瑥羽挺拔修长的身影,立在那里如一枝翠竹。
他低了低头,并没有完全避开目光,偶尔抬眼间,会对上公主水水汪汪的双目。
他脸上的热度更退不下来了。
“殿下谬赞了,谢殿下恩赐,瑥羽不胜感激。”
楚乐仪靠在大迎枕上,笑语晏晏,“场面话谁不会说。”
他着急辩白,“瑥羽说的是真心话。”
“那我且看你有几分真心,惠京的珍宝阁连同其他六个州县的分店,全数交给你。
把账目里那些猫腻都搞明白,正本清源。
贾掌柜为母后效力多年,有过功劳、有过苦劳,也象征的罚过了,便让他自己请辞,回老家养着吧。
其余的你自己做主。”
清了这个不听话的硕鼠,安排上自己的人,楚乐仪心头也算放下一道膈应。
这件事不过是捎带的,她更在意的是铁矿。
待瑥羽匆匆从珍宝阁安排好事宜,回来复命,楚乐仪又黏住了他。
她让瑥羽去外间取来纸笔,把纸铺在罗汉床中间的几案上,
“我看你写的目录,字迹颇有风骨,现场写几个字让我瞧瞧。”
瑥羽执笔,“殿下想看什么字?”
“嗯......就写楚乐仪。”
瑥羽顿了顿,这不合礼制,但现在的氛围太融洽,他难得没有煞风景推辞。
轻轻俯身,迁就着案几的高度,一笔一划的写下那三个字。
力透纸背,颜筋柳骨。
“你还会其他的笔法吗?”
瑥羽颔首,又换了一种。
“还有吗?”
......
接下来瑥羽又换了五种笔法,停笔时歪头看公主吩咐,正遇上她靠的很近,目光澄澈认真端详那几个字。
两人的额头几乎要碰到,瑥羽的心跳乱了节奏,放轻呼吸。
“还有别的样子吗?我想让它看起来更宽阔一些。”
瑥羽懂了她的意思,又换了一种写法,被迫感受身旁的女子那股清幽的香气。
他叮咛自己,这次与任何一次靠近都不同,她并没有在逗弄他,她的样子很是认真,她是叫他做事的。
“嗯......”楚乐仪拿起那几张纸吹干,每张都做了对比,
“就它了,你以后就用这个字迹帮我写文书,好不好?”
还没等瑥羽反应过来,她着急的下了罗汉床,从对面墙角立着的黄花梨五斗柜中,翻找出一沓子纸。
上面满是字,时而锋利时而圆润,可以看得出主人在写它们的时候,大概是什么心境。
并不潦草,只是因为加行太多,显得凌乱。
现在这一沓子纸,被楚乐仪强硬的堆在了瑥羽的胸前,他只能接着按住那纸,防止它们滑下去。
楚乐仪拍了拍他,“我是不耐烦写了,一想到要再誊写出一遍,我就心慌气短,喘不上来。”
正好拍在他按纸的手背上。
柔软的触感一下又一下,然后轻易地离了。
瑥羽不能忽视这种触觉,但是也生不起像之前那样的怨,公主她,应是没有别的意思的,不要多想。
他匆匆将纸一一翻过,隐约看清了上面的内容,难掩惊讶,“殿下,您要开采铁矿?”
“对,在我的地面上发现了铁矿,自然要我来开采。”她在看他,看他表情会否闪过一丝不屑。
他恍如夜空的眼睛熠熠生辉,张了张嘴,最终叹了一句,“殿下竟有这样的魄力。”
他原本还想,招岐山的金矿,是否可以通过公主,推荐给太子殿下。
可现在看来,公主并不会觉得矿山事务繁杂粗俗,甚至是十分有心的研究过了。
他只在心底生出一种恰逢其时的意外之喜。
至于为何高兴,他也说不清楚,
时至今日,将金矿之事献给公主,好像比献给太子殿下更能让他期待。
“现在就写吧。”楚乐仪对他的态度非常满意,直接拉着他的衣袖走到罗汉床旁边。
“上去上去,我坐对面,给你讲讲我画的线是什么意思,别弄错了。”
她用手提起淡紫色的素蝶罗裙,利索的将绣鞋蹬了。
撑着中间的案几上了罗汉床,规规矩矩盘起腿,正了身子等着他。
瑥羽还没有在这种地方写过字,他生疏的很,可见着公主已经在等他了,坐在那里像个端丽的小先生。
他不得不把那沓子纸放在案几上,同样上了罗汉床,隔着案几坐在她对面。
“看,沿着这条线看下去,是我补充的内容,其实应当属于上方这一段。千万别落下了,很重要。”
他是没有时间害羞的,公主一处接着一处的讲解。
不断问他听懂了吗,又叫他复述一遍确保准确。
很快就把他带进采矿的详细事宜中,思维飞转。
巧的是,他也读了不少矿产相关的书籍,更是在江南时请教过工匠师傅,些许地方还能提出自己的观点,加以完善。
日暮渐渐向西沉,采苓又一次进来添茶水,“殿下,现在用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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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饿,一会再吃。”楚乐仪抬头问他,“你饿吗?”
瑥羽回的也是不饿。
就这样,两个人一直忙碌到夜里终于告成。楚乐仪伸了伸懒腰,俏皮话已经说的很溜,
“只有你写的才能这么深得我心。”
她还举一反三学会了延展,噘着嘴眨着眼,
“要是没有你,我这策划书可怎么给人看啊!”
那表情仿佛要是没有瑥羽在,铁矿之事就连影子都没了,分外惆怅。
瑥羽身子高一些,坐在罗汉床上盘腿写字,并不那么舒服,后颈隐隐有些酸。
听她说完这话,身上和脑子的疲乏全都被扫空,同时不好意思着。
公主也实在夸张了,他哪有那么重要呢。
他盈盈动人的眼眸里,是满到盛不下的华光,一笑生姿。
楚乐仪知道自己说的话假的很,牙酸得很,可是耐不住他受用。
她打算下次再去找母后学学别的笼络人的招数。
伸懒腰的时候,看见他手抚在脖子上轻轻揉捏。
她立时从案几空隙旁,跨到瑥羽那端坐好,抬手就按在了他酸痛至极的穴位上。
“这里不舒服?”
“额......殿下,不劳烦您。”瑥羽瞬时将自己的手拿开,被按着的那个穴位酸意太重,他没能躲开身子。
“客气什么,你今日可是有功之人,我轻易不对人展示这一手,你可偷着乐吧,坐直。”
楚乐仪按得认真,心里细数着借由做正事的幌子,偷占了他多少便宜。
若有若无的碰了他额头,摸了他手手,现在连后颈那片滑腻的皮肤也占下了。
英挺俊逸的美色当前,她还是没有经住诱惑。
何况,他又没发现她的坏心,一切都是顺理成章,正正经经。
瑥羽一动都不敢动,在她轻重合适的揉捻中,渐渐轻松下来。
心里又继续说服自己:她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慰劳我辛苦,公主待人和煦,心里装的是山河大事......
楚乐仪心想,还是要夸赞夸赞、安抚安抚的,谁叫这招好用呢,于是套上句式张嘴就来,
“滑的像丝绸一样,只有你的肌肤才有这么好的手感。”
......
瑥羽含情的眼睛长久没有眨一下,目似幽潭。
一种钻蚀人心的异样悄然蜿蜒,暗暗驻扎血脉。
他不受控的,脆弱的,浅浅涨起疑问,
公主......还摸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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