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外的火光慢慢寂灭，黑夜晦暗，整个刺史府本就守卫极少，又遭遇行刺，尸体散发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寂寥惨淡。

    南宫晚晴的神色被黑夜隐匿，看不清是怎么样的情态，只是冲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听到了。

    然后，她便以极快的速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女子的白衣素净，高高竖起的马尾利落飒爽，衣裙鼓荡，分明是春末夏初之时，背影却如同白雪般，匆匆飘入黑暗中，似是消融，又似是归途。

    ……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士兵追击和搜捕着可疑的人员，有些去救火的士兵，灰头土脸地往回走，还有些被火灼伤，抬到医馆治疗……

    戒毒所的一部分墙壁已经烧成了黑色，屋顶也坍塌了一些。焦炭和灰烬散落在地面上，散发着淡淡的烟雾。

    好在火势控制得及时，只烧毁了一小部分，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

    风宁就在里头，脸色铁青，举着火把，指挥着士兵把逃出来的人重新关进去。

    他的剑上还带着血，衣服上沾有点点血斑，混杂着泥土和灰渍，脸颊上被黑色的灰烬染成了花脸，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滑稽。

    自打南宫晚晴认识他起，就没见他这么狼狈过。

    她跨进门槛，若无其事地走到风宁跟前，问道：

    “现在是什么情况？”

    风宁咬紧牙关：

    “挺好的情况。”

    “……幸好裴铎今夜来到了梧州，武库又离这里很近，这才能及时赶到，又及时通知到属下，将这些逃出去的人抓了回来。”

    南宫晚晴继续问：

    “你可知道，是梧州这些染上毒瘾的将士，和赤禺人勾结，策划了这次逃脱，还企图对刺史府行刺?”

    风宁自后槽牙里发出声音：

    “当然。”

    “单凭他们肯定无法做到，其中自然有赤禺人的手笔，属下已经命人去捉了，他们肯定就藏在梧州城里，想逃也逃不掉。”

    南宫晚晴挑眉问道：

    “你为什么说话像便秘了一样，当真对这些犯事者厌恶至此?”

    风宁脸色憋得越发铁青，艰难地挤出话来：

    “要是再不让我洗个澡换件干净的衣服再把剑擦了……”

    “……我就真的要受不了了。”

    南宫晚晴：“……”

    南宫晚晴轻声笑了下。

    她给他递过去一张干净的帕子，云淡风轻道：

    “擦擦脸。”

    “你先走吧，这里交给我。”

    风宁不疑有她，接过帕子像搓澡一样狂搓自己的脸，像看救星一样看向她，十分感激道：

    “好，那辛苦殿下了。”

    他一边反复擦拭，一边匆匆往外走。

    南宫晚晴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等等。”

    “梧州那些将士现在被关在哪了？”

    风宁当她是要去审问，给她指了一个方向：

    “那边。”

    ……

    铁门后面是昏暗的隔间，窗户很高，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门缝射入。

    每个房里都摆放着几张简陋的床铺，上面铺着草席。床铺之间摆放着一些破旧的木桶和铁盆，用于排泄和清洁。

    染上毒瘾的将士们大多面容憔悴，眼神空洞，皮肤透着苍白之色，眼底下乌青极重，瘦削得可见骨架。

    这个世界没有药物配合，只能进行“自然戒断法”，也就是硬抗。

    这是个极其痛苦的过程。

    会出现失眠、大汗淋漓、全身发抖、呕吐、腹泻、虚脱甚至意识丧失等太多症状。这七到十天太过难熬，很多人都因为被发作时的痛苦折磨，选择自残、自杀……

    可就算戒掉了，复吸的概率还是极大。

    南宫晚晴一言未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每个人发作时的痛苦。

    有几个士兵提了几个搜刮出来的包裹，半跪行礼道：

    “启禀殿下，属下从领头逃出来的那几人身上，搜到了这些。”

    将那些包裹打开，里面全是大烟、白粉之类的毒品。

    南宫晚晴叫退了所有守在这里的士兵，道：

    “你们先下去吧。我要单独审问他们。”

    “现在，你们去和守卫军汇合，举所有兵力，全城搜刮逃掉的赤禺人。”

    “是！”

    待守卫的士兵退下之后，烛火微弱地扑朔，看不清任何人的面容，四周只剩下患者痛苦的嘶吼声、撞击铁门的声音。

    南宫晚晴隔着铁门，目光平静地凝视着他们，启唇道：

    “与赤禺人勾结，你们可知晓，这是在叛国。”

    有人低吼道：

    “我们现在生不如死，只有赤禺人才能救我们！”

    “你们这些人懂什么？！”

    又有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散落在地上的包裹，痛苦地哀求道：

    “求求您了，快给我吧！只要您给我，要我做什么都行！”

    南宫晚晴又道：

    “从进城的第一天，我们就说过，这些东西如果继续吸食下去，是会致死的。”

    “即使知道这样，你们还是要坚持吸食，对吗？”

    众人的声音如潮水般袭来，繁杂纷乱：

    “死就死，也要好过生不如死……”

    “自杀的那些兄弟们，应该已经得到了解脱，我好难受啊，可是我不想死……救命啊……”

    “求求您给我吧，死是以后的事情，我现在太难受了啊……”

    还有一人，貌似知道他们的整个计划，死死地盯着南宫晚晴，说道：

    “不对，按理来说，他们已经成功了，你和刺史总有一个人会变得和我们一样！”

    “是你，还是刺史?！”

    此言一出，众人皆噤声，惊愕地抬头望向她，随即而来的是癫狂的欣喜。

    只要她们其中一人也染上了毒瘾，一定会想办法让梧州变得跟之前一样！

    然而南宫晚晴并没有太大的答应，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没错，是我。”

    “但刺史大人并不打算因为我，重新大规模种植罂粟田。”

    顿了顿，她又说出了句让所有人都为之惊讶的话：

    “……所以，我也打算叛逃，和赤禺人合作，里应外合，杀了刺史，攻下整座梧州城。”

    众人：“！！！”

    他们之前与赤禺人合作，只是为了得到毒品，可南宫晚晴所说的远远不止于此，这是要让他们完全倒戈，加入赤禺人的阵营，成为大郢的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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