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的心总能轻易被他的话悸动,她不知道死生契阔的爱情什么样子。
但大抵时间如何冲淡一切,她都不会忘记这个男人。
他们回云阳的时间又要往后退,铁达勒昨日被查达姆部落的人偷袭,受了重伤。
凌州作为他的结拜兄弟,草原战神必须留下来等他康复重新主持大局。
凌州忙了两日,铁达勒终于醒来,只是还不能下床,箭上有毒,草原的毒阮棠不懂,但她的解毒丸倒是有效,不然,只怕铁达勒这次醒不过来。
在铁达勒看来,凌州又救了他一命,他当即发誓,他这条命日后就是凌州的,日后他若有需要刀山火海他也绝不背弃兄弟。
阮棠不想待在帐篷里,便出来走走,天气放晴,此刻的塔尔河已经结冻,阳光照在冰面上光芒耀眼,像连绵不断的宝石。
远处雪山连绵,千里银川,仿佛天地连接在一起。
阮棠被这样的美景吸引,心中亦感慨万千,原来北夷竟也有这般美景。
天地造物神奇,每一片土地都有它的瑰丽。
“好看吗?”
阮棠听出凌州的声音。
她没有回头,想也不想地道:“好看!”
凌州是出来寻她的,这里随时会有查达姆的余部,查达姆的小儿子还活着。
阮棠没有回头,看着远处的雪山开口:“刺客招了吗?”
“没有!”
阮棠挑眉:“打算怎么办,就这么耗着吗?”
“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
铁达勒打败了查达姆部落,草原之前的局面也被打破,但铁达勒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实力统一草原。
查达姆的势力被瓜分,如今草原是三家部落鼎立的局面。
铁达勒的部落虽然最强,但也禁不起另外两家联合攻击。
草原人太惧怕铁达勒会成为下一个查达姆了。
阮棠抿唇:“你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为何不高兴。”
凌州此行本就是杀了查达姆,分化北夷。
“只能解眼下之困局,北夷和大齐的根本矛盾并没有解决。”凌州无法乐观。
北夷苦寒,冬季又漫长难熬,如果不抢掠他们根本活不下去。
当活着都成问题之时便没了人性,只有掠夺。
数百年来,一直如此。
“诸葛亮七擒孟获南抚夷越,最终让南中人过上安稳平静的生活,如此,称臣或者不称臣重要吗?”
“但欲服其心,不欲灭其类。”凌州明白这个道理,但做到又谈何容易。
“你为了大齐边境孤身犯险,不计生死,你为北夷百姓也能如此吗?”阮棠淡淡道。
凌州心一震偏头看向她,困扰在心间的问题突然有了答案。
他考虑的始终是如何才能让北夷不侵犯大齐,而不是如何让北夷百姓温饱自足,安居乐业。
若是能让他们安稳生活,他们不就会像夷越那般,是心悦诚服而非臣服。
“若你能做到便是利在当代,功在千秋。不管谁是这片草原的主人,他们都会感念你的恩德。”
生他者父母,养他者万民,他的这份责任是与生俱来的,哪怕他离开了京城,但有些东西已经篆刻在他骨子里,他根本无法放下。
她之前其实不太理解凌州一个小小参军为了做这些不要命的事,可她知道他的身份之后她就突然明白了。
代入她自己,她明知道从宋景扬手中夺回家产不易,甚至要付出性命为代价,可她还是要做。
凌州看着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她竟有如此心胸。
是他小瞧了她。
大齐被世族掣肘,世家各自为利,如果大齐和北夷无休止地大战下去,受伤的只有百姓。
“我的妻,亦是我的知己。”凌州的目光锁着她的脸庞,是要溢出的爱意与欣赏。
阮棠靠在他怀里没有说话,他要想实现理想抱负,参军这个身份给不了他,只有大齐皇子,甚至太子可以做到。
那样,他就必须要回京。
他若回京……
阮棠觉得心口又开始疼了。
北夷这个地方可真冷。
凌州察觉到她的沉默:“棠棠,你会陪着我,是吗?”
“当然,我们既是夫妻便是有难同当的。”阮棠道。
只是,这世间大多夫妻都不是败在有难同当而是有福同享。
凌州抱得她越发紧:“我们还要在北夷待些日子,怕是赶不及回云阳过除夕了。”
阮棠被他搂在怀里,声音都变得闷闷的:“我来北夷本就是要和你一起过除夕,在哪里倒是无所谓,不是还有明年吗?”
“对,还有明年,”凌州道:“以后我们还有很多很多年,不急一时。”
阮棠:“……”
天气晴了两日,又下起大雪,北夷的冬天便是这样,四五月份下雪都是常有的。
又有许多牧民的牛羊被冻死,草原上到处是牧民的哀嚎,这种哀嚎像是对死亡的呐喊。
每一声哀嚎都召唤着他们心底的恶念。
这是草原最难熬的时节,也是人性最难熬的时候。
铁达勒可以下床了,但还是不能太劳累,所以凌州不得不出面解决一些问题。
这对他而言也是挑战,阮棠已经两日没有见他了。
最糟糕的是她小日子来了,大抵是这些日子受了寒,小腹之前只是有些不舒服,可这次却疼得厉害,躺在床上不愿动。
不过,这也是好事,她之前还担心会不会怀孕。
现在倒是松了口气。
柳妈妈不在,有些话她都不知该和谁说。
凌州终于回来了,见她脸色苍白,想起上次她生病也是这般了无生气。
可惜草原物资匮乏,是他拖累了她。
他找了个草原的巫医,给她描述了阮棠的病症,她最后熬了一碗黑乎乎的药,不是草药,但那味道比草药还要难闻。
巫医叽里呱啦地对侍女说了一大堆,她说这是天神赐的神药,只要全部喝掉她的症状便会好。
不过孙一白倒是说过草原巫医的圣药有奇效。
北夷没有医书,世代巫医都靠口口相传,他不理解他们的医术,但尊重。
阮棠忍着恶心喝下,不久小腹便热乎乎的,果然是奇效,阮棠觉得自己又满血复活了。
“你有事就去忙,不用陪我。”阮棠道。
“已经忙完了,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塔尔山雪崩后发现了石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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