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妗子嘴巴太厉害了,果然当初爷爷说这是个泼妇。说的屈江竟然连连点头,毫无反抗之力。
“哎,就这个男人,早些年也死了,是得了急病,半夜说他肚子疼,我连忙喊邻里往山外医院抬,还没走出去山呢,人就没了!剩下我孤儿寡母娘俩了!我们有一个闺女,嗯,小你三岁,属鸡的,名字叫石小霞。那一年她爸走的时候他也就上完小,初中毕业后,小霞是考上外面的高中了,她放弃了上学出去打工了!早些年跟着人去南方进厂里了,人都说那边工资高,但是人家要有文化,小霞初中毕业,工资也不高,一个月也就四百多块钱吧。就这她省吃俭用,每个月给自己留一百块钱零花钱,剩下三百块钱全寄给我,补家用。哎,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前几年我得了一场大病,把孩子辛苦攒下来的钱全花光了。我知道老屈家陆先生看病很神很灵验,没法去啊!都是那个短命鬼,非要和人家断绝关系了!这几年国家政策好了,要移民扶贫。小霞到现在还没结婚,她一心要攒够钱出去盖楼房,要招上门女婿!哎~~~”妗子介绍到这里,叹口气流着眼泪不说话了。
“那小霞妹子现在哪里呢?做什么工作?”屈江好奇的问道。
“自从我那次得病后,她就不敢出远门了,现在西京城里打工,说是给人家卖衣服,每个月能挣个八百块钱。我家小霞人长的水灵,跟她姑姑长的很像,卖衣服人家要年轻水灵的姑娘!”妗子说到这里面容有些得意。
她忽然想起什么,问屈江:“长水娃你现在啥情况啊?我听说老屈家陆先生有很多钱,很多看病的有钱人,都是成千上万的给看病钱呢!你结婚了吗?今年有~~~嗯,二十九三十岁了吧!”
“嗯,正岁二十九虚岁三十了,我结婚了,三个娃。老大是男娃今年两岁了。第二胎是个龙凤胎,一男娃一女娃,今年也快一岁了。”屈江笑着给妗子解释道。
“好啊,好啊。三个娃娃好呀,有儿有女,嗯,好事啊!你媳妇做啥的?你如今做啥呢?陆先生还好吗?他大概有一百岁了吧,前几年我听说他还给人看病呢,人精神很!前头村子人都去找陆老先生看过病。说人多很多很,都在山底下住旅社着排队看病呢!”妗子问着说着。
“我爷去年走了,四月份的事情!”屈江黯然的说。
“咋就也给走了呢~~~陆老先生,人都说是陆老神仙呢!是你给你爷爷绊盆的吧?”妗子又流下眼泪说道。她这个年纪,见过太多的生死别离。
“我当时因为工作原因,在外地没来得及回来,我没能送他老人家最后一程。这不,前几天才回来。对了我现在也是医生,中医生。我从小跟爷爷长大,跟他学中医给人看病呢!现在西京城南郊开了一个诊所,我媳妇自己做点生意,娘家是山下屈镇的人,和我是高中同学!”屈江看妗子又哭了,连忙岔开话题继续介绍自己情况。
“哦,哦,你也当了医生了,当医生好呀!当了医生就能给家人看病了,也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不用花那些冤枉钱咧!”妗子黯然的低声说道。
“哎,你看这一说话天都黑了,饭都凉了,你先坐。妗子给咱把饭热一下,吃了饭再谝!”妗子急忙起身出去。出门前把家里的电灯拉亮。
晚饭很是简单,馒头就浆水菜和苞谷榛。还好她做的稍多些,不然~~~两人坐在桌子上一起吃着晚饭。
屈江问妗子,“你现在身体好着么?有啥毛病了我可以给你看病哈,小霞妹子经常回来看你吗?她没说在西京城那里上班?南郊还是北郊,还是城里上班?”
“我身体好着呢,没啥毛病了,如今这病不敢得,得不起呀,看病就是砸钱,干砸不够,医院里不把你吸干都不放你走!我这两年身体好着呢,你不操心!小霞说她好像也是在南郊上班,具体哪里我就不知道了,嗯,对了,你等一哈,她给我留了一个电话号码,说家里有啥事了让我找邻居,去乡里给她打电话。小霞如今也有个手机,就是能装口袋里那种碎电话!”妗子说到这里倒也欣慰,她站起身在炕上的席子
经过交谈,她已经毫不怀疑屈江的身份了,绝对是自家外甥。他们都很默契的没提屈江的父亲屈道生,只谈彼此的生活。其实陆老先生去年去世她是知道的,邻居告诉她的,而且下葬那一天邻居都去送行了,说附近几十里的人都去给陆老先生送行了。她听说陆老先生的孙子在外地,没能回来送老人家呢!是哪个负心汉办理的后事。
她还知道陆老先生的孙子也是中医,在城里上了大学,开了自己的诊所呢。人都叫陆小先生呢!毕竟是自己家的外甥,哪怕说断了关系,她还是有意的打听了些消息的。而且她还知道那个负心汉如今回来了,听人说是娶了一个更年轻漂亮的女人,生了好几个娃呢!
她刚才是虚虚实实的说话,这会儿已经肯定了,这个男娃就是自家的外甥长水娃。所以才把闺女的电话号码拿出来,有个表哥照顾着,小霞也许不会那么苦了。小霞没有依靠,全靠自己在外打拼,哎~~~
屈江哪里知道她这些渠渠道道,不过及时知道也正常,自我保护意识么。他拿出自己的手机,记下了小霞的电话号码。
“小霞妹子的电话号码我记下了,我回城里了就联系她。另外我给你号号脉,你哪里不舒服了告诉我,咱都是自家人,我这次就是来寻亲的,你也就别和我客气。哪有妗子和自家外甥见外的,是不是?”屈江说道,
妗子抹了自己的眼泪,伸出手放在桌子上,屈江就给她号脉起来,过了半天又换了另一只手。号完脉又检查了舌苔,眼白等。
缓缓的说:“你身体好着呢,没啥大毛病。就是劳累了,肯定平时舍不得吃,长期缺营养。身上小病不断,这个需要好好的调养,主要是不能再干重活了,特别是力气活。”
妗子直接泪奔了,她自己身体自己清楚,就是劳累过度。不劳累能行么,家里没个男人。还是在这个大山里,没个啥收成,人家搬出去的都是攒到钱了,搬出去盖楼房,就是一般的人家也是盖了砖瓦平房。听说都贴上瓷砖呢,山外生活方便她很清楚,所以才和女儿舍不得吃舍不得花,就想着早些搬出山外去住。听说山外人家现在都不指望粮食了,国家也不用上粮了还给补贴呢。
人都找工过挣钱呢,像她这年纪的女人,给人家苗圃干活都能挣钱呢,说是干不完的活,挣不完的钱呢!可是在这大山里~~~
天已经彻底黑了家里就一个炕,屈江提出自己带有帐篷和睡袋,晚上就在院子睡帐篷睡袋。妗子邀请他一起睡炕上,说咋能让自家外甥睡外面院子呢。屈江坚持要睡外面,虽然是长辈,但是女性长辈,而且是从没见过面的,两人住一屋总是不合适的。
在屈江的坚持下,妗子也不好勉强了。其实她吃饭时就琢磨着晚上如何睡觉的问题呢。她守寡多年,忽然留宿年轻男子总是不合适的。哪怕是自家外甥,她还想着让长水住她炕上,她去邻居家借宿。
这个其实也是农村人家朴实的礼节,家里有异性客人了,主人家异性会去邻居家孤寡人家里借宿。
屈江的睡袋和帐篷都是顶级装备,里面很暖和的。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妗子就开门,给他打来热水。邻居家有人过来打听了,说你家院子里怎么有人搭帐篷?妗子给解释说是莲花姐家的儿子来寻亲的。
屈江起床后洗漱完毕,收起自己的帐篷睡袋装进包里,与妗子一起做饭聊天,妗子特意给他烙锅盔。这个孩子昨晚上坚持睡院子里的表现,让她对这孩子很满意。都是些细节才能看真章,莲花姐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陆老先生的家教果然厉害!所以她才一大早就起来给孩子烙锅盔,这是她目前能做的最高级别招待了。
屈江在烧火,这个烙锅盔烧火很重要,必须要文火小火慢慢烧,火大了会烙焦,火过于小了会不熟的。屈江明显是熟手,烧火不大不小刚好。这个也只有当地孩子才会。
烙锅盔炒辣椒,锅盔牙子夹绿辣椒绝对是一顿美食。妗子还特意给长水娃煮了荷包蛋,放了臊子。屈江也不客气,吃的倍香,还问妗子要油泼辣子。看长水娃也不生分了,吃的很香,妗子内心也暗暗高兴。这才是一家人的样子么。
妗子说小霞一般每周日上午十点半,都会给她打电话,电话打到乡上的一个超市里的座机上,她们娘俩约好时间,她会提前过去等着,娘俩说说话拉拉家常。人家每次不管你说多久,就只收她一块钱。她觉得值了!
屈江想不到山里的生活如此不便,很是心疼那个没见过面的表妹,这么懂事,给妈妈打电话看似平常事,其实她是一直惦记着妈妈的身体和心情,这算是给妈妈的感情依靠和情感安抚了。
正好今天就是周日,两人约好一会儿一起去接电话。妗子说她正好去乡里把鸡蛋卖了,攒了三十多个鸡蛋了。她吃完饭还特意用热水洗了头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看着她涂抹雪花膏,屈江嘿嘿的笑着,妗子看他笑自己也嘿嘿的笑着。
她还特意拿出家里的存折,给屈江晃了一下,说每次小霞打完电话都会给她存折里打钱,她要检查收到了没呢!屈江恍然,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呢。
收拾妥当,妗子喂好猪,鸡。提着鸡蛋篮子和屈江一起出发了,从他们这里走到乡上大概要一小时路程,下山估计能快一些。果然,四十分钟就到了,妗子先去超市里给人家老板很是热情的打声招呼,然后提着篮子去菜市场门口,她给屈江说:“这市场里面有卖鸡蛋的收鸡蛋呢,那个价格给的低,我在外面零卖能多卖点钱呢!”
果然不到半个小时,有一对青年夫妇就把她的鸡蛋全买了,说这个是绝对的土鸡蛋,营养好。看着妗子满面喜悦的数着钱,屈江也受到了她的感染,跟着她笑着。每个人的生活轨迹不一样,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快乐时刻,比如妗子今天,此时。
数完钱她提着空篮子,向小超市走去。等了二十分钟,电话响起。她很熟练的接起电话听筒,老板头都不抬的看着自己的电视。他们彼此都很熟悉了,妗子高兴的大声喊到“小霞,嗯,是我。好着呢,嗯,嗯。棉衣服我都准备好了,没事,还不冷!好着呢,嗯呢,我今天鸡蛋卖了五十六块钱呢,嗯,人家一次性全要了,哈哈哈哈~是呀,运气好。你呢,好着么,天冷了要给自己添衣服哦,嗯,那就好。
找到合适对象没?别太挑剔了,你都老大不小了。嗯嗯。对了,你长水哥昨天来咱家了,就是你姑家的长水哥,嗯,对着呢,他现在就在我身旁,你和你长水哥说说电话哦,你长水哥现在也在城里上班呢!”说到这里,她把电话听筒地给了屈江。
“喂,小霞吗?我是你表哥屈长水。是的,绝对的亲表哥,呵呵,这个假不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为啥?哎~~~我从小相依为命的爷爷去世了,当时我因为工作原因没参加他老人家的葬礼,亲情呀失去了才知道难能可贵,我就忽然想起了这山里还有亲人,就找过来了。嗯,我在南郊开一家诊所,嗯,你在哪里上班呢?在哪里住呢?嗯,那好,我回城里了联系你,好的,对了我的手机号码你方便记一下么,好的,我给你说你记一下!!!好的,回头城里了约见一下,好的,好的,那你再和妗子说几句吧!”屈江又把电话听筒递给了妗子。然后他出去点了一根烟抽着。
电话里的小霞声音很好听,一听声音就是美女那种。电话里小霞对他也很警惕,一直没告诉她自己在哪里上班,在哪里住。一根烟没抽完,妗子就出来了,笑呵呵的要去信用社查收钱,到了信用社里,屈江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一万块钱,递给工作人员,让存进妗子的账上。妗子不要,屈江坚持的让存上,并拿出一千块钱现金,递给妗子说是生活零用。妗子拒绝不过他,接上后想了想,拿出一百块,把九百块钱也一起存入她账上了。
屈江给妗子留了自己电话号码,然后在乡上和她告别。乡上对外通路通车了,屈江之前不知道,他没来过,不知道大山深处还有一个乡政府。所以是苦逼的步行走过来了。这次他直接包了一个私人萨塔那出去的,妗子看着屈江坐车离开,一直到看不见了,一切都让她觉得不可思议似的,她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这不是梦啊,才依依不舍的转身向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