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冉听了更加气。她给他善后，他没有一点感激之情，竟然还说这种话。真不明白阴擎局为什么要一直容忍他的存在，还安排她来给他善后。
自己才是阴擎局的猎影者，而他连当猎影者的资格都没有。
“你今天的故事真差劲。”卢冉说。
听到这句话，平山皱起眉头转身看向她。
“故事里都是些屎尿，也太低俗恶心了。”卢冉继续激怒他，她知道他最受不了别人说的他的故事不好。
“是他做的事情本来就是这样，跟我的故事没有关系。”平山说。
卢冉从墙头跳下来，走向他：“可是故事是你写的。”
“我只是把他的故事讲出来。”
月光映照的教学楼的后墙上突然出现了狗的黑影。
卢冉低头看一眼影子又看一眼平山腋下夹着的丑黑，突然寒光一闪，她手上多出了一把刀，向平山腋下的丑黑砍去。
平山后退一步，抬手握住丑黑的长脖子。利刃从他的手背上划过，割开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
但伤口没有流血，而且在慢慢愈合。
卢冉看着自行愈合的伤口，微眯了眼睛。
“两只怪物。”她骂一声，朝厕所里走去。
平山抬起刚刚被划伤的手，伤口已经完全愈合，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
“以后老实点，不要随意招惹她。”平山对丑黑说。
就在他们都消失在教学楼后的荒地上后，教学楼一楼的某间教室里传出两道轻微的声音。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刚才猎影者的刀砍到他了，他竟然没有受伤。”
“我看到了。”
“他是异灵？”
“不，他明明是个人的样子。如果他是异灵，他为什么要杀那个恶灵，恶灵也是异灵啊，虽然做了很多坏事。”
“那他是异人？”
“不，异人被刀砍也会受伤啊。”
“那他是人？”
“不，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量？人更加经不起刀子砍啊。”
“那，他被恶灵附体了？”
“不，没有感应到他身上有恶灵的存在。如果他被恶灵附体，刚才猎影者也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就算他是被附体，那也不可能不受伤啊。”
“那，他是异灵？”异灵就不会被普通的利刃伤到。
“不，他明明是个人。”
“那，他是异人？”
“不，异人就跟人一样，也是会受伤的啊。”
“那，他是人？”
“不，人怎么会有这么大力量。”
他们两的谈话陷入了死循环。
“那他是什么？”说这话的人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这……我也不知道。”
————
平山一路跑向公交站，终于赶上了最后一趟公交。
他走上公交，将两块钱投入投币箱，走到后面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末班车，车上人还不少。他看了一眼车上的人，摸了摸丑黑的头，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的风景，一直到终点站才下车。
夜已经深了，路上没什么人。
他腋下夹着丑黑，双手揣兜，将脖子缩进衣领里，微屈着背走进一条巷子，然后经过一个农贸市场，走向更深处自己住的那栋楼。
看见路边有一个空塑料瓶，他弯腰将它捡起来，拧开瓶盖，将里面的水倒掉，然后将瓶子捏扁，拧上盖子，拿在手上。
他租住的这栋老式破旧的平房以前是一家服装厂的员工宿舍，后来工厂倒闭，这栋宿舍楼就被房东拿来出租。不知道是因为年久欠维护，还是楼栋本来的颜色，整栋楼都呈现一种灰黑色，就像被煤烟熏过一样。
当时找到这没有其他原因，就是因为房租便宜，是他唯一能付的起的地方，房租每个月才三百五。
可三百五对他来说也挺多了。
楼栋一共有6层，他住在4楼。他爬上四楼，沿着走廊来到403。
走廊上空荡荡，十分安静，只有尽头处的一盏灯光照明。他看一眼那盏灯，身后楼道里的声控灯在这时突然熄灭。
他轻叹口气，将钥匙插入钥匙孔，打开门进到屋里。
进屋后，他直接将刚刚捡的空瓶扔到对面的阳台，然后换鞋，走到上一任房客留下来的破旧皮沙发上坐下，将丑黑放在一边。
他摸出口袋里的钱放在桌上，仔细数了数。只有三十四块零两毛，刚才坐公交还花了两块钱。
马上月底了，要交房租，还要买衣服，米好像也没了，还要买米。
他看一眼从袜子破洞口探出头自由呼吸的大脚趾。
还得买袜子。
幸好上次在垃圾桶旁捡到的那双鞋还没坏，还不用买鞋。
他转头看一眼阳台上堆放的纸板空瓶。明天拿去废品站卖掉，能卖个十来块钱。
“没钱了，必须得找个工作，赚点钱。”他说。最近没有时间去捡废品，严重影响到他的收入。
“真是寒碜，才这么点钱。”平山的耳朵里传来丑黑的声音。
“我穷，难道你就有钱？”他恼怒的看向一旁的丑黑。
他端起桌上的水杯喝水，可水杯里面是空的，于是故意推一把，把靠在他腿上的丑黑推翻在沙发上，站起来去厨房倒水。
他一只脚刚踏进厨房，脚下一滑，那只脚向前滑去，身子却向后倒。他赶紧扶住门框才不至于摔倒，可是向前滑去的那只脚上的拖鞋却崩坏了。
他赶紧收起脚，脱下拖鞋查看。
塑料拖鞋的鞋面与鞋底连接的地方完全断裂了，修不好了。
他大骂一声将鞋扔在地上。明天还得花6块钱去买双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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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差点摔成狗吃屎。”
“有什么好笑的。”他转头恼怒的对丑黑布偶喊。
第二天，平山起床，吃过简易的早饭——白粥馒头，连咸菜都没有。
白粥是他自己熬的，馒头是前天晚上在农贸市场的老面馒头店临近关店时减价买的，平时一块钱一个，临关店时两块钱三个。
吃过饭后，他将阳台上的废纸空瓶整理了一下，提着拿去废品站。
废品站老板张金气看到他都是老熟人，把东西往称上一扔：“9块钱。”
平山原本以为能卖到十多块的。
“纸板降价了？”平山问。他上次来卖是6毛一斤，今天是5毛一斤。
“是啊，什么都降价，平时买的日用品菜却从来不降，还一直涨价，这生意是没法做了。你说那么多钱都到哪里去了？”张金气一边数钱给他一边抱怨。
给了他钱后，他把他卖过来的东西往一堆堆已经分门别类的废品上扔。
“那个袋子我还要。”平山指着装空瓶的麻袋说。
张金气把袋子里的瓶子一股脑全倒到地上，把麻袋还给他。
平山接过麻袋，一边卷一边看前面的街道。要去哪里找工作？
他将卷成圆筒状的麻袋夹在腋下朝街道上走去，沿路看街道两边张贴的信息，连续问了两家招人的店铺都被赶了出来。
一家是理发店。理发店的人一看他的形象，头发板结凌乱，自己的头发都不打理，还怎么给客人打理，立马把他当流浪汉轰了出来。
另一家是超市。超市里的人眼里略有深意地看他一阵，然后说不招人了。
从超市出来后，他又往前走，看到一家名叫小厨飘香的快餐店门上贴着“找小工”，于是走进去问。
小厨飘香的老板宋魏兵正在蹲在店子里侧准备中午的食材，看到一个“流浪汉”走进来，连忙摆手：“出去出去出去，还没开始做饭，还没有饭。”
刚跨进店就被老板这样驱赶，平山差点真的走了出去，但他还是站定问：“老板，我是来找工作的，你门上面贴着找小工。”
宋魏兵用他那又圆又小的眼睛上下打量他，确定他是一个正常人：“你找事情做？”
平山点头：“嗯，多少钱都可以。”
宋魏兵眼睛一亮：“能干活吗？”
平山赶紧张开手臂活动，展示自己手脚正常：“能干活。”
“六十块钱一天。”宋魏兵犹豫了下开口，担心自己报价太低，把他直接吓走。
自从上一个阿姨嫌工资低不干后，这招工的广告贴了都有一个月了，也有人来问，只是都嫌工价低，问了就走了。他也没办法，疫情后客流量就少了很多，生意大不如从前，开不起高工资。
“好。”平山立马答应，然后支吾的问，“工资能不能日结？”
“行啊。”
平山开心的笑起来，没想到这次找工作这么容易。
宋魏兵见他这么轻松就答应，心里反到犯起了嘀咕。这人是不是哪里有什么问题？这么低的工价也干，还答应的这么爽快。难道是通缉犯？这样子还真有点像。
“不包住的啊，中午和晚上可以管你两顿饭。”
“好。”平山激动的站在门口，等着他安排工作。
宋魏兵见他这么爽快，真犹豫起来。但都答应了，而且那么低的工价，现在去哪找也找不到，那些五六十岁的阿姨做零工都要一百多一天。
“你过来削土豆吧。”
宋魏兵招呼平山干活，他却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拿过桌子上的手机，点开他保存的那些悬赏通缉犯的照片。
他虽然开着小餐馆，但有一颗赏金猎人的心。梦想能成为赏金猎人，因为来钱快啊，而且是不用费什么力气的意外之财。
每次看到新闻上有悬赏通缉的犯人，他都会把照片保存下来。自己店子里每天人流也还可以，万一真碰上一个，能发一笔横财。
他一只手摸在凸起的啤酒肚上，一会看手机上的照片，一会看蹲在地上削土豆的平山，来回看了又看，最后把手机放下。
赏金猎人的梦又碎了。
————
警察在海山中学第一教学楼后面的化粪池里找到了钟成的尸体。
化粪池上面的一块水泥板断裂，半塌陷进化粪池。因为周围都是半人多高密集的杂草，一直都没发现。
直到这次为了找钟成，进行地毯式搜索才发现。钟成的尸体就是在这个塌陷的缺口下面的粪水里找到的。
他被发现时正好是课间休息。荒地上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第一教学楼每个教室的后窗户上也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老师们一再驱赶让他们不要围观，可哪里管得住。
钟成的尸体虽然污秽不堪，难以辨认，但在抬上来的那一刻，唐慧就认了出来，当即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警察赶紧叫了救护车，将她送到医院。
冯凯站在围观人群的外围，看着警察将钟成的尸体从肮脏污秽的化粪池里拖出来。
他一开始很震惊，但看到他沾满污物，难以辨清面部的尸体直挺挺的横躺在地上，他心里突然生出一股畅快。
死得好，他早就该死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欺负自己了。
“咦，好恶心。”涂静听说尸体被找到了，也挤了过来。看到那副模样，虽然处在上风口，又离得远，没闻到臭味，也忍不住捂鼻子。
“不会是他自己掉进粪坑里淹死的吧？”有人说。
“哈哈，那不知道吃了多少屎。”另一个人笑道。
他一说完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冯凯也跟着他们的笑声笑起来，发自内心的笑。
上课铃声响起，围观的学生不舍的散开走回教室。
冯凯笑着走进教室，一进去就看到吴勇和李子洪恶狠狠的瞪着他。他赶忙收住笑，低下头走向自己的座位。
对，还有他们两，要是他们两个也一起死掉就好了。
整节课，冯凯都觉得如芒在背，能感觉到吴勇和李子洪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但是他不敢回头确认。
一下课，他们两果然走了上来，搭上他的肩，把他带到食堂侧面的拐角。
吴勇一把把他推在墙上：“妈的，是不是你害死的成子？”
冯凯紧挨着墙侧立着，低着头说：“不是我，我不知道，我昨天到厕所就没有人，你们就全走了。”
“艹，你自己先走的还好意思说我们。”吴勇踢他一脚。
“不是你，你笑得那么开心干嘛？别以为成子不在了你就没事了。我们照样收拾你。”李子洪说。
“就是，你他妈给我老实点。”吴勇说着拍打冯凯的头。
“你们干什么？”远处一个戴眼镜的男老师大声喊。
吴勇和李子洪转头看那老师一眼，然后心有不甘的走开了。
冯凯从墙上站直，低头看着地面，嘴角忍不住又露出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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