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日,晨光初露时分,城北农庄北面的空地上已经站满了青壮劳力,这些青壮除了一部分是农庄招募的之外,大部分的都是刘昭派人从周边几个村子招募来的,此时众人正看着前方。
只见刘昭将粗麻布衣的袖子挽到手肘,握着丈量土地的竹尺大步流星走在最前头,后面二十名扛着铁锹的青壮紧跟其后,铁器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农庄院子的北面这里,划出四十丈见方的空地,纺纱工坊与纺织工坊就在这里背靠背而建,先将两处工坊的位置标记下来。"
刘昭一边说着,一边带头用竹尺点着长满杂草的土坡,两名提着石灰桶的青壮立刻沿着他划出的白线倾倒。灰白的粉末在晨风中扬起细雾,将两处未来工坊的轮廓勾勒分明。
做好之后,刘昭分出一部分青壮,在农庄北面继续完善,按照自己画出的图纸,将纺纱工坊和纺织工坊的内部细节,包括大门、房间、水井等各个部分的具体位置,用石灰在地上标记出来,然后就开始挖沟打桩。
这些事情自然有精通建造的工匠负责,只是具体的木匠、瓦匠等工匠,暂时还没有招募到位,毕竟第一步平整土地还没做,现在招募也早了些。
接着,刘昭带人来到农庄东面,在东面不远处恰好又一条并不算宽的溪流,平日里附近的佃户多来这边取水浇地,刘昭四下看了一会儿,便叫来陈举和刘耒嘱咐道:"肥皂工坊要挨着溪流,方便取水,我看就设在农庄东面吧,在这边新砌十个砖灶,每个灶台间距至少五尺……"
一旁的刘耒仔细记着刘昭的各种要求,以便接下来和瓦工、木工等工匠对接。
转眼到了日头升到树梢时,三百多名青壮已全部到位,在农庄北面和东面各司其职。
北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号子声,百十个赤膊青壮正拽着石碾夯实、平整土地,东面百多个青壮也在奋力忙碌着。陈举带着三个账房先生穿梭在人群间,每丈夯实的土地便用朱砂在簿册上画个红圈。
"这边平整土地的事情要抓紧,看进度再有几天就能完事了,木匠、瓦匠要尽快招募,你今天就去一趟燕州城,不管价钱多贵,也要招募到足够的人手。"
刘昭抹了把额头的汗珠,望着周围火热的场面,对身旁的陈举说着。
“是,公子放心,我这就带人进城。”
当天下午时分,陈举带着几个青壮来到燕州城东,这里是城中手艺人等活的地方,陈举刚一露面,正被几十个木匠团团围住。粗布短打的汉子们举着墨斗、刨子挤到前头,七嘴八舌地报价:"包工包料每丈梁木三百文!""俺们鲁班门人只要二百八十文!"
"诸位!"
陈举情急之下跳上一旁装工具的竹筐,大声喊道:"我城北农庄要建三座四十丈见方的工坊,需梁木两百根、椽子五千支,木匠按天算钱,包工不包料,每人每天一百二十文。愿接活的按指印领定金,工钱日结!"
这边的一众木匠顿时如潮水般向前涌动,陈举很快就招募到四十多人。
不远处的瓦工棚下顿时炸开锅,纷纷跑过来询问,陈举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最终定下了每人每天一百一十文的工价。
旁边,一群力工扛着扁担也凑过来,被陈举抬手拦住:"扛木料的力工每日三十文,管两顿饱饭!"
待到夕阳西沉时,陈举在城门处雇下二十辆驴车,满载着工具,以及临时采购的木料、石灰、瓦片等材料,车队还跟着四十多木匠、三十多瓦匠,以及三十多个专门干重活的力工,浩浩荡荡驶出北城门,车辙在官道上压出深深的沟痕,车厢里新买的锯子与铁钉碰撞,叮当作响。
随着陈举招募到大批工匠和人手,农庄北面和东面的施工进度快了不少,刘昭将这些工匠安排到位后,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此时刘昭安排刘耒督促肥皂工坊继续在农庄院子里生产,命陈举负责两处施工的进度,自己则乘坐马车来到燕州城中。
南安堂大门口的铜铃叮咚作响时,掌柜郭奉节正在柜台后拨弄算盘查账,紫檀木柜台上的青瓷香炉升起袅袅细烟,将"童叟无欺"的金漆匾额笼在薄雾里。
"郭掌柜,好久不见啊。"
刘昭拱手施礼,目光扫过堆满棉包的货架。三十斤装的麻袋摞成小山,细白的棉絮从缝隙里钻出来,在斜射的阳光中飘浮。
郭奉节闻声急忙过来相迎,笑着说道:"刘公子登门,我这南安堂蓬荜生辉,快请坐!"
郭奉节将刘昭请入座位,上茶寒暄之后,刘昭指着货架上的棉包,问道:“真是巧了,郭掌柜进了这么多的棉花?
“是啊,几天前刘家下了订单,一共定了两千七百石棉花,当然,这只是第一批,后续刘家还要继续订购,想来应该是要大干一场的。”
刘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按照十斤棉三斤纱来计算,刘家定的两千七百石棉花可以产出九万七千多斤棉纱,织出将近三、四百匹棉布。
此时一匹棉布差不多是长四十尺、宽二尺多,如此算下来,刘家此番的确是准备大干了。
郭奉节看着沉思的刘昭,随口问道:“怎么,刘公子也要采买棉花?”
"每月三千石,后续看情况还会增加。"
说着,刘昭又补充道:“棉花要长绒的优质棉,差一点的我都不会付银子的。”
“那是当然,我南安堂的货,向来是物美价廉,质量上绝对没问题!”
有了大生意,郭奉节自然高兴,随即给出了每石四两五钱银子的价格,刘昭正要还价,却看到柜台西侧的月洞门忽然转出个鹅黄襦裙的姑娘,发间银步摇随着步伐轻颤,正是郭奉节的女儿郭文蒴。
而郭文蒴捧着账本的手指纤白如玉,目光在刘昭身上稍作停留,才开口说道:"爹,上月肃州来的棉花绒长九分,还剩八十包。"
少女的声音清越,指尖在账册某页轻轻一点,刘昭看了一会儿不觉得有些失神,随即自嘲的笑了笑,抱拳对郭奉节说道:“这批肃州的棉花就不错,数量不足的,郭掌柜请比照筹办。至于价格嘛……”
郭文蒴突然开口:"四两二钱银子一石,不过要先交押金三百两,若遇阴雨延期交货……"
刘昭先是一愣,一旁的郭奉节已经出声:“胡闹!我与刘公子在谈生意,你这丫头不要多话。”
“呵呵,刘公子莫怪,这是小女郭文蒴,家妻早逝,我又宠爱,就宠得这丫头没轻没重的。”
“好,就按照每石四两二钱银子的价钱算,郭姑娘的面子,我还是要照顾的。”
刘昭出售肥皂已经将近一个月了,现在每天可以出产十数万块肥皂,郭奉节都是照单全收,一天的纯利都在七、八百两银子,现在扣除兴建三处工坊所需的银钱,刘昭手中还有九千多两银子的活钱。
三千石棉花的总价一万两千六百两银子,虽然还差了一些,不过自己只要先交三百两的定金,后续等棉花陆续送来,再分批给钱即可。有了这个时间差,肥皂工坊稳定的收入自然可以弥补其中的差额。
眼见刘昭爽快答应,郭奉节高兴的拍手说道:“跟刘公子做生意就是痛快,尾款也不用着急,等棉花全部送来之后再说。”
郭文蒴则是睁大双眼看着刘昭,心中暗道:“这位公子,人还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