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想了想，微微地点点头。

    “这个法子看似荒唐，实际上很有效果。死了黄国生和山口，凶手是裘神医，一名江湖巫医……”

    徐天不想这么污蔑裘神医，所以顿了顿，在心里表达对裘神医的愧疚。

    “日本人即使要给任达云压力，无非就是全力破案，给他们一个交代云云，可不要忘了，现在的香港不是日占时期的香港，现在的中国也不是45年以前的中国。”

    “日本人更不敢公布山口和黄国生是间谍的身份，只能通过英国人给任达云压力。如果再杀几个间谍，就可以直白地告诉日本人，如果不接受黄国生和山口的死，那就继续杀下去！”

    徐天的话很平静，字字透出杀气，却没有让方城感觉一丝寒意，反而觉得热血沸腾。

    说到这里，徐天清澈的目光盯着方城。

    “如果我们再杀几个日本间谍，你认为日本人会有什么反应？”

    方城笑了笑。

    “他们就会把任达云的压力减轻，因为他们知道，香港警方无论如何是对抗不了国安组织的。然后他们会快速地调整在香港的间谍机构和人员……”

    徐天满意地点点头，接上了方城的话。

    “调整完日本间谍，就该让他们收买的叛徒、内鬼们出手了。”

    方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咧嘴笑了笑。

    “这不正是任达云想要的么？”

    精妙！任达云要找内鬼，让日本人亲自把内鬼的尾巴给露出来。

    徐天侧过脸，窗户玻璃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雨滴，朦胧一片。

    “香港这一站，不过是整个计划中非常小的一部分，我们要做的却是要彻底捣毁共济会全盘的计划，未来的路还很长……”

    未来的路还很长，他们却都已经老了。

    徐天没有说完，只是不想让方城伤心。

    英雄迟暮，对方城这种人来说，的确是件伤心的事情。

    “未来的路很长，未来还有很多人和我们一样的！”

    方城反倒安慰起徐天来。

    徐天转过头来，微微笑了笑。

    “你说那个从蓉城来的刑警？”

    蓉城来的刑警，自然是卢千阳。

    方城点点头。

    “希望他能骗得过去……”

    徐天幽幽地说了一句，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浓郁的竹叶青。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方城问徐天。

    徐天想了想，缓缓说道。

    “他是昨夜枪杀案的证人，自然是在屯门医院，在警方的严密保护下，你放心吧。”

    “那一枪……”

    方城皱了皱眉头，眼里满是担忧。

    徐天沉默片刻。

    “问题不大的，你放心……”

    既然徐天这么说，方城自然是放心的。

    现在唯一不能放心的就是那个被他，被裘神医都看出来没有痴傻的花白凤。

    花白凤没有痴傻，可是在昨晚，那么紧急的情况下，她居然全然没有反应，这不符合常理。

    方城可以认为自己看错了，难道裘神医也看错了么？

    徐天从方城阴郁的眼神里读懂了他的担忧。

    “你也放心郡主，她被宋开山接到他的私人诊所去了。”

    方城点点头，心里稍微稳定了下来。

    忽然，门口传来敲门声。

    徐天的眉头微微一挤，和方城对视一眼，慢慢地站起身，缓缓地朝门口走去。

    徐天刚走到门口，门外传来廷伯的声音。

    “徐先生，有个电话，是给你转到房间里吗？”

    徐天回头看了看屋里的方城，想了想，回答道。

    “我还是下去接吧。”

    下去接，自然是仙缘酒店的大堂里接电话。

    徐天回过身，给方城说了一句，然后出了门。

    方城见徐天出了门，又回头看了看床头矮柜上的那部精致的欧式电话，想了想，站起身，走了过去……

    徐天和廷伯刚从电梯口出来，铁林坐在电梯间外面的沙发上，眼里布满血丝，满脸疲惫。

    “天哥……”

    铁林叫了一声。

    好多年了，铁林好久没有给徐天喊天哥了。

    徐天微微地朝他笑了笑，心里却咯噔一下。

    铁林一定有事。

    “铁林，你等我一会儿。”

    徐天招呼铁林一声，快步走到了前台。

    前台两个小姑娘见徐天来了，笑脸相迎，却又看见徐天身后的廷伯眼神微微一转，很是知趣的离开。

    前台那部电话听筒放在一旁，徐天左右看了看，拿起听筒。

    “我是徐天。”

    一句话，如履春风。

    电话那头肯定和徐天很熟识，声音一听就知道是他。

    徐天静静地听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平静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有那眼神很复杂。

    几分钟时间，徐天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挂了电话，静静地站着，沉思几秒，缓缓地向酒店的旋转大门走去。

    旋转大门口依然站着一个门童，只不过不是印度人。

    坐在沙发上的铁林刚要跟上前去，却被廷伯拦了下来。

    “铁先生，您等着就好，徐先生的性格您是知道的……”

    铁林黝黑的脸庞一沉，把廷伯的胳膊一推，快步跟上前去。

    徐天听见铁林的脚步声，正在旋转的大门前，没有出去，忽然转过身，脸上带着笑意。

    “铁林，你等我一会儿……”

    铁林愣了愣，徐天过去在任何时候，从未像现在这样避着自己。

    如同这么多年来，他再未给徐天喊一声“天哥”。

    铁林呆在当场，徐天转过身，出了旋转的玻璃门。

    透过旋转不断的玻璃门缝隙，铁林看见饭店门口停了一辆车，徐天拉开车后排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没有动，没过多久，徐天又下了车，走回了饭店大堂。

    铁林站在远处等着他，黝黑的脸上略略有些不悦。

    徐天看了看铁林，平静的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来。

    “铁林，走吧……”

    铁林没有说话，静静地走在徐天的边上。

    两人并肩向电梯间走去，徐天轻轻地说了一句。

    “铁林，不是我要避着你，有些事情，你知道少一些，你才会活得久一些……”

    徐天的话让铁林一愣，停住了脚步，徐天却没有停，径直往前走。

    一袭黑色的长衫，修长、飘逸，空荡荡的欧式大厅里，徐天不急不缓的步伐踩在大厅中央那块巨大的黄岗岩拼花上，让铁林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的徐天，那个从百乐门走出来的徐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