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担心,亲爱的,这一切只是尘世的映像——杰伊·克利福德《泪之谷》
简羡夏没有搬回总局的单人宿舍,她的焦虑障碍回国后再次严重,她暂时住进了已经退役的大师姐顾濋在北京的小房子里。
顾濋遇见了她的真命天子,便迅速迈入婚姻殿堂,远嫁新西兰,得知简羡夏的事情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她,邀请她来新西兰治伤。
顾濋的先生是一名很厉害的外科医生,他给简羡夏做了全套的检查,运动损伤是一名职业运动员常碰到的事情。
但实际情况最严峻的是心理障碍,不知是否是出于对再也站不上赛场的担忧,这位黄金正手封闭、焦虑、恐慌,甚至伴随着自我伤害倾向,这才是他真正担心的。
经过和简羡夏的沟通,他推荐了一位瑞典非常着名的心理医生,一起辅助治疗。整整一年,简羡夏失去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积极治疗。
幸运的是,效果不错,顾濋他们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甚至,在顾濋和她先生的陪伴下,她还开始做左右手发球的恢复练习,一板一板,不服输的劲头上来,双手重新磨出了血泡,像极了初训时期的掌心,破裂又结痂,最后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薄茧。
不过,就算是这样的练习,也是断断续续的,深夜反复发作的惊悸,让她的状况时好时坏,自然也不允许她过多耗费自己的精力。
“she looks a lot like that left-right partner.”
顾濋转述她先生这句话的时候,简羡夏有片刻的失神。
你看,原来全世界都知道,她有一个最棒的左直搭档。
“thank you. he's the only man i ever loved.”她冲着顾濋笑的璨璨,目光却看向了更为遥远的地方,是他们曾经紧紧相拥过的赛场。
“hi, jane. how are you feeling?”视频电话的另一端,瑞典医生gustaf有些担心她。
“i'm fine. i'm still in a stable mood.”简羡夏有些迟疑,但还是将机场那次失控的始末原原本本地道出。
gustaf听的很专注,又重复了一遍缓解焦虑障碍的方法,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did you panic because you saw your ping-pong teammate, or your lover?”
只有找到了真正原因,你才能摆脱恐慌。
面对恐惧,战胜恐惧。他想告诉简羡夏的是这个意思。
简羡夏一直到视频挂断,最后也没有回答。可能都有吧,也或许还是因为不想面对曾经至极的荣光和如今失意的自己,更是不敢面对六年来视她如珍宝,却被她一朝放弃掉的林牧钦。
种种原因,像是一团乱麻,探究不清。
归队的第二天,就迎来了一场激烈的交锋。
两周后的公开赛,也是一场大积分比赛,可以说是,赢得了这场比赛的金牌,就相当于拿了直通车票。
整个队里都很重视,眼下男世一二三皆被自家主力占领,而女世排名却只占了两位。这两年的第一位,仍旧被日本选手谷川静香霸占。
“当年,羡夏在的时候……”季东阳正在滔滔不绝,细数那年亚锦赛简羡夏是如何以一记爆拧,绝杀谷川静香的事迹。
一直沉默喝茶的于晓主席,“嘭——”的一声,重重放下了手中的保温杯,不锈钢的杯底碰上猪肝红的实木桌面,声音刺耳。
季东阳立马噤了声,也不知道是哪个字眼触动了这位佛爷的神经,他朝女队主教练郝平勇交流了一个眼神,后者也是噤若寒蝉,一副坐禅神态。
乒乓球不是彻底的胜利,就是失败。
“小简人回来了,怎么不来报到。”
跟谁报到?季东阳眼神os。
郝平勇索性闭了眼睛,一副看不见我,别问我的模样。
正踌躇着,会议室门口探出了一颗圆鼓鼓的脑袋,有点炸毛,尖尖的下巴褪却了少时的婴儿肥,明亮的眸子,弯弯的眼尾,娇俏可爱,“领导,您找我。”
于晓脸色微动,也不说话。
季东阳赶忙起身,拎了一把椅子,就招呼她进来,“看我们羡夏,刚回来就这么早来训练,快进来,领导正念叨你呢。”殷勤劲儿,惹得郝平勇递了一个白眼给他。
简羡夏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走进来,环视了会议室一圈,坐了下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于晓声音威凛,双手环臂。
简羡夏立马坐直了身子,庄重地向大家打了招呼:“向领导们报告,我结束长期休假,已经正式申请归队!”
季东阳带头鼓掌,表示欢迎,身后坐着的男队女队也纷纷效仿。郝平勇微抬了眼皮,睨了简羡夏一眼,后者赶忙微笑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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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丫头自打开始双人就认季东阳,也没待在女队多久,和他关系也不尴不尬的。这下卖乖示好,得,被这小丫头整个都架住了,他也只好加入了鼓掌大队。
于晓咳嗽了一声,鼓掌声渐隐,“既然回来了,就好好训练,基本功是不是都忘了!”简羡夏赶紧解释,“不能,天天练着呢。”
于晓瞪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掩在手套里的右手流转几秒,似乎想说什么,嘴唇翕动,最后也没说出口。
简羡夏心中了然,主动开口:“看领导不信呢,等会和咱队里的赛一场?”
眼神往后排坐着的一众人看去,似乎在选择对手,被她眸光扫到的敏心、大胖,赶紧低头,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于晓发了一个鼻音,但也默许了。
郝平勇这时候来神了,用胳膊搡了一下季东阳,小声嘀咕:“让她老搭档来。”季东阳不理睬,任他胡言乱语,自岿然不动。
郝平勇声音不大,却听者有意,队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颇有些好戏开场的期待。
季东阳头皮发麻,最后还是顶着压力开口,“女队出一个吧,毕竟羡夏刚回来,后面跟着一队先练着。”
季东阳主管双人,分管男队,简羡夏和林牧钦搭双人的时候,他好歹算个组长,说话也算好使。但眼下她复出,双人暂时是不可能的了,女队的事他不好过多置喙。
郝平勇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不答茬,一时间场面很尴尬。这时,后面传来脆生生的一声,“郝指,我想和师姐过过拍儿。”
简羡夏打量女孩,是个刚来的小将,她出走的这两年,队里来了不少新人。
于晓起身,比赛他没兴趣,看见简羡夏生龙活虎的样子,他还是放心不少,便处理其他事务去了。
男队女队都停下了手中的训练,围拢过来。简羡夏和徐微微站在球台两端,开始做赛前准备。
另一边,伤了风的林牧钦,发着烧,金刚不坏的身体还是倒下了,季东阳给他放了假,此刻他正昏睡着。他不习惯静音,床头的手机跳了起来,生病加上被打扰睡眠,他皱着眉,脸色差劲,是罗文的微信。
——钦钦,速来,有好戏。
似乎是等他回复等得着急了,又连续发了一条。
——徐微微挑战你前女友!
林牧钦对“前女友”三个字过敏,面色愠怒,给他回了一条信息。
——滚蛋。
罗文看着那个黑色头像发过来的消息,他都能猜到此刻林牧钦的表情,肯定是皱着个大浓眉,眼神眯成一条缝,极其不屑的样子。
他赶紧拍了一张照片给林牧钦发去,还贴心附带了一句:
——我会给羡羡加油的!(微笑脸)
林牧钦看着手机屏幕里,模糊的侧脸,膝盖微微弯曲,保持着灵活的半蹲姿势。
真模糊,罗文的手机能不能换了!
忽略马赛克画质,林牧钦还是随心的一键保存起来。左右也是睡不着了,他索性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拿了车钥匙就往总局走。
推开门,罗文一副惊掉下巴的表情,幸好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赛场上,并没有格外关注到这位此时此刻应该还在休假的林牧钦。
林牧钦住的近,10分钟车程,赶来的时候一局已经打完了,他瞅了一眼计分牌,9:11,险胜。
简羡夏输了一局,神色上没有太大变化,活动着脚踝和膝盖,右手腕也轻轻转动,放松着肌肉。
她一眼就看见了人群后面的林牧钦,他个子高,又瘦的厉害,没有穿训练服。心里想着,看来是休假了,难怪刚才在会议室没有看见他。
徐微微率先发球,一个旋转强烈的侧旋球飞向简羡夏,后者迅速侧身,手腕一抖,正手大力扣杀,两人你来我往,比分交替上升。
罗文凑到林牧钦面前,低声说道:“徐微微排名上的这么快,是真的有实力,竟然给咱们前女世一都打平了!”
林牧钦默默听着,没说话,他察觉到,简羡夏的右手有时会有不自然的抖动,基本都发生在大角度的时候,甚至好几次他都看到了她吃力蹙眉。
她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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