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连城看了余谐一眼，摇摇头：“你的嘴唇是干的。”
余谐无奈地笑笑。
其他人却并没有听到这句话，两个酒坛沿着两个方向慢慢远离，最后消失在人群之中。
墨连城从野鹿身上扯下一只后腿扔给余谐：“相比你的酒，这个野鹿管够。”
余谐笑笑，然后咬了一口。
虽然没有太多调料只洒了盐，不过墨连城对火候的掌握堪称绝妙，这只鹿腿非常好吃。
很快这一圈的墨家剑客们就都有了一块鹿肉，然后又有墨家的剑客背着猎到洗剥好的野鹿，墨连城继续单手举着架在火上烤。
“私学剑客里面，道家总是在追求天道，像是做学问的人，儒家守旧还拿好多事情要求别人，就是做老师的，法家总想着帮君主解决问题，做事情又不择手段，天生就是当官的，只有我们墨家，讲承诺，总是用剑解决问题，才最像是剑客。”
墨连城说着把另一只手里的鹿肉塞进嘴里：“毕竟我们的祖师是剑圣。”
余谐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这无非就是大战之后的闲聊，墨连城没想告诉他什么，也没想要余谐回答什么。
“等你真的成了私学剑客，就是唯一一个哪一派都不是的，可以自创一派，说不定以后也会有人把你算进圣人里面。”
余谐笑笑：“我的话应该是食家，食物的食，吃饭的食。”
墨连城笑了：“你就这么喜欢吃的？”
余谐笑着啃了一口鹿腿：“能不能吃饱，是幸福与否的分界线，而且做好某个吃的东西，和治理国家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墨连城还没说话，卫远就忍不住笑了：“你觉得一个国家是一道菜？”
余谐笑着点头。
墨连城看了他一眼：“那你觉得，现在的帝国是什么菜？”
余谐忍不住笑笑：“一道把毒药当成盐放在里面的丰盛大餐。”
卫远看了余谐一眼：“什么意思？”
“组成这道菜的基础，是不错的食物，但是至关重要的调料，那些很少却很关键的东西，却根本没有起到该有的作用。”
墨连城点点头：“你是在说王室？”
余谐点头：“帝国现在仍然能够维持对四方伯候的控制，大司马周景还在西秦，其实并没有衰落多少，可是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它已经快要灭亡，就是因为所有人都觉得王室过分愚蠢，再也没有振作的可能。”
墨连城叹了口气：“但王室不可更改，更何况真正做出决定的也不是王室。”
余谐笑笑：“皇帝，对吧？”
卫远愣了一下，一脸惊讶。
就算只是议论，如此明显地指责那一位，也有点太劲爆了。
“你觉得有什么办法吗？”
墨连城却一脸平淡，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没有办法，因为已经做好的菜，除非彻底冲来，否则根本不可能把其中的盐挑出来。”
余谐笑着啃了一口鹿腿。
卫远摇摇头：“帝国？未免太遥远了。”
余谐和墨连城一起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那你觉得私学剑客是一道什么菜？”
墨连城突然开口。
他看着眼前的火堆，面无表情。
余谐笑笑：“一桌宴席。”
墨连城没有再说什么。
他们一直沉默着，就这样坐到深夜，直到所有的伤员都治好了伤，然后就一起准备离开了。
余谐有点意外，但看墨连城和卫远的样子，他们已经习惯了。
“再见！”
墨连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说了两个字，然后墨家的剑客们就安静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刚才还挤满了人的火堆边，只剩下了墨连城三个人。
他们从旁边的小河里面取水浇灭了火堆，然后朝着山阳城走去。
贵族的家兵们还在挖坑掩埋，至于贵族们早就离开了这里。
倒是钟修和徐文两个人还站在火把下面，让余谐有点意外。
不过也就只是意外了。
他对两人视而不见，走进了山阳城。
“我们没有碰上新的神选。”
墨连城看看空无一人的街道，叹了口气：“但神选必定还在。”
只不过不在这里。
“牛部落要对外进军，最近的方向就是徐国。”
卫远知道墨连城想说什么。
这座小城刚刚躲过一劫，但注定在劫难逃。
这次只是一个巫师和数万野人战士，下一次说不定就是整个牛部落，一个神选，四五个巫师，十几万野人战士。
余谐想了想，这种事情并不是任何人能够阻止的。
“徐国明明在这种地方，却还有蛮荒之地，甚至有一整个部落，他们生活在哪里？明明卧虎山北面就是卫国，东面就是东齐……”
真要算下来，其实牛部落生活的地方就夹在文明之地中间，明明应该没什么生存空间，却还是如此强大。
“徐国曾经就在东齐旁边，那时候牛部落只能在北方的雪原游荡，”墨连城的语气中带着感叹，“但后来帝国衰落了，文明与野蛮，此消彼长，争斗不休，从来如此。”
“难道就没有办法彻底终结这些事情吗？”
余谐并不觉得野人部落是什么问题，现在有了元圣的短剑，蛮荒之地也不是阻碍。
“你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当文明衰落，任何人都会变成野人，文明与蛮荒的争斗，从来都不是非此即彼。”
墨连城摇摇头，这并不是一个让人心情愉快的话题。
余谐没有再说什么。
虽然他心中察觉到隐藏的可能，不过暂时那距离他太遥远。
三人一起回到余谐家里的时候，私学剑客们还没有休息，他们聚集在庭院中，正看着难得的满月。
余谐本来想着回去睡觉，但是想了想，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面对过共同的敌人之后，私学剑客之间的敌意小了很多，虽然只是暂时，至少现在他们能更理智地思考，而不是单纯为了反对而反对。
“我会让琼林楼为所有的私学剑客服务，用一种各派都能获益的方式。”
余谐看着眼前的私学剑客们，做出了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