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瓣落下的那一瞬,杜青窈眼疾手快,掌心快速贴在了他的唇上,他温热的呼吸正好喷薄在她掌心。暖暖的,痒痒的,但对于清醒而理智的她来说,这是一种可怕的存在。
她此生不会为任何人所动,何况是男人!母亲受过的疼痛和伤害,她牢牢记在心里,这辈子都烙印在骨子里,死都不会忘记。
一咬牙,杜青窈狠狠推开他,快速夺了云砚手中的水桶,头也不回的离开。
云砚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家主子,“殿下往日里这招,对女子而言是百试百灵。在奴才看来,惯有女子扑上来,恨不能轻薄了殿下。可眼下……这小奴才竟然跑了,委实太可怕!”
可怕?
萧明镜轻笑一声,“可爱!”
“可爱?”云砚感慨,主子难道是吃多了山珍海味,如今想换换口味,试试小葱拌豆腐?且看这小奴才,容貌虽然不错,可这身子板嘛委实有些寒碜……倒不如了月居的姑娘们,一个个前凸后翘的。
“你不觉得这宫廷,这朝堂委实太过枯燥乏味?”萧明镜缓步往前走,折扇轻摇,如玉手柄在微光里熠熠其华,“李辛夜……得此辛夜得此生,浮生似空如梦中。”
杜青窈走得很快,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她有些喘不上气来。身子热得滚烫,她能感受到自己呼出去的气流,是这样的灼热难挡。
不过她也明白,这不会要了自己的命,只是煎熬一段时日罢了!
“让你提个水而已,竟去了那么久?小丫头片子生了二心,还想攀龙附凤?!”监工嬷嬷冷笑,手中的鞭子狠狠打在杜青窈身边的墙上。
这一鞭没能打在杜青窈身上,但委实惊了她。
监工嬷嬷的力道控制得极好,准头也是一等一的精准。鞭子在她身后的墙壁上留下清晰的鞭痕,泥渍灰尘洒落在她的衣服上,但没有伤她分毫。
杜青窈的心头掠过一丝存疑,且看监工嬷嬷的下盘,委实不像是会武功的。但是这挥鞭的准头和力道,却像个隐世高手。
“这会知道怕了?”监工嬷嬷收了鞭子,冷眼盯着她,“这宫里的奴才何其多,主子们不过贪一时好奇,你若是当了真,哪日真被扒了皮拆了骨头,别怪我没警告过你!”
杜青窈虚弱的扶墙,脊背无力的贴在冰凉的墙壁上,“奴才谨记姑姑教诲,一定不会……”
“我在宫里那么多年,又岂会不知你们这些小姑娘的心思?
”监工嬷嬷双手环胸,“作茧自缚,早晚是要吃苦头的。”
“辛夜不会动心,更不会动情。入了司礼监,奴才便知道此生都只能是督主手中的棋子,若无利用价值,奴才这条命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杜青窈俯首,“奴才谨记,此后亦不会忘记。”
监工嬷嬷眉心一皱,“丫头,话不要说得太满。”
“不瞒姑姑,奴才命格太硬。小时候便有方士为奴才算过命,说奴才此生注定孤鸾无依,无有红星自不会有良人相伴。”杜青窈笑了笑,提着水从监工嬷嬷跟前走过。
却不知身后的监工嬷嬷面色全变了,她定定的站在原地,目光复杂的望着杜青窈的背影。那种神情,叫人有些费猜疑。
捣完了药,杜青窈面色惨白的回到自己屋里,颤颤巍巍的从枕头底下取出一个盒子。盒子里不少药丸子,她抓了两枚塞进嘴里,快速灌了两口水咽下。
身上忽冷忽热得厉害,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每年的这个时候,她总是如此虚弱,所以母亲会早早的备好了药丸。这次入宫没有准备,为了不引人怀疑,她每隔两日去太医院取一味药,终是攒齐了这些。
吃了药,杜青窈冷得直发抖。身上
的高热一时半会退不下来,她无力的靠在床柱处。原是想歇一会,谁知眼睛一闭竟然就这么睡过去了。
迷蒙中,她隐约觉得有人以手背探了探自己的额头。冰冰凉凉的感觉,瞬时化去自己体内大半的余热。
她虚弱的睁开一条眼缝,可使尽了所有的气力,也只够她看上一眼。恍惚只见一只手伸进了她的枕头底下,拿出了她的药瓶,然后打开了药瓶……
视线愈渐黑沉,她终是再无知觉。
自然不知,有人坐在床畔轻叹,更不知那人盯着她看了多久。
再醒来的时候,身上的高热已经暂时压制住。衣衫业已凉透,定是出汗太多的缘故,此刻理该快点换去这身衣裳,免得冬日里受凉染上风寒。
褪下衣衫的时候,杜青窈忽然想起枕头底下的药瓶。可药瓶完好无损的放在那里,打开来查看,气味如旧,没有半分变化,可见没被人替换。
“会是谁呢?”杜青窈眉心微蹙,“谁会来动我的东西?”
香坊是司礼监的地盘,按理寻常奴才是不可能进来的。若真的有人进来,那也是司礼监的奴才,又会是谁呢?临睡前的那一眼,肯定不是监工嬷嬷!
夜幕沉沉,杜青
窈爬起来去小厨房吃了两口糕饼,独自一人坐在炼房门前的台阶上。
入了夜之后的香坊,死寂得令人窒息。
外头的牡丹园,冷风呼呼而过,高高的墙头挂着一轮明月,满地的银辉倾泻。
杜青窈等到了半夜,这才偷偷的摸进了炼房。
她翻遍了炼房内所有的簿子,始终没找到有关于“忘忧”的记载。忘忧最后一味药,娘亲至死都没告诉她,所以这是她的心结,始终耿耿于怀的心结。
“最后一味药是什么?”杜青窈垂下眼眸,将手中的簿子放回原位,“娘,您给我的忘忧,我又闻到了。可我不敢去问,只能自己悄悄的找。您说过,这是我们温家最珍贵的秘密,来日作为我出嫁的嫁妆。可是娘……”
她苦笑,“女儿这辈子是不可能嫁人,这份嫁妆是不是就不作数了?”
瞧了一眼炼炉,杜青窈揉了揉鼻尖,烧退下之后,鼻子就不会如昔敏感,所以好受了不少。指尖轻轻拂过炼炉盖子上的几不可见的香灰,杜青窈一声长叹。
窗外突然人影晃动,陡然有磁重之音幽幽响起,“这么快就要放弃了吗?”
杜青窈骇然转身,身心为之剧颤,“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