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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8章 传信
    一道清亮的女声从门背后传过来。

    付宁扬起声音叫门,“二姐,是我!送盐来了!”

    这里就是桂康在麻线胡同的小窝,桂平前些日子特意跑回阜成门给他送的地址。

    二姐听见付宁的声音赶紧开门给他迎了进去,提着塞给她的糖葫芦和烧饼,嘴里不住的说:“来就来了,还带这些?”

    但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娘,小宁来了!”

    舒舒觉罗氏从东厢房里出来,在这儿住了一个多月,她的精神明显好了不少,脸上又有了些肉,头发梳得光光的,鬓边还插了朵小小的石榴花。

    “舅妈,给您请安了。”付宁把手里东西都放下,给舒舒觉罗氏行礼。

    “行了,没这么外道,赶紧起来。”舅妈走过来,拉着他的手往堂屋走,“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付宁又拎起了那包盐,“我求二姐办事来了。”

    三个人说说笑笑的进了屋,付宁指着那粗盐说:“这不是该积酸菜了嘛,我求二姐帮忙来了。”

    “抬手的事儿,你还买东西。”舅妈嗔怪道,二姐却是抿着嘴笑不说话。

    舅妈自从住到这里,周围清静了不少,心里的负担也轻了不少,而且桂康这个院子是现买的,说是什么都有,但在她眼里是什么都缺。

    桂康临走给妹妹留下了五两银子,让她们看着布置,舒舒觉罗氏就大显身手开始归置了。

    没有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手上又有了活儿干,她的病一下就好了不少。

    住进来没几天,乌雅月清还特意坐着软轿过来给她请安,看着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脸儿,她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乌雅月清给婆婆带来了一斤燕窝,又留下了十两银子,才被婆子丫鬟簇拥着回去了。

    亲眼见着了儿媳妇,身体比自己想象的还好一点儿,说话做事也有章法,舒舒觉罗氏这口咽不下去的气也平了不少。

    今天看见了付宁,她高兴得很,正有些闷得慌呢,就有人上门了,她正好拉着两个孩子在屋里唠家常。

    按舅妈的意思,付宁就别学什么积酸菜了,回去把缸刷干净了,哪天她跟女儿过去给他腌上就完了,反正舅舅家也得腌。

    她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又让女儿想着告诉桂平回家送信,让富海多买白菜,一时间愣是给自己说忙叨了。

    二姐吃着付宁买的糖葫芦,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在那里磨叨,这多好,比前些日子愁眉苦脸的样子强多了!

    “行了,您也吃个糖葫芦吧!慢慢儿算,我做饭去,咱们仨也熬个白菜,就吃这几个烧饼了。”

    “我多大了,还吃这个?给桂平留着吧。”

    二姐去厨房做饭了,付宁也跟着出来了,“桂平呢?上学去了?学得怎么样?”

    “学得怎么样不知道,朋友又交了一堆,脸上也有笑模样了,我爹说给他活动个警察厅的缺,还得些日子才有信呢。”

    付宁借口去看看桂平的功课,一个人进了厨房边上的小屋,翻出了笔墨急急的写了张字条,吹干了折了几折,塞在了自己挽起的袖子边里。

    二姐不光熬了白菜,里面还放了几大片的五花肉,又放了一把粉条,隔着老远都能闻见香味。

    付宁不知道满人守孝的规矩,关于守孝吃素这件事儿是汉人的习俗,后来他跟胡同里的老人聊天才知道,满人对于守孝吃不吃素这件事没有硬性规定。

    而且算着日子福宁的父亲都满了周年了,祖母也满了半年,所以今天他也就不客气了。

    一顿连吃带喝,他把汤盆底子都刮干净了,才拍了拍鼓起的小肚子,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二姐做饭真好吃。”

    吃完了午饭,付宁就告辞了,五斤粗盐他都留下了,二姐说过些日子去他家积酸菜,让他把酸菜缸刷出来。

    付宁答应得好好的,出了桂康家的门,溜溜达达往胡同口走,他不确定还有没有人跟着,也不能东张西望。

    走到胡同口的时候,脚下一绊,鞋就踩掉了,他往旁边一户人家的台阶上一坐,把鞋脱下来磕打了两下,再重新穿好。

    在这个过程里,那张写好的字条就悄无声息的塞进了旁边这户人家的门缝里。

    出了胡同,被人盯着的感觉还在,可这回他就没了负担,干脆带着尾巴去了杨竹梅斜街的书局,整整看了一下午的书。

    他看书入了迷,直到太阳西斜了才出来,这回就没有人再跟着他了。

    保险起见,他还是跑到宣武门的教堂转了一圈,然后才回了自己家。

    第一次这样传递消息,付宁心里忐忑不安,也不知道连安的这处暗棋能不能把消息成功传递给他。

    于是第二天一早,他就跑到了连府。

    还没到门口呢,就看见连府门口家人们进进出出的,乱糟糟一片。

    什么情况?

    等他走近了才听见六总管哑着嗓子在门口说话,“太医呢?派人去接了吗?同仁堂那边呢?赶紧去请?!”

    付宁对这位总管没什么好印象,在门外晃悠了一会儿,直到这位离开大门口,他才进去。

    门房自然认识他,还指了指东厢房,告诉他连安在那边。

    等付宁进了东厢房,吴树丰的书桌前面放了一口箱子,里面已经放好了一些衣服和书,连安正指挥着下人把书桌上的笔墨也收进去。

    “这是怎么了?逃难啊?”

    连安见他进来了,挥挥手把人打发下去,等四下无人了才说:“你不来我也要让石头去找你了,我这边有变故,老福晋病了,趁着这个机会,把小吴搬到你那里去吧。”

    这句话里包含的信息可就太多了,但是付宁最关心的还是昨天的那张纸条。

    “昨天的事儿你知道了吗?”

    这句话虽然没头没尾,但是连安听明白了,“知道了,我着人去查了,你也消停一阵子,别让人盯上了。”

    付宁把心放下了,用手指了指那箱子,“你这边出什么纰漏了?”

    “没有,至少目前没有。”连安低下头,用手掐了掐眉心,“但是这件事比我想象的严重,现在走到了个岔路口,我得好好想想。

    这个烂泥潭不能让小吴陷下去,现在把他拽出去还来得及,正好老福晋病了,就说是让他出去避避病气,这个理由也正合适。”

    连安闭了会儿眼睛,再睁开时原来那些疲惫就都压下去了,他一脸严肃的说:“你赶紧走,等小吴放学了,我让石头送他过去,他叔叔家我去安抚,你们什么都不用管。

    近一段时间你也不要再来了,有事我去找你,或是让石头给你送信。”

    说到这儿,他压低声音一字一顿的说:“你记住,除了我,只有石头给你们传的信儿才能信。”

    付宁伸手拍了他肩膀一下,转身就要走,临出门的时候问了一句:“如果我们有消息要传给你怎么办?”

    “宗人府管的送到麻线胡同,顺天府管的去找顺天府。”

    付宁出了东厢房,觑了一眼乱糟糟的院子,跟在几个急急往外跑的家丁后面出了连府。

    低着头疾走了一阵儿,他才慢下脚步,喘了喘气,随手捡了一片落叶,冬天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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