经赋的。所以自《周礼》起,就有女官出现在宫廷里。

    薄皇后随口问了些已经考过的题,然后让她们一一抬头,聊下自己的出身和读过什么书。

    轮到第三个脸上有疤,声音沙哑的中年女人时,后者的回答让薄皇后眼睛一亮。

    “民妇不才,但家父曾在各国游学,所以给民妇读过《周礼》《春秋》《老子》等先人著作,并且还带家兄听过子都博士的课。”

    提到自己的父兄和在麓台传道授业的子都博士胡毋生,女子的表情有些变化,但在薄皇后眼里,这是她为家学渊源而感到骄傲的表现,所以也没多想什么,而是大加赞赏道:“你能识字就已是不俗。女吏者,掌内治之贰而以诏后治。看来这女吏之位非你莫属。”

    当然,比起此人的回答,薄皇后更满意的是此人已过不惑之年,而且脸上有疤,不会闹出君王宠女吏的笑话。

    更重要的是,刘瑞已经六岁了,虽然薄姬暗示过刘启会给刘瑞找个合格的太傅,但是鸡娃是中国母亲,尤其是古代母亲的共识。

    薄皇后对自己的学识有点认知,所以找个学识不凡的女性充当女吏也好督促儿子上进,避免刘瑞进学后,她这个当妈的对儿子的进度一无所知。

    然而薄皇后不知道的是,这个进宫的女吏将在十几年后改变西汉乃至中国的政治格局,让儒生大骂“墨媪误国,赵氏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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