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萧护益发控制不住神色,封正仍未停止。
“公子勿怪。”封正突然以额触地,再抬头时,眼中竟浮着层水光。“只是想起当年在教坊司时,母亲自尽在我眼前的模样。”
封正声音陡然低哑:“看着自己的母亲,唇齿间吐出一截舌头,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腥臊味,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
萧护猛地站起,月白锦袍带翻杯盏。
晃动的光影里,他看见少年永远挺直的脊梁此刻竟在发抖。
当年,这个自称闫三的少年带着他在险境中穿行,而后中了一剑,险些丢了性命。
自此,他便安排闫三与其一众兄弟进了端王府。
这几载,此人几次为他出生入死,诸多见不得光的脏活儿累活儿,皆无怨言。
靠着闫家源源不断送来的银钱打通关系,那些原本棘手万分的事竟都能迎刃而解。
他也一步步得到了父亲的信任。
“你是谁。”萧护问出心中疑惑。
入教坊司者,皆是罪臣家眷,或因获罪抄家,或因政治倾轧。
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小小商户的随从闫三。
铜漏滴答声忽然变得粘稠,烛芯爆开的火星溅在封正肩头。
“那年栀子花开得格外早。”封正仍保持着叩首的姿势,“母亲被拖去侍宴又被带回的那夜,我蜷在一旁数她腕上的青紫掐痕......”
当晚,母亲就悬梁自尽了。
那些伤,那条命,皆是为了所谓的“清白”。
萧护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不得不去想自己的生母。
倘若有一日他君临天下,他的生母便是世间最尊贵的女人,尽享尊荣,不必再如现在这般,在深宅大院中小心翼翼,受病痛折磨。
“家父封莒,曾任督察院副都御史。”封正突然抬头,说出自己的姓名:“封正。”
“父兄已去,我虽未及冠却已是一家之主,求公子赐字。”封正再次叩首。
从今往后,世间再无闫三。
更无苟且偷生的郑无。
萧护思忖了一瞬,复又坐下,蘸着残茶在龟甲上写了个“执”字,茶渍顺着卦纹渗进“坎”位:“《尚书》有云‘允执厥中’,往后便唤你执中。”
萧护解下腰间螭纹玉佩压在龟甲上:“此玉随我十六载,今日赠予封氏家主。”
如此,便是承认了封正的身份。
封正知道,倘若有朝一日萧护登位,必会为封氏平反,重开封氏祠堂。
倏地,窗外飘进几缕槐花香,封正忽觉喉头腥甜。
封正从陈贯口中得知,长姐自绝于教坊司,小妹不知踪迹。
王袭云回京后便寻机找小妹,不过几日便寻到人了。
赵世严知小妹一直在教坊司,可却不敢赎人。
敢从教坊司买罪臣家眷的,少之又少。
王袭云寄来的信笺内容,封正此生不想再看第二遍。
信中言及,小妹早早被灌了烈药绝育,十二之龄便被迫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应付往来形形色色的人,被迫承受这世间最不堪的屈辱。
所幸、他还有家人尚存于世。
只要人在,何尝不是幸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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