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敲门声响起,随之传来的是裴筱喃娇媚的呼声,“公子?”
“进来吧。”谢子叙淡漠的声音响起,他的视线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手里的书。
裴筱喃推门而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令她面红耳赤却又极度愤怒的一幕。
谢子叙盘腿坐在软塌上看书,狐裘披风搭在其腿上,掩去了整双修长的腿。
他那一头顺滑的墨发却被其身后的女子拢在手里细细擦拭,这,又让裴筱喃气不打一处来。
“有事?”见裴筱喃不说话,谢子叙终于把视线从书上移向了她。
“我,我见公子近日劳累,所以特地煮了银耳莲子羹给您送来,这羹补脾、开胃、安眠,公子您…”裴筱喃一边说,一边招手示意身后的丫鬟将托盘端上。
然她话未说完,便直接被谢子叙打断,“行了,我知道了,你放那儿吧。”
虽有些诧异裴筱喃给他送夜宵的举动,不过思及她从前也常做此事,他也就让她放下了。
“…喏。”裴筱喃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还有事吗?”谢子叙见她不肯离去,便又出声问道。
“没了…”裴筱喃知道,他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她只得福身告退,“望公子注意身体早些休息,筱喃告退。”
裴筱喃走后不久,黎锦娥便把盅端到了谢子叙面前,用手试了试温度道,“温度合适,您现在用吗?”
哪料,他连眼都未台,就道,“拿走,我不吃。”
“你这是什么表情。”黎锦娥奇怪地看了谢子叙一眼,又狐疑地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挺香的啊,味道也不错,就是甜了点,怪不得你不喜欢。”
谢子叙抬手将身侧的窗户推开,蹙眉道,“你拿远点儿吃,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真难伺候,黎锦娥心下抱怨,嘴上却不敢说出口。
端着托盘去了桌边,一边吃,一边感慨,“没想到她脾气不怎么好,但厨艺还不错。”
“呵。”谢子叙仿佛听了什么好笑的事,轻声一笑,“她厨艺不错?她就只会做这个。”
黎锦娥愣住,“你怎么知道她就只会做这个?”
“反正这么多年,我是没见她做过别的东西。”谢子叙状若无意道,“以前我在宫外的时候她就爱给我送这个,每天都一样。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东西。”
“…原来如此。”黎锦娥点头,随即,她又提出了另一个疑问,“那她不知道你不喜欢吃甜食吗?”
“她应该知道吧。”谢子叙狐疑地看了黎锦娥一眼,“怎么了?”
黎锦娥乘着他说话的空档,又舀了一勺莲子羹放在嘴里,含糊不清地低声呢喃,“知道她还放这么多糖,怪不得努力了这么多年也没嫁出去。”
“你说什么?”谢子叙眯了眯好看的凤目,让她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没什么,没什么。”察觉到自己失言,黎锦娥急忙摇头否认,想要装作什么都没说的样子。
“嗯?”谢子叙明显不信,上拉的尾音虽然性感,可却充满了危险的意味在里面。
无奈之下,黎锦娥只得说道,“我说她不关心你,知道你不喜欢甜食还放这么多糖。”
“她不关心我,你就关心我了?”谢子叙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语带不悦。
黎锦娥动了动迷茫的眸子,奇道,“我哪里不关心你了?”
除了这两天经常睡过没有早起伺候他以外,黎锦娥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做到安总管交代过的所有事了。
“呵,我每次问你话都要问好几遍。而我,最讨厌的就是欺骗和隐瞒。”他板着脸,寒声道,“总让我生气就是你的关心?”
黎锦娥,“…”
见她默认自己的错误,谢子叙不悦的面色似乎舒缓了几分,但从他的语气中,依旧可以听出不悦,“比如刚才,你就没有跟我说实话。我明明听到有‘嫁出去’三个字,可是你回答我时却根本未提。”
黎锦娥的内心无比苦涩,“我就是感叹了一下她为什么到现在没嫁出去…”
“呵,她嫁没嫁出去与我有什么关系?”凉薄的笑意自他唇边溢出,那淡漠的眼神让黎锦娥心中很不是滋味。
许久,她才出声,“可是,人人都瞧得出来,她喜欢你啊…”
“她喜不喜欢我,与我又有什么关系?”谢子叙挑了挑眉,看黎锦娥的眼中带着一丝玩味。
黎锦娥不是在为裴筱喃伤心,她不过是想到了同样喜欢他的自己。
“那你…”迟疑片刻,黎锦娥鼓起勇气试探问道,“有没有娶她回去的打算?”
怕他怀疑自己别有用意,黎锦娥又补充道,“我看她,似乎是,非你不嫁的样子…”
“没有。”毫无犹豫、斩钉截铁的回答。
瞥了她一眼,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你们十一个成天争风吃醋、明争暗斗已经很烦了,你觉得我会再给自己找不愉快?”
后面的话,黎锦娥已经毫不在意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十一个”三个字上。
“不是十二人吗?”黎锦娥惊异问道。
“十一。”谢子叙纠正道,“崔绾兮只是我的下属,不算。”
崔绾兮只是他的下属?!
黎锦娥震惊不已,如果崔绾兮只是他的下属,“那她为何要为了你与我争吵?争吵过后又为什么要跟你哭诉?”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黎锦娥张口便问出心底的疑惑。
“因为是我让她这么做的啊。”谢子叙仍旧是那副淡漠的样子,似乎自己只是在诉说一个旁人的故事。
“你让她这么做的?!”她想过一万种可能,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些竟全都是他授意的,“为什么?”
谢子叙挑了挑好看的眉,“她不与你争吵,我怎么罚你?我不罚你在明德轩里思过,又怎么把你毫无破绽地带出来?”
从花灯节由左太守陪同游玩,到为崔绾兮的姿容所倾倒,再到崔绾兮与自己争吵辩解,都是他早就算计好的!
“你似乎,格外关注我的终身大事?”谢子叙嘴角微翘,似笑非笑地看着黎锦娥,“莫非你也对我有些什么想法?”
“…没有。”他对裴筱喃和崔绾兮的态度让黎锦娥明白,他不喜亲近对他有过多想法的下属。
而崔绾兮对他只有忠诚,得到的便是裴筱喃此生最梦寐以求的东西,即便只是名义上的。
“没有就算了,何必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谢子叙无所谓地笑笑,直接赤足踩在地毯上,向卧榻走去。
“不要直接踩在地上!你…”黎锦娥见他又不听劝阻,直接赤足行走,不自觉便要说他。
可话未说完,便被他不耐烦地打断,“行了,你先管好你自己。吃完了赶紧睡觉,别磨蹭。”
说罢,便不再理会黎锦娥。
“你不了解他的过去,你不要把他想得太无敌、太无情…”,程绪的话,依稀还在耳边。
夜半三更,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将黎锦娥从梦中唤醒。
“哐当!”,一声脆响,在这宁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刺耳。
碎片,黎锦娥想伸手去捡,可腹痛却让她行动极度不便,几欲晕厥。
想象中与冰冷地面的接触并没有到来,一双有力臂膀接住了她的身躯,“你怎么了?”
“我,吵醒,你了?”疼痛,让她她说话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
谢子叙蹙眉,“我问你怎么了?!”
“肚子,痛。”黎锦娥右手抓着他的臂膀,左手捂住肚子。
“肚子痛?”谢子叙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扶她让她靠着自己的肩。
另一只手腾出空来,覆上她左手的位置,“这里痛?”
黎锦娥点头,“嗯…”
谢子叙蹙眉看着怀里的人,突然一个不好预感在他脑中闪现,她是不是…
“走,我带你去找程绪。”他左手穿过她的腿弯,右手就着扶她的姿势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往外走去。
“等等…”黎锦娥抓着他右臂的手用力,示意他停下,“外面,冷,你,先把衣服,穿上…”
谢子叙怒不可遏,“闭嘴!”
他们的房间距唐瑾的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但黎锦娥毒发的现象已经越来越严重了。
顾不得其他,谢子叙直接抱着她一跃上了屋顶,赤足踩在冰凉的瓦片上,用轻功向程绪的卧房飞跃而去。
“砰!”,房门被踹开,谢子叙蹙眉高呼,“唐瑾!”
内间的程绪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吓得差点儿从床上滚下来,“这大半夜的搞这么大动静是要干嘛?!”
程绪一边抱怨,一边披上衣衫向外走去,正巧就遇上了抱着黎锦娥往内间走来的谢子叙。
“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把自己媳妇抱到我房间里来干嘛?”程绪诧异地看着谢子叙,“告诉你,我可对她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