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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血了。
温热的鲜血顺着苍白的肌肤流淌而下,在微冷的空气中冒着浅浅热气,滴答在狼庙的地板上。
“呼...”
清野风吟咳了一声,掩住嘴,鲜血在指缝隙间漏了出来。
他面前瞬间黑了下来。
丘丘王者灯笼一般大的瞳孔倒映着清野的背影,这只巨兽獠牙间喷涌出腐臭的气息,巨大的手臂经络暴起,粗壮的青筋犹如一条又一条蛰龙扒伏在它的臂膀,它高高地扬起了手中的巨斧,向清野砸去!
“咳。”
清野风吟单手捂着嘴,后撤一步,避开了那势大力沉的一击,空处来的左手按在斧柄上,轻轻一点,引着丘丘王的那股力翻转,向上一抬,随着风刃切割血肉的声音,那只手臂冲天而起。
丘丘王吃痛,血丝染红了双眸,但它已经做不了什么了,神切出鞘向后反刺,兵刃贯穿了它的胸腔,清野手上一推一送,刨开了它的胸腔,剑尖挑断了它的脖颈。
【你讨伐了丘丘岩盔王.lv40】
【人物等级.lv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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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巨兽捂着喷血的脖颈悍然倒地,清野振去剑上的鲜血,收刀入鞘。
“咳。”
他又咳了一声。
他看着丘丘岩盔王的尸体,在心中暗道。
这是最后了吧。
在他的身后,推挤着一具又一具的怪物尸首,腐臭的鲜血流成了数条细流,它们大多被斩断了咽喉,凄楚死去,但就算它们死了,那骇人的气息却是丝毫不减。
狼庙的腐蚀比起其它两座庙宇更加的严重。
除了数之不尽的深渊遗民,亦有各种各样的萨满法师,清野风吟清除这座庙宇花了不少的时间。
也亏这些怪物所赐,清野风吟的等级来到了lv.49。
人理系统曾经告诉过他,五十级是一个分水岭,划分了‘英雄’与‘凡人’的界限,清野风吟只要跨过了这层瓶颈,再加上‘魔神心’和‘不动心’这两个天赋,以及神切相助,在遇到风魔龙,他就不会像上次那般无力了。
“你那边也完成了吗?”另一侧,传来了平静沉稳的声音。
迪卢克。
是这个男人的名字,他有着微微打卷的红色长发,于身后束成了马尾,穿着黑金色的礼服。
“没想到,没有用的骑士团里,竟还出了你这样一个好汉子。”
他似乎对骑士团的其他人颇为不屑。
迪卢克是酒馆‘天使的馈赠’的老板,但他私下还有一个身份,便是蒙德城流传的‘暗夜英雄’,简而言之,便是在暗处守卫蒙德城的骑士。
这是什么Batman吗?
暗夜骑士这么漏比中二的名字究竟是谁第一个想出来的...
谁发明的啊?
清野风吟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向着这位蝙蝠侠道:“我这边完成了。”
呼。
这就是最后了。
他沿着遗迹的风墙向上飞行,降落到一处平台,自怀中取出了那滴‘特瓦林’的眼泪,开始净化了。
鲁斯坦的一生,他曾经的记忆,清野风吟将要继承了。
【主线任务:调查四风庙宇(完成)】
【奖励:记忆片段读取】
头晕,破碎的片段在脑海深处不断的浮现,清野风吟仿佛置身于大海深处,水流便是他的记忆,情感是记忆水流拍打出来的浪花。
他被如海般的记忆所吞没,深沉而真挚的情感浪花此起彼伏。
他沉入记忆的海域里,强烈的窒息感来自于灵魂深处。
面前的一切都在快速褪去,无论是古奥森严的殿堂庙宇,亦或是那堆积了一地的尸体横流,都在清野风吟的视野中被剥离,他又回到了曾经的那个时代,蒙德城邦铺天盖地向他倾轧而来。
...
眼中白茫茫的一片。
蒙德城的街道,五百年前与五百年后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风车,都是一样的商铺,鳞次栉比的建筑平铺开去,纯白色的砖块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巷口错落间开着一丛又一丛雏菊。
今天刚刚下了雨,天空澄澈而透明。
清野风吟下意识地拾起了垂在身前的长发,金色的发丝顺着指缝间流淌而下,他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瞥向地上的水洼,水洼倒映着他的面庞——
金色的眸子,金色的长发,身着纯白色的骑士甲胄,天蓝色的大氅半拖于地,打着干干净净的领结。
【主线任务:成为第一个暗夜英雄】
【与暗夜中守护蒙德城邦】
这是那时候的主线任务吗。
...
?
清野风吟眨了眨眸子,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奶奶滴。
原来这么漏比中二的名字是自己整出来的啊!
“你在发什么呆?”
“鲁斯坦。”
清野风吟眨了眨眼睛。
淡金色的发丝在面前一晃而过,几点光粒点缀在那柔顺发丝的间隙中,轻柔而剔透,少女穿着纯白色的连衣裙,带着兜帽,转过身来,歪了歪身子,淡青色眸中满是疑惑。
她双手交叉背在身后,说话的时候,微微昂着精致的脖颈,像是只骄傲的小鹅。
“不是说好了要去逛早市的吗?”
逛街。
“罗莎琳。”清野发现自己自然而然地道,“我这就来。”
这个叫做罗莎琳的少女,不止一次出现在清野风吟的记忆中。
在蒙德广场的那个雨夜,在那些练剑的日子里,他总能听到少女悠扬而清澈的歌声。
他们要去早市。
蒙德城的集市很繁荣,这是自由包容的城市,来来往往,天南海北的人都在此处交汇,不同的文化传统都被蒙德城吸收接纳,形成了独属于蒙德城的风貌。
卖冰糖葫芦串儿的,圆润颗颗似珍珠,炸爆米花的,随着一声轰响缕缕青烟,软糯糯的爆米花迸发出来;糍粑团子,糊玉米馅儿...种类繁多,各式各样。
罗莎琳想吃糖葫芦,但她不擅长和人打交道,素白的手指轻轻地扯了扯清野风吟的衣袖,如秋水般的眼眸子便能传递出很多情绪。
她还有一层心思,便是想要鲁斯坦买给她吃。
看不懂这小妮子的意思,困惑地摇了摇头。
“什么?”
见这愚笨的木头半点不解风情,罗莎琳有些急切了,蹙了蹙眉头,又轻轻扯了扯少年的袖子。
清野风吟发现自己还是鲁斯坦的时候,便是个实诚君子了。
只见他耿直地道:
“...美丽的女士,您尿急吗?”
瞧瞧这话说的真好,不愧是我,清野风吟啧啧称奇。
‘美丽的女士’既有骑士的风度,‘您尿急’几字,又夹带了人道主义关怀,善解人意,鲁斯坦——也就是我,真真是蒙德城好男人的典范。
罗莎琳狠狠地掐着少年的腰间的软肉。
糖葫芦终于还是买了。
少女吃糖葫芦时,轻轻地将兜帽掀开,露出精致的侧脸来,微微张开湿润的薄唇,软软的舌头舔舐着圆润的糖葫芦,她双手握着葫芦的竹签,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一只护食的小松鼠。
“笨蛋。”少女看着捂着腰子的少年,轻笑出了声。
“笨蛋。”
她将糖葫芦递到少年的面前,“你吃吗?”
“好脏的。”
鲁斯坦道:
“你为什么又要掐我?”
少女道:
“因为你是木头般的笨蛋。”
...
他们还去了许多的地方。
去蒙德桥边听吟游诗人歌唱英雄的史诗,去西风教堂做晚祷,去果酒湖的湖畔钓鱼,又或者是在拥挤喧闹的羽球庆典上,人潮拥挤,旁晚的霞光铺开一地,璀璨的烟火自高空炸开,化作道道流火,流淌在蒙德的夜空中,又流淌在少女看向少年的眼眸中。
人很拥挤。
他们的手不经意碰到了一起,又迅速分开,罗莎琳的耳廓微微泛红。
他们并排看着高空中绽放开来的火光。
就这样过了很久。
微凉的素手轻轻触碰了鲁斯坦一下,又迅速地缩回去,半晌,她又试探性地点了点骑士的手背,指甲摩挲在皮肤上很痒,动作很轻,像是一只怯懦的小狐狸,轻轻的,试探性的,勾了勾他的尾指。
像是在一个恶作剧。
鲁斯坦侧过头来,少女挑衅地看着他,歪了歪头,“怎么,这点恶作剧就害羞了?真是处男骑士...”
突然,少年反手握住了罗莎琳。
少女的手显而易见的一僵,像是被逮住了的小狐狸,惊慌失措,罗莎琳想要睁开,但她如何比得过少年的怪力?
手很厚实,很有力,也很温暖。
“你...”罗莎琳挣脱不开,面颊微微泛红,淡青色的眸中仿佛蒙了一层水雾,耳廓也染上了几分红晕,终于,她无奈地认输了,轻声道:“放开啦。”
“我不捉弄你了,不开玩笑了。”
声音低得像是虫鸣。
——“可我没有开玩笑啊。”
诚如清野风吟所言,不管几世,自己都是个实诚君子,他认真地看着罗莎琳,认真地道:
“我想要握着你的手。”
“你...”
你你这个家伙,怎么能说这么不知羞耻的话,你你你你还是骑士吗?你,你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
少女低下了头,声音轻得像是缓缓落下的烟花,她将脸蛋埋进了兜帽中,不挣扎了。
烟火在他们之间盛开。
——
时光那么的漫长,夏日那么的喧闹,少年少女拥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争吵,嬉笑,争吵,和好,他们似乎觉得这就是永恒。
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地过去,曾经的见习骑士,如今成为了西风骑士团的副团长,被授予了‘幼狼’的称号,蒙德城有四风守护,东风之龙是风魔龙特瓦林,西风则是西风骑士团,南风之狮是骑士团长,而北风之狼则是副团长。
继承了狼的称号,鲁斯坦便是四风守护之一。
曾经那在广场上练剑的少年,如今成为了蒙德城的支柱,当然,他还是初代的暗夜英雄,蒙德城的Batman。
“行礼收拾好了吗?”
鲁斯坦认真地问道。
“收拾好了。”罗莎琳提了提那巨大的背包,她将那大袋衣物放在了马车货架上,“书也带好了。”
她要离开蒙德,离开自己的家乡,去须弥的教院中进修了。
而鲁斯坦作为副骑士,是不能离开蒙德的。
“水壶啊,衣物啊,干粮啊...”她板着手指,如数家珍般地数着,“都收拾好了。”
“那该走了。”鲁斯坦道。
她顿了顿,附和道:“是啊,该走了。”
夏日的风熏和而又安宁,若不是偶有微风吹动了那云,整个夏日都像是一张静止的画。
在蒙德城门口的长桥上,少女忽然道:“你要给我写信。”
“什么?”
“你要给我写信。”
罗莎琳肩膀轻轻地颤了颤,她抬起头来,拉着鲁斯坦的领口,见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进,他们之间贴的很久,湿润温软的气息打在了一起,交融在了一起,慢慢消弭。
“你一定要给我写信...你不要忘了我,我想要收到你的信,每月都要给我写!”她任性而骄蛮地提出了要求,以一种下命令的语气和姿态,
“你一定要给我写!”
鲁斯坦有些措不及防,他举了双手,示意投降,无奈地道:“好好好,我一定给你写。”
“真的?”
“这是骑士的承诺。”鲁斯坦认真地道,“你该相信骑士的承诺。罗莎琳女士。”
“骑士的诺言是神圣不可轻犯的。”
罗莎琳直直地盯着鲁斯坦的眼睛,半晌,松开了后者的衣襟。
“笨蛋。”
她轻声道。
但她又浅浅地笑了,似乎是想到了以前的事。
那是好多年好多年前的过去了,这个笨蛋木头因为她的一句玩笑话,每日都出现在那个广场上,从白天等到了黑夜,就为了听自己唱一首歌。
这不是笨蛋,谁才是笨蛋?
大笨蛋。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
“对了。”
鲁斯坦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沙漏,不,应该是一个水时计,很漂亮,透明的玻璃散射着夏日的阳光。
“送给你。”
“这是什么?”罗莎琳问道。
“水时计,它走完一周的时间等于你在教令院进修的时间,等水时计彻底走完,我就能见到你了。”鲁斯坦微笑着道。
又是这种肉麻羞耻的话,你哪里来的脸皮说着些话的啊!你们骑士团都是这种不要脸皮的家伙吗?
罗莎琳很气恼,这个家伙总是能以一种很认真,很阳光,很轻松地态度说出些让人害羞的话,真是的。
“...笨蛋。”
她收下了沙漏,挥挥手,上了马车。
罗莎琳大声地道。
——“我才不想再见到你呢!”
时光流逝,白云苍狗,这便是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
凡人脆弱若烟火,莫将刹那作永恒,与亲人,与爱人,与老人,该珍惜能说的每一句话,生命弱小如尘埃,每一句话都是诀别。
——
时间缓缓流逝,岁月的磨损慢慢侵蚀着清野的内心。
须弥的学府内。
少女百无聊赖地数着窗外的树叶,她趴在在干净的桌面上,心烦意乱。
她前不久,大约是三周以前,才在书信中与鲁斯坦吵了一顿。
或者说,是她单方面写信责骂了鲁斯坦一顿。
这家伙写信居然说什么身为副团长公务繁忙,而且蒙德须弥两地交通不便,以后就先不给你写信了,以免耽误了你的学业,你在那边要好好学习,先不要回来了,不用担心我。
混蛋!
少女愤怒地咬着唇,指甲轻轻地陷入掌心中,谁喜欢给你写信啊?
不是你自己说的什么‘骑士承诺’吗?
骑士骑士骑士,罗莎琳最讨厌的就是满嘴的骑士。
这个木头信里的内容最多的就是‘骑士团今天怎样’‘今天又抓到了几个小贼’‘今天本以为抓了个小贼,结果捅了深渊教团的老窝’,少年人的语气热切很期盼。
公务繁忙。
生气,但不知道为什么生气,这股情绪并不完全是愤怒,更多的却是委屈,情绪杂糅而不稳,罗莎琳大小姐从未被这人这样对待过,赌气般的,她回了信,通篇都是些责怪之词,用以往那种赌气语调:
“不写就不写。”
“你不要后悔!”
“没人喜欢你!”
他们吵架了。
通常他们吵架,过不了一两天,这个笨蛋就会主动来和好,他脾气很好,也很有耐心,所以每次争吵,都是以少女的胜利告终。
少女很有信心。
但这次,罗莎琳却没有等来鲁斯坦的道歉信。
已经过了三周了,对面似乎真如他信中所写的那般,不会再写信了。
每日,当罗莎琳经过信舍时,都会装作不经意间瞥上一眼,然后又迅速地收回了目光,来的次数多了,邮局的老板都记住了罗莎琳的样子,主动地道:“没有。”
鲁斯坦没有回信。
少女有些茫然。
茫然过后,她更加生气了,冷哼了一声,谁在意啊!
罗莎琳不再去想信的事情,或者说,努力不去想信的事情,她将身心都投入到学业中。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学士的生活单调而无奇,从学舍醒来,穿过翡翠般碧绿的长廊,去教令院听贤者们上课。
春日渐长,樱桃红了芭蕉,读书写字写论文,三点一线,很累很充实,她似乎真的不再去挂念鲁斯坦,学业很重,她疲惫地躺在床上,没有一个人与她说话。
少女是异邦人,独在异乡,再加上她那恶劣的性格,其实没什么朋友。
以前睡不着的时候,她就会取出鲁斯坦写给她的信,一封又一封的读者,书信真的是很美妙的东西,在雪白的纸张与黑色的墨迹间,在鲁斯坦简朴而并不浪漫的家里琐事中,她好像回到了家乡,回到了风车与牧歌的国度。
她取出了那盏水时计,尚未走完一半。
明天,写信给他吧。
罗莎琳对自己说。
翌日。
“抱歉啊。”邮局的老板有些尴尬,他挠了挠头,解释道:“现在信送不到蒙德。”
“送不到?”
诧异。
第一个反应,只是诧异。
“是的。”
老板道:“蒙德城现在邮件不通了。”
“为什么?”
“...蒙德城似乎失联了。”老板道。
空白。
长久长久的空白。
大脑似乎在咀嚼老板说的所有词汇,但无论怎么,她都不能通过逻辑得出答案,所以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欸?”
“是的,失联了。”老板道,“我们也是才得到的消息,这几周来的邮件一直不通,结果竟是蒙德城失联了。”
眩晕感。
莫名其妙的眩晕感。
罗莎琳冷静下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为什么失联呢?”
“具体原因不清楚。”这个憨厚的中年人挠了挠头,“但听贤者们所说,似乎是因为‘灾难’。”
灾难...?
这又是另外一个空白的词汇。
灾难,灾难,灾难。
心中那份不安的躁动感越来越大,罗莎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但无论如何都压不住心下的那份悸动。
不会的,那家伙这么强,那家伙是西风骑士团的副团长,他不会有事的。
只是因为灾难失联了而已。
罗莎琳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我要回蒙德..”她这样说道,“我要回蒙德。”
但没有车夫愿意去蒙德了。
罗莎琳买下了一匹马,不顾士兵的劝阻,自己驾车返回。
蒙德与须弥隔了很远很远。
少女骑得很快,各种景色被她甩走了身后,日夜兼程。
但越是接近,她的速度便越慢,到了最后,近似停下来了。
满目疮痍,因为沿路的景色满目疮痍。
蒙德的平原道道骇人的沟壑,植物尽数枯死了,显露出凄惨的景色,风起地的城邦被摧毁了大半,村落的房屋成了断壁残垣,顺着风起地向前走,便是低语森林。
曾经的低语森林广袤而深厚,她常常和鲁斯坦来森林放风筝但如今,却燃起了大火,火焰舔舐着铅色的天空,一块又一块的树木倾倒于地,百年的巨树发出哀鸣,缓缓坠落。
马很累了,它吐着白沫,摔倒于地,于是罗莎琳下了马,赤足在这焦土中前进。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在随着这场大火燃烧着。
焦土,残垣,还有怪物。
那些来自深渊的怪物吞噬了一切,它们依旧在这片土地上徘徊着,血色的双眸贪婪地注视着每一个生灵。
罗莎琳一个人走了很久。
鲁斯坦没有与她回信。
鲁斯坦在信中叫她不要担心自己。
鲁斯坦在信中说自己没事。
骑士团呢?骑士团也这么多的骑士,他们肯定会帮助他的,所以鲁斯坦一定会没事的。
但她终于是看到了他。
在那荒芜的谷底,在废墟的深处,焦色的天空将一切都给燃尽。
他跪立在废墟之上,鲜血洒满了他的白袍,魔龙浑浊的毒血侵蚀了他的身体,那往日如骄阳般灿烂的眼瞳枯黄一片。
他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一个骑士团的战士都没有。
孤独地死去。
夕阳垂落于地,残阳似血般深红,暮色与日色交融在一起,赤色的大地更与相触,叫人分不清何处是天何处是地,只觉得,到处都是血。
鲁斯坦的血,魔龙的血,还有...
少女眼中的血泪。
空白的情绪,长久长久的空白。
罗莎琳想要擦去鲁斯坦身上的血迹,当刚一触碰。
后者的尸体便慢慢消散了,就如雨水消融的沙堆,慢慢消弭于寒冷的夜空中,金色的眸子消散了,那认真注视着自己的眸子消散了,那常常说一些让人羞恼话的嘴巴也消散了,他轻盈得像是一阵风,人永远也抓不到风。
颤抖,颤抖。
情绪依旧是一片空白,
少女坐了下来,抱住了自己膝盖。
情绪依旧空白。
夜幕慢慢降临,夕阳收拢于夜色中,她木然地注视着一切,表情平静,直到月上枝头,她戴上了兜帽。
时间好漫长。
她忽然想起了那些信。
这些信她随身带着,就在她的背包里,每次睡不着觉,她都会拿出来读一读。
今晚也读一读吧。
鲁斯坦是个愚笨的家伙,不懂得说什么情话,他所有的信,都是以‘亲爱的罗莎琳女士’开头的,信的内容也很无。
又无聊,又无。
【亲爱的罗莎琳女士,你好】
【与你分别的第一个月,蒙德城今天的天气很好,果酒湖下了好大的雨,夏天彻底到了啊】
【你那边天气如何?今天我处理了一起赖账事件,抓到了两个小偷,很厉害吧】
..."笨蛋。"
【亲爱的罗莎琳女士,你好】
【与你分别的第二个月,我寄给你的蒲公英收到了吗?你在那边要好好读书】
她一封又一封地读着,读到一些段落时,她轻轻地微笑,那笑容也似带着泪光。
..
【亲爱的罗莎琳女士,你好】
..
【亲爱的罗莎琳女士,你好】
...
【亲爱的罗莎琳女士,你好】
时间慢慢地过去,月色越来越浓稠,天色黯淡下来,信也要读完了。
...
【亲爱的罗莎琳女士,你好】
【与你分别的第十三个月】
【须弥那边天气怎么样?蒙德城昨夜下了一场大雨,今天天空很干净,蒲公英花田也很好看。随信寄了两枚给你。】
【须弥多雨林,湿度很高,你要注意...你身子骨弱,要多穿一点】
【你在那边要好好读书,听贤者们的话,不用担心我这边的事情,我一切很好,只是想听你再唱一首歌】
【我送你的水时计还带着吗?它走完一周的时间等于你在教令院进修的时间,等水时计走完,我就能见到你了】
【亲爱的罗莎琳女士,愿你一切安好】
..
这是倒数第二封信,罗莎琳取出最后一封来,她一个字又一个字地阅读着,这是鲁斯坦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了,这是鲁斯坦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了。
...
【亲爱的罗莎琳女士,你好】
【与你分别的第十四个月】
【蒙德城最近繁忙起来了,我也有一些事情要去处理,可能就以后就不会给你写信了】
“你说好的啊...”
罗莎琳轻轻颤抖着,她咬着牙齿,无力地垂下头来,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捏住了,每一次的呼吸都是那么的困难,她说不出话来,她感觉自己在燃烧,在燃烧。
在燃烧。
在燃烧。
她深深地憎恨着,深深地憎恨着,憎恨着骑士团,憎恨着蒙德,但罗莎琳最憎恨的...
就是她自己。
那个软弱无力,那个骄蛮任性的自己。
“你承诺过的。”
【我一切安好,只是事情繁忙,你要好好读书,要好好学习,我以后就不写信耽误你的学业了】
“你承诺过的,骑士的承诺呢。”
“你承诺过的。”她颤声道。
【你以后要懂事,你以后要坚强起来,你不可以再任性了,记得你和说过的梦想吗?你要成为一个伟大的学者】
【亲爱的罗莎琳,你就留在须弥,暂时不要回来了】
【亲爱的罗莎琳,我好想,再听你唱一首歌啊。】
我好想,再听你唱一首歌啊。
信读完了。
天也快亮了。
少女的泪水也流干了。
游曳在废墟中的深渊怪物们又走了出来,它们张开獠牙,要吞噬世间的一切,但永不止息的火焰焚烧了它们,那是魔女的火焰,无穷无尽的火焰吞噬了原野,吞噬了谷底,
那场大火,将一切都烧死了,烧死了怪物,烧死了少女。
这就是故事的记忆,这就是这段记忆的终末。
——
【等级:70】
清野风吟从记忆的深处醒了过来,他的灵魂颠倒而混乱,那窒息般的错觉深深的烙印在魂魄的死亡。
他死了。
他回想起了那次死亡,回想起了一切。
魔龙刺穿了他的身体,他流尽了鲜血,孤独地死在了谷底。
死亡,死亡的磨损。
他听到了无数的低语,巨大的磨损在不断冲刷着他的身体。
清野听到了骨骼深处有什么在生长,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他知道,那是下一个身体在孕育,这是预兆。
清野风吟的‘蜕壳’到了。
清野风吟的此生,开始走向陌路,走向终结。
“呼。呼。哈哈。”他在笑,却在颤抖。
“原来...原来是这样啊。”
清野捂着心脏,那股寒气依旧肆虐着他的身体,他低垂着头,轻声道,
“我这辈子真是狼狈,又可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