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难不成我还说错了?”杜青窈嘟哝着,“这都把药送到我嘴边了,就差没毒死我!”
“在你眼里,本王算什么?”他问。
杜青窈眨了眨眼睛,“殿下高高在上,自然是主子!”
“本王要当的不是你的主子。”他颇为无奈,想了想又将案头的书册拾起,低头继续翻阅,“继续说!”
有些话搁在她肚子里,怕是要肠穿肚烂的,还是让她说出来为好。
“是,我承认那主意是我给她出的,但我不认为公主是个知恩图报之人,相反的——我不会被她的三言两语骗了,她诓我不过是想灭我的口。”杜青窈愤然。
萧明镜微微挑了眉眼,“没被迷住,倒也还算聪明。”
“我知道她要杀我,所以一路上我便要想尽法子诓她,好在公主有心要杀人,却难逃野心勃勃的束缚。”杜青窈靠在窗口,长叹一声,“人只要有软肋,就会投鼠忌器。”
她也是借此而活下来的。
“那不是软肋,那是欲!”萧明镜瞧了她一眼,“你得先分清楚,欲和软肋的区别。”
杜青窈仲怔,“有何不同?都是索取。”
“错!”萧明镜徐徐起身,缓步朝着桌案走去,
大笔一挥便写下两个字:欲!望!
杜青窈走到他身边站着,瞧着他将笔杆子递过来,忙不迭摇摇头,“我不会写!”
“你会,而且写得很好!”说着,径直将笔杆子塞进她的左手,“欲和望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对人来说这就是两种情感。一种是索取,一种是期盼!索取是欲,而棋盘则是望!”
杜青窈撇撇嘴,捏紧了手中的笔杆子,“都是野心,对我来说没区别。”
“付出和索取是截然不同的。”萧明镜意味深长的望着她,“就好像边关的将士为守卫疆土而战死沙场,那是望而非欲,因为用性命作为代价而让家人得以保全,你敢说那是欲所驱使?”
杜青窈哑口无言。
没人会用生命做代价,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小刺猬心里非黑即白,自然会弄错。”他将自己写的字抽走,用镇纸重新压了上好的宣纸,“试试!”
杜青窈眉心微蹙,他将笔杆子塞进了她的左手?这是否意味着,他……
“萧明镜,你是不是知道……”她皱眉。
温暖的指腹轻轻抚平她眉心的褶皱,“都帮着你杀了证人,你还有什么可怀疑的?”他意味深长的说着,然则句句在
理。
杜青窈抿唇,复而瞧着手中的笔杆,终是落笔写了两行字。
“大概没什么人知道我会左手写字,萧明镜,我这条命许是要落在你手里,亡在你手里。”她收笔干脆而果断,显然是个行家。
“极好的左手梅花小篆,这京城里怕是无出其左,你算是头一份!”萧明镜淡淡然笑着,“温家的女子,惯来如此,真是各个天赋异禀!”
“不是天赋异禀,是勤能补拙!”杜青窈白了他一眼。
萧明镜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谦虚?”
“这不是谦虚,是事实!”杜青窈白了他一眼,“你可见过日日夜夜,连手都抖了还得练字吗?”
听得这话,萧明镜眉心微蹙,伸手取下她手中的笔杆子。他没有看她,低下头瞧着她落在宣纸上的字,不由低低吟出声来,“君不见,朝如青丝暮成雪;君不见,妾心如丝千千结。”
他顿了顿,唇角微微上扬,“这怕不是你的心声吧?”
“至少是女人的心思不假!”杜青窈瞧着他举止儒雅的搁下笔杆子。
“世上阴阳调和,缺一不可。”萧明镜笑了笑,“若是心有欢喜,约莫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相依相守,终是世间最
了无憾事之事!”
杜青窈摇摇头,“我不信这世上有什么相依相守,多半是那些闲着无聊的文人墨客杜撰出来的荒唐事。萧明镜,你是夜王殿下,想必不会知道若是连温饱都不能解决,谈什么儿女情长?”
萧明镜定定的望她,没有言语。
“我娘告诉我,凡事总要争取才有机会,所以我一路都在争取,但是……”她目不转瞬的望着萧明镜,“争取没用,有些人从一开始就站在了制高点,你所有的努力在他们面前,都不过儿戏罢了!”
杜青窈负手而立,“你知道吗?从一出生就不公平,到你想要争取公平,最后才发现自己有多无知,是一个怎样的过程吗?你不努力一下,都不知道绝望是什么滋味。人跟人真的不一样,地位悬殊,真的不一样!”
她连道两句不一样,可见内心深处是那样的清楚明白。
萧明镜想要靠近她,却发现两人之间的隔阂,似乎不管他怎么走,都跨不过那道深深的沟壑。
其实,他们原本没有沟壑,但……有些错过,经年之后早已面目全非。
“公主之事,本王来解决。”萧明镜道,“你且放心,她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杜青窈回过神
来,“没那么容易吧!”
萧明镜挑了眉眼,“那又如何?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你拿什么去换?”
此言一出,萧明镜笑了,“本王的小刺猬真是愈发的聪慧过人,已经猜到了公主不做无本的买卖。”
杜青窈翻个白眼,轻叹一声落座,“她要杀了我,只要一句话的事儿,你一定来不及救我,可她很犹豫,一则是担心夜王府,二则是想让死得自然一点。”
萧明镜点点头,“没错。
杜青窈继续道,“她知道你在皇上跟前能说得上话,眼下承乾宫失宠,若是再夜王府得罪了,势必是火上浇油,所以殿下带我下马车,公主几乎没有任何的拦阻,她知道你会回去找他。”
顿了顿,杜青窈抿唇,“为了我!”
萧明镜端起杯盏的手在半空稍稍一滞,转而含笑望她,“值得!”
“你已经违背了帝王的禁令,夜王殿下——你知道后果吗?”杜青窈心里闷得厉害,“参与朝政之后,你再想脱身回到你的清平世界,便是全无可能。”
“你可愿陪我?”他随口问。
杜青窈身心一震,望着他竟失了言语。
“你可愿陪我?”他又问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