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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048章:沉默的父爱,突然的喜脉
    夜,微凉。

    麻绳胡同,沈宅前厅。

    沈念的父亲沈尧山坐在最前方的红木椅上,沈念坐于侧方。

    因沈尧山称有话要单独交待沈念,顾月儿、阿吉、小桃便都退下了。

    父子俩在此已坐了一刻钟。

    但只说了三句话,还是沈念进门之时。

    “爹,来了!”

    “恩!”

    “爹,喝茶!”

    “好!”

    “爹,吃点心!”

    沈尧山摇了摇头。

    “近日皇上赏的。”

    沈尧山郑重地拿起一块,细细品尝起来。

    此种状态,乃是父子二人的常态。

    沈念求学之时,二人同居一室,一夜都没说一句话,但彼此都未曾感到丝毫不适。

    二人在家也是如此。

    唯有沈念的母亲也在时,二人的话语才会多一些。

    沈尧山也就对沈念这个样子。

    对其他人还是有说有笑的,不然不可能弃文从商,如此成功。

    沈念从母亲、岳父的书信里得知,沈尧山知晓他在御前记录起居注后,与一众至交好友连喝三日,连夸沈念三日。

    沈尧山在沈念面前如此高冷,其实就是想保持父亲的威严。

    他习惯这种既能保护沈念又能训斥沈念使其走正道的感觉了。

    沈念也习惯这种感觉了。

    若沈尧山突然对他嘘寒问暖,沈念反而觉得不对劲。

    眨眼间,又过了片刻。

    沈尧山依旧没说话,期间欠了欠身子,欲言又止。

    沈念也没问。

    前者若想言,不问就能说,若不想言,问了只会挨骂。

    少顷。

    沈尧山干咳一声,扭脸看向沈念,道:“我为你请来一个大夫,决定今晚让他给你俩看一看,开一副药。”

    啊?

    沈念面带迷惘,然后突然意识到,沈尧山是在说他与顾月儿成亲一年,仍无子嗣,找了个大夫为他俩瞧病。

    “爹,我俩没病,不用……”

    沈尧山一瞪眼,沈念顿时不说话了。

    这种压迫感,根植于他记事之时,那是发自骨子里的敬畏,即使当下的身体有了两个灵魂,看到这个眼神,也是浑身汗毛竖起,猛地一激灵。

    随即,沈尧山站起身来。

    “你去与月儿说一说,然后随我立即去我与大夫所居的客栈,待瞧完病,我明日便回乡。”

    沈尧山做事,向来利索干脆。

    若沈念的娘在这里,那至少能说到半夜,一边夸沈念,一边骂沈尧山。

    然后父子俩只能陪笑,且用手指撑着眼皮都不能打瞌睡。

    说罢。

    沈尧山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放在桌子上。

    “给月儿的。”

    沈念微微撇嘴,他爹就这样,嘴上从不说对沈念好,但事事做的都是为了沈念。

    片刻后。

    沈尧山、沈念、顾月儿三人坐上马车,前往了沈尧山暂居的客栈。

    沈尧山非常保守,从不与儿媳共住一院。

    约半个时辰后。

    三人来到城东的悦福客栈楼上雅间。

    “李先生,这个便是犬子与儿媳,麻烦您为其瞧一瞧。”沈尧山非常客气地说道。

    沈念走进屋内,看到了这位李先生。

    身材精瘦,头发花白,皮肤偏黑,身穿一袭布衣长袍,年约六十岁,看上去更像是一位老书生。

    “李先生好!”

    沈念客气地拱手,然后便坐下,待这位李大夫诊脉。

    李大夫先为沈念把了一下脉,五息后离手,然后又将手放在了顾月儿的手腕上。

    约三息后,李大夫眉头一挑,看向沈尧山。

    “沈掌柜,你是在消遣我?这明明已是喜脉了!”

    “喜脉?”

    沈尧山与沈念都是一愣,同时出声,顾月儿也面带惊讶。

    “应已两月有余,不会有错!”李大夫面色平静,将脉枕收回药箱。

    “李先生,真不会诊错?”

    “放肆!神医东壁先生怎会诊错?”沈尧山瞪眼看向沈念。

    “东壁先生?”沈念一愣,再次打量起面前之人,惊讶道:“你……你……你是神医李时珍先生?”

    李时珍微微点头。

    沈念顿时兴奋起来,又打量了一番后,不由得看向沈尧山。

    “爹,您……您怎么能结识李先生这样的神医?”沈念问道。

    沈尧山嘴巴一瞥。

    “山中相识,难道你爹就不配当李先生的朋友?”

    沈念掩嘴一笑,朝着李时珍拱手道:“晚辈沈念,参见李神医。”

    “沈念?你是那个写出国子监训诫稿的翰林检讨沈念?”李时珍问道。

    “正是晚辈!”

    “好啊!好啊!好啊!你那篇文章,亦是良方,我的药方能救人,你的药方可救世啊!”李时珍轻轻抚须,看向沈尧山。

    “沈掌柜,咱们认识近三年,你却不告知我有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儿子,过分了!过分了!”

    沈尧山尴尬一笑。

    “我知先生不喜官场,便没多言,这臭小子,一般般吧!”

    “一般般”三个字比夸赞沈念是“文曲星下凡”更能彰显出沈尧山的自豪。

    此乃他的口头禅。

    这时,沈念想起了病在床上的小万历。

    “李先生,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近日皇帝偶感风寒,病情渐重,三日后便是郊祀大典,于家国苍生,干系甚大,能否请先生……”

    沈念知李时珍当年被“修玄修仙,爱吃仙丹”的嘉靖皇帝伤到了心,对皇家官家向来不喜,故而并未强求。

    若李时珍不愿意,他绝不会勉强。

    李时珍想了想。

    “我欠你父亲一个人情,本来是为你开药的,这个人情就落在你身上吧,你安排吧!”李时珍笑着说道。

    “多谢先生!”沈念重重拱手。

    ……

    片刻后。

    沈尧山与李时珍叙旧,沈念将顾月儿送回家后,便直奔礼部。

    虽然夜已深。

    但礼部尚书马自强必然还在忙碌着。

    若小万历不能亲至南郊,他必须做出一套备选方案,当下正是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

    其实,沈念若去寻首辅张居正,可以更直接,使得张居正更器重他。

    但越级汇报,实乃官场大忌。

    虽然马自强可能不在乎这些,但一些爱嚼舌根子的言官,定然会讽刺沈念溜须谄上。

    当下的沈念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功,如何受赏更划算,他是真心希望小万历能够迅速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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