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妹子的学习成绩一直要被屈长水好很多的,但这次中考填志愿,她选择了和哥哥一起,填报三中,明天她也将和哥哥一起下山求学。以后常住学校了,每周六下午放假才能回家一趟。旁晚两人从学校回到家里后,爷爷已经给他们俩把被子褥子床单被罩枕套都准备好了,是找后山邻居家小媳妇用缝纫机给做的,床单是买的前山邻居自己用织布机织的纯棉床单,棉花也是在镇上新买新弹的,一人一个化肥袋塞得鼓鼓的,一人一个背包,装着换洗衣服。
晚上吃完饭,爷爷说一起出去走走消消食。
爷孙三人,后面跟着一条狗,缓缓的走在山路上,日头一落山,将黑未黑时,凉风习习,湿气渐重。山里的各种鸟儿呱呱咕咕嘎嘎乱叫着。
“你们现在慢慢大了,懂事了,给你们讲讲家里的事情吧,也该知道了。细妹子你家的事你应该是知道些的,我和你爷是亲兄弟,我们一共弟兄八个,我行六,你爷行七。
咱们家姓屈,是历史上屈原之后,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搬到这秦岭山下居住了,山下的镇子现在叫屈镇,其实过去是叫屈家镇,再早一些是叫屈家巷,也就是说过去,咱家是在山下住的,大概是在我爷爷手上时,在山下开了个小货铺叫福记山货铺,那是前清时期,主要收购一些山上猎人打的兽皮毛,山货草药,也就是采药人采的山药材,然后贩卖到西京城,城里有钱人用兽皮毛做衣服,冬天暖和很。这药材也主要是供给城里的大药房。
家里的日子也算是丰庆人家吧,后来呀有个太白山上下的人来咱家买药材,和我爹聊天时问;“你这里挨着秦岭,药材好,附近的人口也多,可以开个药铺,直接给附近乡党卖药呀,这比你大老远跑城里利润要高很多呀,也给附近人求药行了方便”。我爹觉得能行,就找我爷爷商量这事,我爷爷只有这一个儿子,觉得儿子要创业,也就全力支持他。
咱家之前虽然收购山药材,但开药房那是要很全面的药材,经过半年筹建,就这样咱家的大药房成立了,就叫福记大药房,因为都是真材实料,生意好的很,后来我爹就成婚了,那一年是庚子年,西洋的八国联军打入燕京城,皇帝和老佛爷逃了,逃到了咱西京城,召集各地乡绅地主开了个会,我爷爷也去参加了,捐八万两白银,当时也算是在全省排前几名的,老佛爷很高兴,因为我们捐了八万两银子,商号又叫福记,亲手给我们家写了一个匾额《八福成》,我爷爷很高兴,回来后就把商号改成了《八福成》,我爹也很高兴,恰逢新婚,他叫嚷嚷着要生八个儿子,也就那一年我爹请了太白山上的一个懂医术的张道士坐诊,一年后我大哥出生了,我爷爷请道长给起名字叫屈正志,后来我二哥三哥四哥五哥一直到我第六个,每一个比上一个小两岁。结果我娘生下我后,再没生养了,过了三四年,就去世了,道长说是生孩子太多伤了身子一直没调养过来。
但我爹可是发誓要生八个儿子的,后来又续弦娶了一个老婆,有一点他做的比较好,就是从没过纳妾。后续弦我兄弟一直叫他姨娘,人家也不计较我们这么称呼,后来又给我爹生了两个儿子,这就满足我我爹要生八个儿子的愿望。
哦对了,我出生那一年就是辛亥年,辛亥革命么,前清被孙大炮孙大元帅给推翻了,建立了中华民国,我一岁就是民国一年,呵呵~~~今年是一九九四年,八十三咧~~~”
说实话,屈正业长这么大一直都不知道爷爷多少岁了,他记忆中爷爷就一直这个模样,高大威武,白头发,长长的白胡子,什么事情都能干,木工泥瓦匠,会做饭,会洗衣服,会打拳,还会给人看病,是附近方圆几十里有名的大善人,老神医,不管老人小孩见了都要叫一声陆先生。这很符合他心中的爷爷形象。
高大威武,不怒自威,少言寡语有和蔼可亲,不惹他生气,总是心平气和的说话,惹生气了,也能把屈江吊在梁上,拿着笤帚准备抽他,但一直没打,给吓坏了,哇哇大哭,求爷爷说自己错了,自己再也不敢了。那次是捉了一条小蛇,用胶带绑住嘴巴扔进细妹子领口里。嘿嘿~~~
爷爷听停顿了会儿,继续说:“也就从我出生那一年开始全国乱套了,到处打仗,总统总理整天换,后来,我大哥在省城上学了,他老师介绍他去南方军校学习领兵打仗,他回来和家里人一商量,兵荒马乱的年代,手上有兵没有坏处,我爷爷就同意了。
后来才知道那是黄埔军校,我大哥是黄埔一期的。过了两年我二哥也去那里上学了,是黄埔四期。
那一年我三哥也参军了,但他是在西京城加入的部队,那年西京城打了一场大仗,死了好多人,饿死的人更多,我三哥就是在堵城墙的时候被炮弹炸死了。后来政府还给送了《忠毅护国》匾额,是杨将军题词写的,我们家算是有功之家。后来我才知道,那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双虎守孤城战役。
那时候这个屈家附近十几里地半成都是我们家的,我们商行那条街也成立了很多商行,卖啥的都有,人都叫屈家巷,我四哥能行人会来事,就跟着我爹打理家里生意。
家里生意多了,我爷爷也去世了,我爹整天忙的到处跑,家里孩子多,家大业大的,也就顾不上了,我五哥呢,就沾染上了恶习,整天赌钱抽大烟逛窑子,年纪轻轻就把身子给掏空咧!唉!···家里给说了一门亲事,还没把娶媳妇娶过门人就没了。我记得他走的时候,身上几乎没有肉,就骨头包了一层皮。我爹从外面匆匆的赶回来,只看了一眼,就让埋了。
从那以后我爹对我们三兄弟管教就很严格了,老七老八还小,先是读私塾后来送西京城读新式学堂了,我呢,从小好动,就让我跟着太白山来的老道长学拳,也学习中医,他也教我功夫和其他,我也就拜他为师了,我师父姓张,人称张胡子,属于武当三丰派,前清时是哥老会,后来隐姓埋名,留在药王沟给人看病行医,这一脉又是药王孙思邈,他那时候都八十多了,所以我在道家里辈分很高。我跟他学了医术,武术和打枪,后来就负责家里和商队护卫。
你梁师父年龄还大我两岁,他都得叫我一声师叔。哼哼,你娃是沾了我便宜!咱家那时候娃多,家里请了私塾先生,但我跟着师父也学了很多,你现在学的我都学过了,所谓山医命相卜,太极拳,五禽戏,大小洪拳,八极拳,还有西洋的搏击术,都是要命的招数,简单快捷有效,哪像现在的武术,纯属于表演了,都是花架子!
后来呀,小鬼子打进来了,抗战全面爆发,那时候领袖号召,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保土之责,那一年我都结婚了,生了第一个儿子,也就是长水他爹。
那年我大哥回家了,带着老七老八一起,他已经是中校旅长,开着汽车,带着警卫兵回来,也带着他的老婆孩子回来,回来干嘛呢?
一是省亲,出去上学后就一直没回家,只保持书信来往,刚开始只是向我爹要银子要生活费,后来说他参加北伐了,有饷银了,再后来写信说他要结婚了,女方是江南人,这次回来说他们驻防山秦边界,他回来就是筹借军费和招兵的。哼!
可怜我爹,又傻傻的捐出了很多银元,具体数字我都懒得问。老七老八嚷嚷着要跟着大哥去当兵打鬼子,学生娃就是容易冲动,打仗那是要死人的。我爹没同意,结果他招兵几天人没招够,我爹那个傻老头,竟然让我带着家里的商队护卫去报名参军,说我有武功,自保能力强,也算是支持我哥的工作,还把家里的护院壮丁也都派出去了,我被封了少尉排长,带着自己家的护院跟着老大上前线了。~~~老八竟然偷偷的瞒着我爹也跟上我们部队咧,唉~~~”
一上前线就在太行山上打鬼子,没多久我二哥的同学兼老乡张将军队伍被打散了。我二哥支持他重新拉队伍,就把我整个排给送过去,给人当了警卫兵。
我就跟着张将军打了很多大仗硬仗,我也混上了一个团长,终于把鬼子赶出去了~~~结果又开始打内战,内战时张将军战死,我受重伤被俘,伤好后人家问我愿意加入他们部队不,如果不愿意就给发路费,让回家,我就领了路费回家了!”
爷爷沉默了半天,看了看已经黑下来的天,转过身慢慢往回走:“老八跟着老大转战在中条山,那一战子弹打没了,所有人把枪摔烂也不留给鬼子,全部跳了黄河,我大哥也就没消息了~~~呜呜呜呜”。爷爷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老二呢,个没良心的,出去后早些年还给家里写信,后来就没有了音讯。后来我才知道改名换姓去了延安。现在还活着,也退休了。早些年给我写信说想回来祭祖,让我给拒了,我说家里没这个人,写错了,我二哥打鬼子战死了,找错地方咧!
为啥呢?把我差点打死那次就有他,打仗之前,我们都在望远镜里互相看见对方呢,他和张将军才是真正的同期同学,还老乡呢?还亲兄弟呢?哼!你们也别劝我什么大义,我是不会原谅他的,也别打听他是谁。就当咱家没这个人,告诉你们只是让你们知道家里这档子事。
我回来后就在药房坐堂给人看病,平时也帮我四哥收个药材啥的。我师父那时候也去世了,家里另聘请了其他医生。那时候才是真的特么的乱世年代,好不容易把鬼子赶出去了,国家更乱了,政府说话就是放屁,钱不值钱,民不聊生。到处都是土匪。四八年,真是个倒霉催的年份,特么的死八年呀!
那年春节过后,青黄不接,很多人没粮吃,钱不值钱咧,粮食就值钱咧,二月份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我带着老七去山里收药材,咱们现在住的这个地方就是之前咱们家药材囤积点。
那天晚上收完药后太晚了,我两人就没下山回去在这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下山回去,特么的全家人遭匪了,应该说是全镇遭匪了,那个时候政府已把我们屈家巷改成屈家镇了。
全镇子让土匪给洗劫了,咱家只活了长水他爹,被我爹藏进水井里,我四哥带着他们家几个稍微大一点孩子抵抗土匪。结果家里钱财货物粮食药材全被抢走了,男人全被杀了,女人都给霍霍死了~~~
是山南土匪勾结北山的土匪,早就盯上我们家了,几百人的狗日的土匪洗劫了我们家!我四哥被狗日的土匪捅死后,和我爹一起被挂在我们家店门旗杆上!”
屈长水和屈若溪两个人眼泪止不住的流,悲壮的家族史呀!国难当头捐钱出人,八个儿子五个上了战场,战死了两个。一个病死,一个竟然被土匪给害死了。两个幸运逃过一劫,怪不得爷爷憎恨四八年,“八福成”就这么被人给端了。除了两个在山里的,全家就一个小孙子躲在井里躲过一劫。
“我和老七回来后发现道生在井里哆哆嗦嗦,我和老七在院子里喊半天他竟然不敢应声。我走到水井旁往下看的时候,他竟然急忙钻进水里,我下到水井抱起他,他一直哭着对我手打脚踢,不认识我了。
和老七操办完后事,过了一个多月,还是老子祠的老道长,多次诊治后道生他才回过神了,家逢大变,我那时候也是失了魂,没法给他看病。
后来听他说那天晚上他和爷爷睡觉,土匪闯进家门后,他爷爷第一时间抱起他到井口,叮咛他把头埋进水里,憋不住了往上看没人了再换气,换完气马上憋在水里别露头,谁喊名字都别出来,等你爹回来救你,然后就把他扔进井里。
他那时候十一岁了,井水漫不到他脖子,我爹经验丰富,知道家里有内贼,所以才这么吩咐他的。后来我们检查尸体,家里两个马夫没有尸体。应该就是他们同伙。老七那时候结婚了没孩子~~~政府很快查明是山南土匪勾结北山土匪一起联合做的案子,政府把北山的土匪清缴了。山南的土匪因为在大山里,政府缴了几次也没成,前线告急,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既然政府不管了,我就我自己报仇。我一个人拿着一把短枪和匕首潜伏到山南,扮装成收药材的客商,这个身份我不用装就是,懂行,进了土匪窝一打听,特么的大土匪在当地还是个好名声,大善人,人家竟然是当地的绥靖司令官。深居检出,出门都是一大堆警卫兵护着,那个阵势啊,不好下手。
后来我找了个机会打死了他儿子和老婆,狗日的还有小妾和情人给生的儿子女儿,我不知道呀,跑回来后,狗日的竟然派人追过来,他不知道是我,但他知道自己近期干了什么缺德事!
所以他就判断是我们这边的人报仇的,有内奸呀,知道我们兄弟俩外出那天没在家。我和老七带着道生躲进了山里,还好乡党们都同情我们,没人告密。内奸不知道我们山里的底细。张狂的土匪竟然以山南当地政府的名誉通缉我们!还明晃晃的派兵守在我家,特么的那个世道!
我们就在山里住了下来,自己开荒种地。过了一年后战争结束了,全国解放了,狗日的土匪也被人民政府给枪决了。我们才敢下去,新政府说要分土地给贫农,征询我们意见时,我和老七全力支持,主动把家里的土地全部捐给政府。
我们两年没在老家住了,新政府把我们老家的房子作为政府办公地方,我俩一商量就做个顺水人情,把家里房子也就捐给新政府了。说要给我们重新分一套房子,我们也没要,就住山里了,清净。
商号也主动捐给政府了,后来政府搞公司合营,还表扬我们提前捐给政府,划成分时,我们家里啥都没有了,就我兄弟俩带个孩子在山里住,自己开了七亩地。定成分的时候就把我们家定成贫农了。
呵呵,曾经方圆最大的地主,三代人出人出钱支持国家,最后自己家竟然一贫如洗,还成了真正的贫农!走吧天黑了,露水重了,你们穿的单薄,回家去说。”爷爷这时候很平静的关心着孙子。
“爷爷那我大爷爷呢,二爷爷后来叫什么名字?还有我哥他爹呢,他妈呢?”细妹子女孩子开窍的早,反应快,发现还缺少几个重要人物。屈长水一下就头脑一炸,是呀,他爹呢,他妈呢?他从小就没见过爹妈,也不知道什么是爹妈。后来长大后有一次问爷爷,全死了,爷爷就一句话。爷爷也带他去过他妈的坟墓前让他给上坟。所以他就以为那里就是爹妈的坟墓。细妹子这一问,他才反应过来,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呀!爷爷只告诉他那是他妈的坟墓,没说是他爹的坟墓呀!
“你大爷爷后来跟他的部队去台岛了,早些年两边可以通信了,他给我写信,还给我寄了三万块钱,说他老的走不动啦!信上说他们家儿孙一大堆,前妻死了后还纳了小媳妇。
前几年往生了,他的儿子给我写信说他的遗愿想进祖坟买骨家乡。家都没了,原来的祖坟也都被平了给人分咧地了,往哪儿埋?
你大爷也是个没良心的货!年轻的时候都没回过几次家,老了老了倒是想家咧,想啥呢?我爹我娘都没了,家也就都没咧!那个家我现在都不想,他还有啥想呢?
长水他爹呢名字叫道生,是我唯一的儿子,经过家里巨变后,他性子一直很内向,不爱和人交往,后来政府在后山那块原来一个废弃的庙里办了完小,让附近山民送孩子上学,我就送他去上完小,他那时候年纪算是偏大了,十三四岁了。总是回来说有同学欺负他,说他妈妈被土匪糟蹋死了,他也差点被井里淹死,又骂他小地主。就不愿意去上学,那次应该是吓破了胆,自卑呀~~~
不愿意上就不上学了,跟着我下地干活。那时候政府时兴办新式医院,人也都时兴去新式医院看病,我呢就当起了纯粹的农民,和老七经营者家里附近开垦的七亩地。
山沟那边老子祠的老道长我们认识好多年了,他们也是庙产被分了,只给他们留了十几亩地自己耕种。青壮道士都让新政府给赶下山还俗了,庙里只剩下五六个老头子和三四个没了家人的小道童。
老道长按辈分和我同辈,就经常你来我往,道生当年是被老道长诊治过来的,和老道长亲切,就跟着老道长学习认字读经,他原来在山下家里私塾发蒙过,也上过镇上的小学,接受过新式学校教育,能识字的。就是他那个心里呀~~~我就任他跟着老道长混!
因为我家是贫农,还有七亩地,有一头牛,这个算是政府给开的绿灯吧,那时候一人是两亩地,多的都要分的。我就让人给老七重新说了一个媒,娶了一个寡妇,我自己没再娶。后来就生了细妹子她爸,名字叫道行。行五。他年龄小,后来就上了完小。
我们家所有孩子都要能识文断字,这个是祖上传下来的家训。咱家的堂号是屈水堂,名字辈分是:
屈水高洁,文约行廉。直行正道,长忠尽智
按辈分我是正字辈,你们爹是道字辈,你们这代是长字辈,起名字时两个字的第一个字必须带这个字,按传统这个字只给男娃家用,女娃家是不用滴!不过你这个若溪,上族谱大名叫长溪!”
细妹子瘪瘪嘴,低声念道:“老迷信,老封建!谁稀罕呢!”
几个人慢悠悠的走在了院子里大树下,大黄都串到房檐下它的狗窝里了。探着头,不好意思的看着他们几人,讨好似的来回看着。爷爷又站在大树下继续讲着“道生呢后来慢慢的长大了,我托人说媒,咱们家在山里头,山外的女子不愿意嫁过来,山里头的女子么,想着往外嫁。一直没说下来。
唉,那时候又闹起了运动,乱哄哄的,山里的乡亲都厚道也没人说啥。政府年轻的领导不愿意了,把我和老七叫下去开会,批斗我,说我家是当地最大的地主,我当过反动派的兵,我的老底也被人揪了出来,是反动派的警卫团团长,对人民军队开过枪,是人民军队的俘虏,家里还有台岛的亲戚,直接抄家。呵呵,还好我和老七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提前埋在山里头了,啥也没抄到,就把我的药材全部没收咧!
那时候整天挨批斗,头上带个纸糊的尖帽子,脖子上挂个粪担笼游街,接受人民再教育,哎~~~道生的婚事也就一直耽搁咧,一直拖到四十岁都娶不到媳妇。
再后来局势慢慢变好了,换了一个领导,人家说我把家里的房产和土地,药铺主动捐给政府,有觉悟识大体,算是将功抵罪,解放后,给定的成分就是贫农,家里也曾遭殃,我们家算是人民群众的一份子,这就算是给平反咧!
我又托媒人,踅摸到深山里老石家的闺女,老石家是从南边逃难过来落户的,是真的穷呀,儿子都三十多了还没娶到媳妇,闺女水灵漂亮,附近好多人家都看上了,天天媒婆往他家里跑,把门槛都能踩断。
我是用之前藏起来的银元给聘取回来的,那时候银元虽然不时兴了,但更值钱咧!第二年,也就是新政策那一年,长水出生了,我们全家那是个高兴呀!
道行也长成大小伙子了,考上学,我看政策好咧就趁火打铁,也给说了一门婚,过了一年也给娶了媳妇,咱们傍边那一院房,我用来看病的空房,就是细妹子原来的家,这个长水应该有印象的。
坏就坏在了新政策后,人的心思也都活泛了,分地散社咧,各家过各家的日子,没人管了,你爱干啥干啥,只要别犯法。道生不是常去庙里玩么,烧香求卦的香客多了,他就在庙门口摆起了地摊给人打卦占卜,当时的住持是他的师兄,也没人赶他。
来钱快呀,后来和外面的人接触的多了,就不满意窝在这山里了,也可能是想逃离这边伤心地吧,就在长水两岁时,细妹子出生那一年,竟然偷偷的跑出去了,去哪里也没告诉我们,到现在都没联系过我。咱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呀,净出没良心的货。你们俩以后不能跟这些没良心的学啊!
长水他娘呢,就是个山里的女子,一辈子没上过学,没出过门,觉得是被丈夫嫌弃了,被抛弃,就整天郁郁寡欢,整天不好好吃饭,没精打采,娘家人呢,老娘走了,哥哥娶了一房媳妇,之前是个寡妇,还是个泼辣货,也没人顾得上她。
我和老七是公公,大男人的也不好说啥。只能让细妹子她娘安抚,那个瓜皮没良心的,整天都不会说话,也不说好话,添盐加醋的净说风凉话,没两年人就走了,这个是心病,治不了,也没法治!唉,是个好姑娘,对我和老七一直很孝敬,对道远也很好,手巧,我们家的衣服都是她手工做的。每次吃饭都是给我和老七先端饭,~~~是咱屈家对不起人家!”
屈长水第一次听他爹和娘的事情,眼泪早就汪汪的止不住。想不到他娘是这么个命苦的女人。他竟然没一丁点印象。但听到他娘的事情就是哭个不停。也心里狠狠的恨起他爹,是他爹抛弃了他娘俩和他爷爷,并导致他娘的郁郁而死。
细妹子也跟着哭个不停,她爹他娘的事,她有印象,也知道一些大概。但哥哥的爹娘她没见过,事情第一次听说。她就觉得兄妹俩的命都很苦,爷爷的命也很苦。也不知道爷爷是咋扛过来这些事情了。看他说的平淡,都是亲人离去。被亲哥的部队差点打死,被土匪灭门,家产被分了,被唯一的儿子抛弃~~~
爷爷不吭声了,站在大树底下,拿出烟袋子装烟点着,吧嗒吧嗒的抽着,任两个孩子哭个不停,一句安慰话都没有。是呀,他的命也很苦,谁来安慰他呢,不,他屈正业从不需要人来安慰。男人么,谁不是经历着苦难过来的,咱是爷们,打过鬼子,杀过人~~~咱医人无数,几十里乡党谁不知道我陆先生大名!
“明天报名~~~我就不送你们去了,雏鹰长大了总要自己先张开翅膀扇几下···照顾好你妹。。。学费和伙食费,零花钱都放进你们各自的书包了,第一周开始要买生活物资,一人一百,以后每周每人伙食费和零花钱五十块钱,我打听过了,算是最高水平了,自己把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