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不见觉得自己撞邪了。
近两个月来，每个晚上，都会做同一个噩梦。
这事儿，还是他喜欢花点小钱，从鬼市里试图捡上那么一、两个漏的心态所引起的。
那是两个月前的一个午夜，在东陵外滩鬼市上，花了二十元钱，入手了一把拇指大小，寸来许长的古刀。短短的刀柄，肥胖的刀肚，上翘且略显圆润的刀尖，粗钝的刀刃，给人一种莫名的喜感之余，还有种安全感。
当然入手它，还有其它的原因——用手一掂，凭着近十年的材料学的研究经验，直觉到它并不是近代金属制品，也不象是现代植物类制品，极为接近某种来自古老时期的化石，或者是未知的矿物制品。
只要不是近代工艺物品，二十元钱，不说值了，也亏不了多少。如是作想的归不见，就二话不说地入手了。
第二天，乘着工作的便利，对这把胖肚古刀，进行了各种无损检测。折腾了半天，除了把它外面包裹着的一层泥垢磨掉，显出黄中带青的本色外，并没有检测出它实质有效的成份。
正想对它进行破坏性检测时，公司接了份大单，顺手就把它放到抽屉里。
下午来上班，从抽屉里取文件时，被里面的东西刺了一下，还出了点血。拖开抽屉，看到里面并没有什么碍眼的事物。只是觉得里面象是少了件东西，却一时间没有想起来少的是什么。再加上工期紧，没有多少时间去浪费猜想它了。看到丁点大的伤口血自凝，并没有痛与麻的感触，也没有红肿，就忽视了这一时的疑惑。
不料，接下来的连续三、四天的晚上，就会做梦，而且是相同的一个短梦。饶是他不在意这些野梦三千，却也就有了印象——
一个披头散发，白眉大眼的赤足大汉，对着落日的余晖，手舞足蹈地厉声长嘶：“天地何不公，器道无长生。”
以科学的唯物观来说，自古以来，长生不死的人是并不存在。
由于梦境并不长——那赤足大汉长嘶完毕，就自梦散。因工作繁忙，也没有刻意去追溯做这个梦的起源，对它也就没有在意。
谁知，却是缠身成了归不见的噩梦了——每天晚上十二点半，它就不约而来，准时出现。
接下来的连续一个月期间，归不见，想尽了办法，都无法避免不做这个梦。
轮换加夜班也试过——时间一到，神智就有一个短暂的失守，这个梦境，就在脑海中再现！
哪怕是周六晚上，邀人通宵打牌，也是没有用，它都是依时而来，让自己打牌间隙中，有一个短暂的失神！
为此，归不见去看过心理医生，看过神经内科与外科，各种检查都做遍了，结论是身体棒棒的，没毛病！
为此，他四处求过诸多民间验方，把那些看模样，不是那么恶心的药，以及象是吃不死的方子，一一试了个遍。却仍是梦照做，而且依然准时。
有些崩溃的归不见，从不信些神神道道的他，也曾偷偷地找人跳过大神；
也曾打着旅游的旗号，去各大名刹，烧过香，问过卦，抽过签。
除了得到一些云山雾海的抽象语句外，从来没有过有效的解决法门。反而劳神费力，花了不少钱财之余，收获了一身疲劳。
眼见过几天，就是春节了。从工作的城市驱车回老家有一千多公里远。再怎么安排好出发时间，也难保不会不开夜车。万一午夜开车，在行车过程中，来这么一段失神，对自己，对别人，都是一件极大的灾难！
不行！这个问题不解决，绝不能开车回老家。哪怕老家中唯有老母在期盼儿归共团圆，也绝不能冒这风险！
但是，有车不开回家，锦衣夜行之下坐车回去，于颜面不妥啊！
吃完晚饭的归不见，坐在床边思量了半晌，终是想出了一个算得是半馊的主意——看能不能与梦中的赤足大汉，来个沟通，能不能让他先消停几天。
为此，归不见抱着无可不可的心态，还就着梦中大汉的狂嘶内容，预设了几套半文半白的应对方案。为了不让这些方案，在短短几小时内，出现误差，还特地写到了一张白纸上。
零点过十分了。
归不见不由有些紧张起来——从零点过十分到零点过二十分，这短短的十分钟里，间歇着上卫生间，放了两次水。
眼见时钟转到二十七分了，刚去卫生间里放了一短串尿后，又感到体内又有了尿意！并且，随着时间的临近，尿意更甚！就在他忍无再忍之际，恶梦时间到了——
它，准时而至。
一个披头散发，白眉大眼的赤足大汉，对着落日的余晖，手舞足蹈地厉声长嘶：“天地何不公，器道无长生。”
“这段时间，让我夜不成寐，对我有何公道可言？这是对我的不公！至于，你喊天呼地说天地不公，关我屁事。”
“那天地是为何对你不公的？不长生就是不公，那天地下，千万年来的芸芸众生，并没有成仙得道，获得长生，岂不是天地对他们都不公了？”
憋着尿的归不见，没有好气地在梦中质问他道。
梦中大汉缓缓地偏头望了过来，盯着归不见半晌，才用略有涩哑的腔调沉声道：“无知，也是人类的一种幸福。吾今日就向汝坦述，天地对吾以及吾道的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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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古时期，域外天魔欲犯紫岚界，碧海天师率领各族天巫先于界外御敌三千年。不敌！导致域外天魔全面入侵。致使，生活在紫岚界的人、妖、海等各族几近灭绝。”
“就在这危急关头，吾张昊九死一生地从混沌深渊抽取出混沌元罡，费时三百余年炼就的混沌天刀，献给碧海天师。”
“他借用混沌元罡之力，终摆成灭魔道阵，尽歼来犯之魔，还我朗色乾坤。碧海天师因此获得天地之天花乱坠之甘露，功德圆满之下，成就长生大道。”
“而吾，却在随后时光里渐不闻于世，寿尽后坠入轮回之中。此为其一。”
“其二，远古时期，陈帝率领紫岚护道联盟，战域外天龙于苍野，其血玄黄。”
“域外天龙施法雾漫苍天，困陈帝等于治下三岁又七月。”
“正值联盟军几欲崩溃之际，时人苍月献司北与窜天箭于帝上。破迷雾，败天龙，乾坤大定。陈帝因此而获得天地奖赏，成就大道圆满不生不灭之圣果。”
“而苍月事后不闻于人，因炼器费神太过，三月后亡故。苍月，便是吾轮回中的一世。”
“其三，中古之初，人、妖、魔三族欲主苍茫大地。”
“三族争先近千年之后，使得紫岚界天地将散之际，有人族炼器士陈定，献定基玉桩于孔师。”
“在苍雅摆出八阵图，困服妖魔两族，订下和义盟约，才有后续何止千万年间的和平，使得紫岚界残存到今古时期。”
“而孔师因功得圆满，于建木树下悟道七七四十九日，成就人皇圣位。至于献器者陈定，除故纸堆中或有零星记载外，渐不闻于天下。”
“吾轮回三大古期，均以器奠定胜利的基础，或不闻于世之余，却被沦落到一世世的轮回。天地待我，为何不公！”
“纵观三古到如今，从未有一器道者得以长生，器道无长生，天地何不公！”
归不见听得热血沸腾之下，也是觉得满腔怨气充塞于身。逐大声对他道：“既然天地如此不公，何不逆了它？”
“何不逆了它……”
“何不逆了它……”
“……”
短短五个字，似是空谷回音般地在梦境中，久久回响。
良久，赤足大汉才用满眼悔恨之色地盯着归不见道：“汝有此豪言，当浮一大白!唯惜，吾知此言，已迟矣。吾可助汝完成此誓，汝可愿意？”
“愿意，愿意！”归不见感到自己的尿意，再也憋不住了。如果拖延时间下去，肯定会出大丑，迫切想要离开梦境之下，没有想其它地急急地承应了。说完，猛然感到自己对身体控制能力一个陡降，一个不察之下，极为羞耻地尿了。
“我日——”话音未落，就觉得两眼一黑，陷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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