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骤然启动,杜青窈只顾着和萧明镜动气,一时不察,身子自然坐不稳。她原就跟萧明镜大眼瞪小眼,此刻一头扎进萧明镜的怀里。
某人一伸手,不偏不倚抱个满怀。
嗯,真好!
“知道冤枉了本王,内心愧疚,便投怀送抱——孺子可教。”头顶上传来萧明镜带着明显笑意的磁重之音,字字句句透着一股子春意荡漾。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投怀送抱?没坐稳而已!”杜青窈快速从他怀中起来,“萧明镜,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早就找了蔓青过来,还诈我说姚清时会自尽,到时候镇国将军府要扒了我的皮。呵……你也是个臭男人!”
萧明镜挑眉,“本王是说给镇国将军府会找你算账,可本王哪知道掌柜的会救人?”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若是蔓青看到姚清时为她殉情,投江自尽,必定会舍命相救,岂会置之不理?如此一来,还有我什么事?”杜青窈气不打一出来,“你又诓我一次。”
“既然你知道不关你事,你那么生气作甚?”萧明镜一脸的无辜,瞧着的确是惆怅得很,“本王左不过是让青烟提前与姚清时说了几句,之后的事儿都是秦掌柜一人所为,与本王
着实没半分关系。”
他这是解释?
杜青窈别开头,明明心里舒了一口气,好在姚清时和蔓青解开心结,算是一家三口重聚,只不过她又被人摆了一道,欠了一屁股“人情债”,委实不痛快。
然而转念一想,债多不压身啊!
横竖欠了一屁股的,还差这一笔吗?
这么一想,她这心里又觉得好受了不少,都说放债的是孙子,欠债的是爷,怎么说借不借在他,还不还在她。她要是拍拍屁股走人,他能奈她何如?
一想到萧明镜到时候气得七窍生烟,那表情必定是往日儒雅温润全无,抓狂如斯,真是痛快!
萧明镜看着她一会愠怒一会又忍不住偷笑,便晓得这丫头盘了什么心思,摸着手中的折扇,淡淡然的开口说到,“欠债不还,是要以身抵债的。”
杜青窈一愣,“滚你的。”
“上哪儿滚?”他一本正经的问。
杜青窈干笑两声,“留点口德。”
“省点力气不是更好?”他半倚着小方桌,含笑盈盈的望着她,“本王的小刺猬,此番没有别的猜想了?不应当啊!”
“少拿话来激我!”相处久了,杜青窈隐约也能知道他的手段,这厮花招太多
,她若是按捺不住,定然会中他的圈套,“猜来猜去太麻烦,我懒得同你猜。有这气力,还是留着过节的时候上街猜花灯去!”
“甚好,知道何为韬光养晦了。”萧明镜瞧了一眼被风吹开的车窗帘子,“这会应该回秦楼了。”
杜青窈眸色微沉,“镇国将军府的人,不会放过蔓青母女,你这招用得——很是居心叵测!”
“保护自己的女人,是男人的本能。”萧明镜含笑望他,“你们总以为姚清时还是当年的姚清时吗?他为什么驻守边关多年?为何屡立战功?”
杜青窈眉心微蹙,“为何?”
“女人要的是安全感,男人要的是权力。只有手中捏着权力,就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想要保护的人。”萧明镜意味深长的说,“昔年他虽然出身镇国将军府,但他没有战功也没有实权,他的维护只会让秦掌柜死得更快!”
萧明镜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你站在蔓青的角度看问题没错,但是时局不容人,这天下原就是掌权者的天下,就算是天潢贵胄,若你没有兵权在手,你就是个废物,你说的话就是废话!”
杜青窈倒吸一口冷气,“那你呢?”
“本王不一样。”萧明镜捋着袖口的褶
子,依旧淡然自若,“帝王之爱是庇护的遮阳伞,也是架在脖子上的刀刃!这刀子,不是谁都敢碰的。”
“可也会伤了你自己。”杜青窈抿唇,默默的靠在车壁处,“不是谁都能承受帝王之爱的,犹如后宫三千,帝王专宠会把宠妃置于风口浪尖之上。”
萧明镜点点头,“众矢之的,群起而攻之。”
杜青窈好似明白了什么,“所以皇上宠爱你却不给你权力,是不是也因为……”
“父皇高瞻远瞩,他的心思远不是你能猜测的。”萧明镜轻叹,这一声叹好似凝了别样的意味,带着无奈,带着莫名的悲凉,“帝王心,不可测。”
“帝王,不会孤单寂寞吗?”杜青窈问。
萧明镜笑了,“会,所以没有真心。”
“为什么?”杜青窈不明白,“怕被人害了?”
“高处不胜寒,身居高位最怕的就是被人拽下来,这是人的本能。”萧明镜忽然不想说了,“但愿你不会明白这种孤寂,只剩下算计的孤寂!”
杜青窈定定的看他,竟只看到他眼底的凉,那样的寒凉无温。
“现在我们说的是蔓青,不是你!”杜青窈觉得不该继续方才的话题,萧明镜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总是能把话题牵扯到他身上。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总是有意无意的向她说点什么,又或者说是在传达什么。
“她留在京城不安全,应该离开。”萧明镜轻笑两声,“你担心她的安全,那本王送她走,不正好遂了你的心思吗?”
杜青窈绷直了身子,“镇国将军府怕是不会放人。”
“年后,姚清时就会领兵离开,护送西昌国使团离开,到时候你的蔓青姐姐就可以带着妞儿,一家三口远走他乡。”萧明镜揉着眉心,“在此之前,还得给镇国将军府下一剂猛药,否则死定了。”
“都给他姚家传宗接代了,还想怎样?死定了?这些人还要不要脸?”杜青窈大怒,“怎么,想弄死大的,还想弄死小的?难道妞儿不是他姚家的骨血吗?这么对待自己的后人,不怕祖宗怪罪吗?”
萧明镜没吭声,在这些人的眼里,人命根本就不算命。
卑贱之人生出来的孩子,仍是卑贱之身。
换言之,卑贱之人没有资格诞下镇国将军府的骨血,这是对姚氏一族的侮辱,是名门望族的耻辱,所以就算杀了蔓青母女,也只是在清理门户,没人敢有异议!
“那我呢?”她忽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