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铜锈味漫过青石街巷,陆沉的靴尖碾碎一片枯叶。碎裂声惊醒了悬在檐角的因果线,那些半透明的丝线串着褪色婚书、染血铜钱与婴孩乳牙,在晨风里碰撞出编钟般的清响。他伸手截住一枚坠落的铜钱,钱纹突然扭曲成宁姚某世剑痕的走向——正是三日前归墟血战中刺穿陈平安心脏的那道轨迹。
"公子要买因果么?"盲眼相士的摊位凭空浮现。竹篓里游动的红鲤突然跃起,鳞片上的《水经注》残篇泛起血光。陆沉的无相骨骤然发烫,他看清鱼尾摆动的韵律与阮秀吞噬云梦泽神君时的胃囊蠕动完全一致。篓中水纹倒映出未来碎片:自己右臂枯萎却握紧李淳罡剑意的画面。
第一劫:秤骨局
赌坊门帘无风自动,猩红绸布下渗出骰子炸裂的硫磺味。陆沉掀帘而入的刹那,十八盏青铜人皮灯骤然亮起,火光里浮动着宁姚三百世转生的残影。八具白骨围坐的赌桌上,第三具白骨正用指骨捏着宁姚第七世的剑骨下注——那截剑骨表面布满龟裂纹,正是当年为护陆沉道种留下的暗伤。
"骨重三两七钱,赔率七劫。"庄家的青铜面具下传出陈平安的声线。秤盘突然向"死门"倾斜,剑骨滚落的轨迹竟与陆沉某次轮回中被剜心的路径重合。无相骨从脊椎暴长而出,骨刺穿透青铜秤柱时,秤砣坠地砸出三尺深的剑痕——裂纹中渗出李淳罡的剑气,将最近的白骨赌徒绞成齑粉。
"换我坐庄。"陆沉扯断三根因果线为筹码,线头缠绕处显化出阮秀被吞噬的神性碎片。当白骨们押注的脏器在赌桌堆积成山时,他袖中滑出李宝瓶的桃木卦签。签文刻入桌面的瞬间,往生阵的幽蓝光芒吞没赌厅,所有赌注倒流回押注者胸腔。无相骨趁机拓印下剑痕奥秘,骨纹深处浮现李淳罡的剑诀残章。
第二劫:字冢谜
青楼琴弦崩断的刹那,《十面埋伏》的杀伐之曲陡然急促。陆沉踏着音律残阶登楼,每一级木梯都渗出带毒的书评墨汁:"战力崩塌"四字蚀穿他的靴底,"感情线突兀"的笔画割裂袍角。琵琶女指尖渗出的不是血,而是腥臭的读者差评,每滴墨汁坠地都化作青铜蝎子。
屏风后转出的捧砚童子,眉眼与陈平安有七分相似,周身还萦绕着神秘微光。砚中墨汁沸腾着百万读者的怨念,气泡炸裂时浮现未来残影:自己右臂枯萎却紧握李淳罡剑意,剑气扫过处三百裂隙吞噬者灰飞烟灭。陆沉以无相骨为笔,蘸墨时窥见墨汁深处阮秀被锁链贯穿的画面,落笔的"守"字最后一捺故意劈碎砚台。
飞溅的墨汁在空中凝成"江湖"二字,每个笔画都化作青铜枷锁。整座青楼在轰鸣声中坍塌成字冢,残碑断碣间爬满带刺的差评藤蔓。陆沉从废墟中拾起半片龟甲,上刻"李淳罡"三字的笔锋遒劲如龙,与他赌局拓印的剑痕完美契合——这正是四十年后斩杀强敌的剑意本源。
第三劫:众生宴
药香变质的瞬间,陆沉已捏碎三枚毒丹。医馆后院的青铜鼎蒸腾着血色雾气,鼎中炖煮的三百婴儿因果身正在融化,每张扭曲的小脸都是他某世未能救下的遗憾。厨子挥舞刻满读者ID的菜刀,将宁姚的剑意切成薄如蝉翼的刺身,摆盘时撒上阮秀神性残渣研磨的毒粉。
"这道'红尘劫'需用守护者心血做引。"厨子的围裙浸透陈平安的阴谋气息。陆沉的无相骨突然软化,骨液顺着鼎足渗入薪柴。火焰吞噬他左臂时,右臂浮现的李淳罡剑纹突然暴长,剑气搅动鼎中浊液熬成解药。沸腾的药汁浇灭因果毒焰的刹那,厨子溃散成铺天盖地的差评弹幕,最新一条"主角圣母"如淬毒箭矢射向他眉心。
第四劫:因果渡
摆渡舟的乌篷下渗出青铜蛆虫的啃噬声。陆沉踏上甲板的瞬间,河面三千莲灯同时亮起,每盏灯芯都囚禁着读者的怨念。最大的那盏莲灯正在上演他被万箭穿身的同人画面,箭矢破空声与真实痛感毫无二致。船桨拨开灯阵时,对岸阮秀的琵琶骨锁链突然绷紧,鲜血顺着铁索滴入河水,染红他脚下的涟漪。那鲜血融入河水后,竟化作诡异符文,缓缓向船身蔓延。
"渡资是您最珍视的记忆。"船夫掀开斗笠,露出李宝瓶某世的面容。陆沉抽出脊椎末端的无相骨,骨身浮现三个光晕流转的记忆球:与宁姚初遇的雪夜,她剑穗扫过自己眉梢的冰凉触感;阮秀赠予麦芽糖龙的上元节,糖浆在掌心融化的粘稠温度;李宝瓶碑林染血的指尖,在《禁神录》上写下的第一个"禁"字。这些记忆球散发着柔和光芒,似在诉说着往昔岁月里的深情与羁绊。
他却将骨刺狠狠钉入船板,刻出第四道选项——此刻渡河救人的决意。舟身突然倾覆,所有莲灯聚成李淳罡的百丈剑影。陆沉抓住剑柄的瞬间,右臂血肉如枯叶剥落,森森白骨上却绽放出守护剑意。剑气斩断对岸锁链时,阮秀坠入他怀中的重量,恰似当年糖龙融化时滴落的最后一丝甜意。
伏脉千里
河底升起的青铜碑文泛起血光,字迹记载着此刻抉择引发的因果链:"右臂枯,剑意出,然守护之心不改。"陆沉的无相骨在碑文照耀下浮现新纹路,正是李淳罡剑谱的起手式"苍龙出水"。对岸阴影里,裂隙吞噬者的轮廓逐渐凝实,其手中利刃沾满未来陆沉的血——那血液正顺着刃尖滴落,在现世的河面激起涟漪。
碑文最末一行小字突然蠕动,化作陈平安的手记:"养剑四十载,当以右臂为鞘。"陆沉的无相骨突然剧震,骨缝中渗出未来时空的剑气——正是四十年后借李淳罡剑意斩杀强敌时的余波。此刻河底的青铜碑,已悄然记录下他右臂枯萎的每一个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