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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8章 空洞
    魏颐再次出现的时候,盛昭宁已隐隐有些失常。

    她开始清醒着漫长的发呆,像是被吸走了魂魄一样,不吵不闹,只是完全的死寂。

    距离他上一次出现,已经有一月之久。

    她真的很强。

    一般人身处在绝对的黑暗里,能度过七天的已是寥寥无几。

    大多数人会被逼到癫狂,嘶喊着发泄,或是砸东西,不断的自残,在发现一切都无济于事后,心脏慢慢变得沉寂,无边无际的绝望将人吞噬,意识开始发生错乱后,人也就折了脊梁,再硬的傲骨都会被碾碎求饶。

    当光明再次由某个人赋予,且随时可以再次剥夺时,她就会被完全被驯服,珍惜他带来的光,害怕失去,再也不敢反抗。

    魏颐没想到盛昭宁居然可以忍受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她没有吵闹,没有发泄,只是静静的坐在墙角,面无表情,眼神是彻彻底底的空洞。

    他在很远的地方点燃了烛火,透到盛昭宁眼睛里时,只有极其微弱的淡光。

    可即使是这样的光线,她依旧被刺激的泪流不止。

    魏颐望着她像是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然后将脸深深低下埋在臂弯里,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

    他的心忽然狠狠刺了一下,尖锐的疼痛感袭来。

    魏颐步子放的很轻,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拨开她额前遮挡的头发,浅声问她:“还走吗?”

    盛昭宁瑟缩着向后躲了一下,听到声音后,眼眶湿润的抬起头,眼底神色是大片的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忘记了面前的人是谁。

    长久的黑暗和空寂冲散了她的意识。

    她已经分不清幻象和现实。

    瞳孔速度极慢的开始聚焦,她抬起头,认认真真的看向面前的这个人,他的容貌一点一点变得清晰。

    盛昭宁像是想了很久,才记起他的名字。

    “魏......颐?”

    一只手轻轻的摸了下她的脸。

    “嗯,是我。”魏颐眼神痴狂,抓起她的手颤抖着贴在自己脸上,执着的问:“还跑吗?”

    盛昭宁只是呆滞的看着他,像是在思索他的话。

    魏颐蹲在她面前,固执的等她的答案。

    盛昭宁触到他眼神里凝成风暴的阴暗,瑟缩着收回手。

    她没有回答。

    魏颐眼神里的期待一寸寸暗了下去。

    掌心徒留一片空荡,他垂下手臂,微微歪了下头,蛰伏于眼底的幽沉阴鸷渐渐浮于表面。

    还是,不够吗?

    到底要怎么样,她才肯听话......

    魏颐深吸了一口气,沉默的起身。

    如果一个月都不够的话,那就两个月,三个月,半年,一年。

    他宁可盛昭宁真的疯了。

    忘记一切后,她就肯老老实实的待在他的身边,不再试图逃跑,也不会再离开他。

    魏颐捏紧了拳头,缓慢转身——

    一只手忽然扯在了他的袖子上。

    身后,枯木般的嗓音破哑着响起:“别走......”

    他蓦然僵住。

    盛昭宁抓着他的袖子,像是突然意识到他走后会发生什么。

    她没有办法再回到那样的黑暗中。

    她想站起来,可长时间的被困导致她已无力站稳,只能借着那抹微弱浅淡的烛火,仰起头,声音颤抖着恳求,“别走好不好?”

    别再吹灭蜡烛,也别再留她一个人。

    她不想再陷入那样的恐惧里,被黑暗压抑着,仿佛被尘世抛弃,逐渐忘了自己是谁。

    魏颐动作僵硬的转过头看她。

    他垂下眸子,目光落在抓在他袖口的那只手上,纤细苍白的不成样子,清晰可见皮肤下淡青色的脉络,那样的不堪一击,一折就可以掰碎。

    盛昭宁终于屈服,开口求他。

    眼底寒霜瞬间破碎。

    他抚上她的手,低着眸子望她,缓缓扯出一个幽诡的笑容。

    “那就回答我,还跑吗?”他再次问起这个问题,病态的执着。

    盛昭宁痛苦的摇了摇头。

    可是,缠在手背上的那只手还是没有松开。

    她愣愣的抬头,魏颐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像是一定要等她亲口说出来。

    盛昭宁的脊背瞬间塌陷下去。

    她闭上眼睛,颤抖着说出他想要听到的答案:“不跑了。”

    魏颐总算放开。

    即使知道盛昭宁的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他还是发自内心的笑了,自欺欺人的选择相信。

    于是,长华殿终于重新恢复光明。

    木板被拆下,大门重新打开,一切都恢复原状。

    唯独盛昭宁,她开始拒绝和别人交流。

    明明那么害怕黑暗,却无法忍受日光的明亮,整日缩在阴暗的角落里,躲避着光芒。而每当夜幕降临时,又会惊惧的颤抖,恐慌感将她整个吞噬,殿内孤灯长明。

    她很长时间都没有恢复意识,整日恍惚着,安静听话,如一个精致的提线木偶一样,乖巧的任由摆布。

    她终于变成了他想要的样子,可魏颐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盛昭宁真的疯了。

    不是歇斯底里的疯,而是面对这个世界时,失去感知能力,剥夺情绪变化。

    她不会哭,也没再笑过,忘记了很多东西,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一整天也说不出一句话,徒留下来的只有漫长见不到底的空洞。

    魏颐派了影卫亲自看守她。

    早朝结束后,他哪里都不会去,沉默的守在她的身边。

    盛昭宁会安安静静的吃饭,他给什么她就吃什么,药也会一滴不剩的喝完,再没有过抗拒。

    他不知多久没有听过她说话。

    很平常的一个下午,魏颐望着呆坐着不动的人,忽然落下泪来。

    “盛昭宁,你恨我吗?”

    他明知故问的问着,想听一听她的声音,哪怕是一句难听的骂声。

    在得到一片寂静的无声回答后,魏颐近乎哀求的说:“我还能怎么做,你告诉我,我们好好的,不行吗?”

    盛昭宁只是沉默着,将头埋的更深。

    魏颐无力的后退一步,手指不受控制的发抖。

    他的眼眸染上深深的痛苦,可即使已经这样,他依旧不敢设想放她离开的可能。

    魏颐怎么敢放她走。

    她不爱他,不肯回来。

    一旦放手,就是永久的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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