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衿遣散众人后,嘱抹云悉心看顾胡大郎,关照道胡大郎今夜恐发高热,到时唤她。
而后,她步入自己卧房,和衣而卧,欲小憩片刻,以攒精力应对半夜或许将至的忙乱。
南宫珣则召来李庄头,低声细语地交代诸事。
这庄子闹出这般大动静,不一会儿定会有人前来探究。他与宋承佑在此现身多有不便,故需李庄头出面周旋。
果不出南宫珣所料,没多时,巡检司率先赶来,李庄头心领神会。
虽小东家此刻身体欠安,无法处置事务,但有南宫珣和二皇子在,怎也轮不到他一个下人出面解决。
即便南宫珣未明言,李庄头亦心如明镜。他出了院子,即刻向众人下达封口令。
前几日有人追杀小东家,杀手虽已伏诛,但为保万全,绝不可泄露小东家行踪。
南宫珣与宋承佑二人伤势还未痊愈,却皆不约而同于堂屋软塌安置下来。
他们深知,若胡大郎有何差池,陆子衿日后心中必留心结。
半夜时分,胡大郎果如所料发起高热。
抹云心急如焚,忙不迭地奔向陆子衿卧房,请她前去看诊。
刹那间,卧房内传来抹云的惊叫声。
南宫珣闻得声响,鞋都未及穿,如离弦之箭冲向陆子衿房间。
只见陆子衿后背紧贴墙面,满面泪痕,双眸紧闭,眼皮微微颤动,似在竭力抗拒梦中可怖之景,却又挣脱不得。
喉咙中传出低沉呜咽,夹杂着含糊不清的呢喃。
“小姐,又梦魇了。”抹云不敢大声叫醒陆子衿,只能轻晃着。
南宫珣令她先去请叶大夫为胡大郎看诊,自己则留于此照看。
他轻声呼唤陆子衿数次,然深陷梦魇的她仿若坠入另一时空,毫无回应。
漂亮国入境大厅中,陆子衿落地开机后,准备第一时间给父母报平安,就惊见父母车祸双亡的新闻,那血泊中的惨状,令她顿觉天旋地转,世界瞬间陷入黑暗。
南宫珣见无法唤醒她,无奈伸出双手,紧紧握住陆子衿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似欲将力量传递于她。
他在她耳畔低语:“子衿,没事了,有我在。”
岂料,他刚说完,陆子衿却似决堤之闸,瞬间嚎啕大哭。
跟在南宫珣身后的宋承佑,见此软弱痛苦的陆子衿,震惊之余,心中五味杂陈。
他从未想过,给予自己温暖与力量的姐姐竟有如此脆弱一面。
当他欲上前唤醒姐姐时,见南宫珣握住她的手,脚步顿时凝滞,旋即转身退出。
陆子衿的心仿若被无数细密的针深深刺入,痛意弥漫至全身每一处角落。
父母车祸离世的那一幕,如同一场永远不会落幕的悲剧电影,在她脑海中循环播放。
她觉得自己是一切不幸的源头,如果不是送她去机场,父母不会死。
这份愧疚如同沉重的枷锁,日日夜夜禁锢着她的灵魂。
南宫珣望着痛苦万分的陆子衿,眼中满是关切与忧虑。
她究竟遭遇何事?今夜胡大郎之事恐只是引子。
莫非与她急切为陆尚书请侍卫相关?
翌日清晨,陆子衿睁开双眼,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南宫珣干哑的嗓音响起:“子衿,你醒了?”
良久,陆子衿才回过神,看清面前的南宫珣。
见他面色倦怠,胡茬丛生,愈显憔悴。
陆子衿欲扬起笑来,但是怎么也扯不出来,只得作罢,打趣他道:“怎么一夜未见,你变得如此潦草了。”
南宫珣见她还能开玩笑,却笑不出来,昨夜她痛哭许久,久到他担忧她哭伤身子。
直至凌晨,她才沉沉睡去。
胡大郎一夜高热反复几次,稳定后,抹云引叶大夫过来,给陆子衿把了脉。
南宫珣想起叶大夫把完脉后的话,
“小东家这是肝气郁结之症,亦平日思虑过重,忧思恼怒皆伤肝,致肝气郁滞于内,哭出来也好。”
南宫珣不由地握紧双手。
陆子衿此时才察觉自己的手被南宫珣紧握。
陆子衿微微侧过脸,几缕垂下的发丝,恰好掩去了她面上的神色,轻轻抽回手,故作轻松得说道:“嗯,睡得真舒服,我要起床洗漱了。”
昨夜梦魇,她如溺水之人无法自救,被河水紧紧地裹挟着,在她几近窒息之时,感受到一股力量。或许因长久故作坚强,故而一时哭得难以自持。
“我抽调些人给陆尚书。” 南宫珣望着手中空落,有些落寞。
陆子衿闻言,动作一动后又继续穿鞋,“无碍,我自己解决,你那边也需用人手。”
南宫将军正值卸甲当头,此般关键之时,需万般谨慎。
她不愿强人所难,也不想给他人添扰。
与南宫珣相处这段时日,知晓其品行。若有人可荐,他定早作引荐了。
南宫珣见陆子衿态度认真且坚持,便不再多言,心中暗自思忖,且再等上数月,待父亲回京之时,定多抽调些人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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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衿移步至堂屋看望胡大郎,为其把完脉后,高悬的心稍稍放下。
随后着人用自制担架,将胡大郎小心翼翼地抬往胡家。胡家叔伯兄弟见此情景,纷纷上前搭手相助,众人齐心协力将胡大郎安置于他自己的屋中。
陆子衿示意胡老头、胡大婶以及胡大郎的媳妇一同前往隔壁房间。
抹云紧随其后,进屋后便将房门落了门闩。
“胡伯,胡婶,姐姐,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言罢,陆子衿碎步轻移,微微屈膝,向着对面三人行了一礼。
三人见此,皆惊慌失色。
胡婶忙不迭地上前,欲阻止陆子衿行礼。
陆子衿玉手轻轻拂开她的手,轻声却坚定地说道:“这礼你们受得。”
胡婶一时不知所措,只好退后几步,侧身避开她的礼。
抹云随即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与一张银票,递至胡老头手中。
陆子衿眸中满是歉意,缓声说道:“荷包里有十两碎银,权当是给胡大哥滋补身体与误工的费用。
这一百两银票,是赔付给胡大哥的。
日后他的手恐无法再如从前般从事体力劳作。”
胡老头红着眼,连连摆手,表示不要,口中说道:“我们本就是卖身为下人的,就是为主家舍了命也是应当。”
主家能给几两银子已是大恩大德,怎能拿这么多,这是他们一辈子都挣不来的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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