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蒙本以为他们死定了,心里都捏了把汗,没想到万棋竟然从石海里蹦了出来。他除了满身水气,头发湿漉漉地贴着脸,衣袖不断淌水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石化的痕迹。
让人怀疑他究竟有没有掉进石海里。
万棋来到枝干上背靠枫树喘着气,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听完凌简和卫仁的解释后才明白过来,朝远处那抹人影看去:“所以现在是陆芃芃拦着不让我们继续前进,想要去冥湖就必须先打败她,是这个意思吧?”
话刚说完,陆芃芃那边就朝天飞射一支黑色的长箭,不是攻击,更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号。
凌简说:“完了,她还想叫同伙。”
季蒙忍不住开口劝道:“陆芃芃一个人就能托住咱们四个,要是再叫人来岂不是更……”
凌简扭头瞪着他和卫仁:“我刚才就想说了,你俩谁啊?偷偷摸摸跟着我们来石海有什么目的?”
季蒙直接闭嘴去看卫仁。
“你管我?”卫仁更是懒得废话。
“行啊,反正非要去冥湖的又不是我们,现在又有拦路的,你们想去你自己想办法,别想着靠我们走捷径,我们才不做这个冤大头。”凌简拦下想要开口的万棋,打算让卫仁和季蒙去打前锋,免得自己累死累活的跟陆芃芃打半天便宜他人。
刚才就是他们走最前面,让万棋被陆芃芃一箭射水里。
“你是不是搞错了,非要去冥湖的是你们才对吧。”卫仁似笑非笑地扫了眼还在喘气的万棋,“我倒是随时都能收手,往这边走只不过是来凑热闹。”
凌简打量卫仁道:“瞧着脸生,你是今年才来的太乙吧?”
卫仁斜眼看他没说话。
“凑热闹,哼,只有知道冥湖里发生了什么的人才会来凑热闹。”凌简一眼看穿说谎的卫仁。
“哎,先别吵。”万棋总算顺完气,开口道,“反正咱们都是要去冥湖的,不如合作一起闯过去,要是真的被她叫来人就更麻烦了。”
季蒙这才插嘴问:“你要怎么做?她有潜龙锁,无论我们怎么躲都会被她发现,而且她的字灵箭能准确锁定我们的位置,九流术的速度也由他决定。”
“刚才你们不是都把人打进水里了吗?”万棋说,“还是有希望的。”
卫仁翻了个白眼:“是差点掉进水里了,这不是被你救起来了吗?”
万棋干笑道:“不是我救她,她也有办法的。”
“我更好奇你是怎么从石海里活着出来的。”季蒙却道,“难道石海的传说是假的?根本不会沾水石化死人?这些都是学院放出来吓唬人的?”
说完扫视一圈水面,除去浮萍外,方才打斗掉落的枫树枝叶全都不见踪影。
“你们很熟吗?凭什么他要告诉你自己修行的秘密?”凌简也回了季蒙一个白眼。
季蒙再次闭嘴,只是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万棋瞧。
万棋对卫仁说:“我可以打头阵,她的字灵箭我能抗。”
卫仁问:“你怎么抗?她的字灵箭要是真落在你身上可是会死人的。”
他们对陆芃芃的实力倒是很认可。
万棋深吸一口气说:“总不会比石海更难缠就对了。”
卫仁听后扫了眼下方看似平静的水流,再看回万棋后目光便变得耐人寻味起来:“行啊,交给你,你要是死了我可不管。”
凌简骂道:“万棋!你是不是傻?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他确实不想盛暃死,但是也没有非要为盛暃拼上性命的意思。但凡拦路的换个人,凌简都会同意万棋一起上,可偏偏是陆芃芃,这家伙出手是真的一点都不留情。
如果不是万棋的体质特殊,他早就死在陆芃芃的字灵箭下。
可陆芃芃却不会认为有半点不妥。
“咱们可以把消息放出去,让南宫家的人过来救啊!”凌简说,“他们才是会为了盛暃全力以赴拼命的人!”
万棋心说我也不是为了盛暃在拼命啊。
我只是在漫长的迷茫混乱中,终于找到一件事做了。
“我能抗住陆芃芃的所有攻击,所以你有机会近身控制她。”万棋对卫仁几人说,“没道理咱们四个打一个都打不过,你还是甲级弟子呢。”
最后一句话点了点凌简。
凌简没好气道:“陆芃芃也是甲级弟子啊。”
“那你俩呢?”万棋回头看卫仁和季蒙。
季蒙刚要回话,卫仁就道:“跟你们很熟吗?凭什么要告诉你们弟子等级。”
他斜了眼要开口的季蒙,无声表示我让你说话了吗?
季蒙抬手比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万棋便道:“好吧,不说就不说,只要能控制陆芃芃去冥湖就行。”
说完他就再次燃起护体之气,浓烈的像是一团金色的火,将他的面容都模糊:“我先上了。”
万棋主动出击,御风术往前突进。在季蒙眼中,此时的万棋更像是一团突进的火球,要是被砸中可不得了。
陆芃芃看见主动从枫树后现身的季蒙,神色依旧平静,漆黑的眼中不见半点情绪起伏,她摘下束发的绿丝带重新蒙上眼,再次进入潜龙锁的龙目状态,拉弦时,指尖迸发的红光化作一道利箭朝着万棋射杀飞去。
万棋正面迎上,没有丝毫要躲的意思。
他双手一招,利箭眨眼就到万棋身前,速度比之前还要快,带来的劲风折断四周的红枫枝干,卷起的枫叶遮挡了万棋的视线,看不见陆芃芃的身影,陆芃芃却能看见他。
利箭没能破掉万棋的护体之气,反而没入其中,悄无声息地散去,万棋深吸一口气,继续前进。
“吞掉了?”季蒙望着这一幕愣道,“他的护体之气是将陆芃芃的字灵箭给吞掉了吧?”
无人给他解答,卫仁和凌简都在从不同的方向朝陆芃芃杀去。
陆芃芃显然被万棋吸引了注意力,她拉弦的动作一顿,并双指在眼前划过,开金光眼。
绿丝带上睁开一双金色竖瞳,带着凶戾之意,卫仁几人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凝视力量,将他们的感官力量锁定,无限延迟。
仅仅是一个眨眼的动作,却感觉需要用一万年去完成。
除万棋外,其他三人心里都暗道一声:糟了!
陆芃芃再次朝万棋射出一箭,在金光眼锁定感官力量,无限延迟的情况下,这一箭仍旧被他的护体之气吞掉,没有给万棋造成半点伤害。
不需要万棋主动操控的力量?
还是说他的护体之气,能吞掉所有以气具象的存在?
陆芃芃闪身移动,转瞬来到万棋身前,抽出别在腰间的短刀朝他杀去。
万棋四人都被金光眼锁定,就连思考的速度都慢了下来,即使眼中已经倒映出陆芃芃的身影,大脑却需要很久才能接收到这个信息。
没有依附五行之气的短刀无法通过万棋的护体之气碰到他,陆芃芃举刀砍在护体之气上,像是一刀砍在坚硬的玄铁上发出一声短促的脆响。
短刀击打反震,陆芃芃被护体之气反震扬手,万棋的护体之气也沾染在短刀上,那一缕金光飞闪,将陆芃芃遮眼的丝带掀飞。
陆芃芃还未看清眼前的景色,手腕就已被人抓住反折在肩后,漆黑的眼珠子这才动了动,却看不清护体之气的脸。
万棋反折陆芃芃的手夺了她的短刀,刚要开启瞳术魅惑,陆芃芃就已抬脚踹他腿上。
这一脚带着名家赐福的力量,重如千斤,换做别人就算顶着护体之气,这条腿也得断掉飞出去,血溅当场。
万棋也只是闷哼声,霎时半跪在地,抓着陆芃芃的手却没有松开。陆芃芃借此机会反抓万棋的手腕背腰扭过去,只听一声脆响,万棋扬首嘶了声,满头冷汗。
万棋只守不攻,陆芃芃下手却半点不留情。
她的右手仍旧被万棋抓着,陆芃芃从刚才的试探反应过来,以气具象的术对万棋没用,便放弃了御气,直接以左手掐住了万棋的脖子。
万棋感到窒息,陆芃芃刚要使劲拧断他的脖子,从金光眼锁定中出来的卫仁和凌简总算赶上。
卫仁甩出两只飞晴蛊落入陆芃芃眼中,像是被刀刃划过眼球,血色洒落,伤了双眼,视线全无,凌简配合默契,立马从陆芃芃手里抢过万棋。
陆芃芃御风术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飞晴蛊让她的双目剧痛,流下血水,那张素白小脸第一次皱起眉头。
卫仁近身控住陆芃芃的双手反制,带着她一起落在下方枫树上,刚要把人扔石海里,就被万棋叫住:“等等!别杀她!”
卫仁面色不改道:“我不杀她,我只是要她去水里看看石化的传闻究竟是真是假。”
万棋:“这不就是要杀她吗?!”
卫仁冷笑道:“你还怜香惜玉上了?”
说完也不管万棋,一脚踹陆芃芃小腿上让人掉下去。
万棋大喊:“不是!他们还有同伙!其他人不可能不管陆芃芃的死活,我们可以拿她谈条件!”
快掉进水中的陆芃芃被透明的蛛丝捆住双手吊起来,她微微扬首,却因为飞晴蛊吞噬双目什么也看不见。
卫仁看了会万棋,让蛛丝将陆芃芃缠成茧,扔给凌简:“你背着。”
凌简被迫接住蛛茧,瞪大了眼:“我?!凭什么是我?”
卫仁说:“凭你们都是名家弟子。”
凌简:“这算哪门子的理由啊?”
“那你就扔水里,反正我不背。”卫仁干脆道。
凌简转头去看万棋,万棋不敢相信道:“你要我背啊?我胳膊都折了,腿还被她踹的起不来。”
凌简愤愤地朝季蒙喊道:“那边那谁!你从开始就一直缩在后边头都没露,一点力都不出,陆芃芃就交给你背!”
季蒙却举起手道:“我是医家弟子,我可以帮他把手脚治好。”
凌简还没开口,季蒙又道:“他手脚要是不方便,等会遇到陆芃芃的同伙们要怎么上去抗打给你们机会啊?”
凌简听得脸都黑了,只能背着蛛茧承受这一切,时不时地往后瞥去:“你这蛛丝捆结实了吗?陆芃芃确定动不了了?等会她要是给我后脑勺一拳怎么办?”
“不会给你一拳,”卫仁说,“她只会给你一箭。”
凌简干笑两声:“好笑吗?”
季蒙上前给万棋治疗手脚,偷偷摸摸地想要试探他的五行之气,被万棋抓住了手,凑近他压低声音道:“都是医家的,没必要这么做吧?”
小动作被看穿,季蒙尬笑两声:“好奇,好奇。”
万棋背靠枫树打量了会季蒙,说:“你比我晚进太乙吧,按理说,你还得叫我一声师兄。”
季蒙愣了下:“好像是这样。”
万棋:“那你叫啊。”
季蒙:“……”
为了探知万棋的秘密,季蒙最终还是叫了一声万师兄,替人将手脚治好后,万棋是一刻也不听,立马继续赶路,朝着冥湖出发。
*
陆芃芃之前给出了信号,在冥湖的徐典和沈六都收到了。
红枫林海的尽头,是大片荒芜之地,高低起伏的山脉上覆着点点白雪,贫瘠的地面杂草不生。冥湖流域宽旷,在黑色的山脚,流动着同样偏黑的水流,水面宽阔,难以跨越。
跨过红枫地界后,就会面对这阴沉冷淡的黑色世界,像是被剥夺了一切生机,只剩下死气。
水边有一蹲一站两个身影,站着的沈六眺望远处,蹲着的徐典拉了拉掉水中的丝线,从黑水中拉上来一个牧孟白。
牧孟白双手双脚都被捆住,动弹不得,只能疯狂摇晃脑袋甩水,朝山坡上的徐典骂道:“狗东西!”
“不识相,还嘴硬呢。”徐典挑了挑眉毛,继续放线,像钓鱼一样把食饵又甩回水中。
牧孟白刚冒头又噗通一声没入急湍的黑水中。
沈六吹了声口哨,笑道:“拉另一个起来看看死没死。”
徐典去拉另一根线,钓起来一个盛暃,他脸色惨白,还是昏死状态。
沈六盯着濒死的盛暃瞧:“都说盛暃是名家的天才,天赋顶好,他要是钓不出冥湖里的阴阳鱼,我可就不认可他天赋好这一说。”
徐典惊讶道:“这冥湖还看天赋的啊?”
“按照阴阳家的话来讲,是看气运。”沈六伸手指了指盛暃,“天赋也包含在气运内,一个人拥有顶好的天赋、家世——相貌也勉强算吧!这运势先天就比旁人要好得多,盛暃是天之骄子,阴阳鱼就喜欢吃这种气运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