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十余日的审讯,人证物证也日渐水落石出,眼看就要真相大白了,王德发却矢口否认,死不认罪。
无奈之下,林靖玗只能草拟折子上报朝廷,痛斥王德发谋害朝廷命官、贪赃枉法,三天后,祁谓天下旨命秦叔钰和奚方池整理证据,择日押犯人上京,令奚方池暂代长沙府知府一职。
接下来的几天里,林靖玗花了五十两白银在琵鹭堂买下了王德发的一点“小信息”,据族谱显示,王德发是前燕王国王室之人,燕王国被奚氏灭族后,王室宗族皆被囚于南朝四百八十寺内,唯有少数旁系在朝中做了九品小官。
王德发能在君奚国当二十多年的知府,看来少不了朝中党派的“卖爵鬻官”。只是没有确凿证据能够证明王德发结党营私、勾结敌国,此次如此大费周章,也只能判王德发谋害朝廷命官和贪污官银,想要林家沉冤得雪,光一个王德发还不够啊。
林靖玗向后倒在了椅子上,书桌上的药碗已经见底,屋内散发着一丝丝燕血与草药味,明媚的阳光穿过房梁,炫目的光影模糊成了祖母和父亲的面孔。
祖母...阿爷...我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我会让天下之人明白,林家没有叛国!
我会让罪有应得之人,受灼心之刑。
门外平稳的脚步声引起了林靖玗的注意,他透过窗户的油纸,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朝他的房间走来,于是他即刻坐直身体,下意识地把密件藏起来,又随手拿起手边的书认真地翻看。
今日的奚方池穿着一身涧石蓝缎面长袍,外搭一件青莲纹氅衣,发丝束以镶玉鎏金冠,任何华贵的衣裳都压不住他清雅矜贵的气质。
“看样子恢复得不错。”林靖玗只允许自己多看奚方池一眼,若是放任自己,只恐怕奚方池又要骂他登徒子了。
奚方池扫了一眼林靖玗的桌子,发现有一张包装纸上印有“琵鹭堂”的烫金字体,于是,他从带来的书匣子中也取出来了一本密件,同桌上的包装纸摆在一起道:“看来,让你破费了。”
林靖玗瞬间明白了奚方池的意思,便故作苦恼地把密件拿出来,嘴里说着:“早知道文阳会给我,我就不去买了,多金贵呐,相当于我一个月的俸禄了,还能退款不?”
“哎呀抱歉,本阁规定,一经出售,概不退款。”奚方池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好看的眉眼里透着笑意,不知什么时候,两人从剑拔弩张变得心平气和。
“那真是可惜了。”林靖玗故意叹了一口气,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两道剑眉轻蹙,威仪秀异,虽没有当年的轻狂肆意,但所向披靡的锐气仍旧势不可挡。
“为了感谢你对池鹭阁的支持,本座稍后会额外赠送一些情报,保证物超所值。”现在的奚方池,以池鹭阁阁主的身份与林靖玗对话,说话的语气自是硬气了不少。
“阁主果然是爽快人,下次我还会照顾你的生意。”
“多谢侯爷。”
两人一唱一和倒让气氛缓和了不少,林靖玗也趁机拿出密件,想要在奚方池嘴里白嫖一些情报,毕竟钱要花在刀刃上:“王德发是徐党之人?”
奚方池睫毛微颤,垂眸道:“他曾是...老师的门客。”
声音很轻,唯有两人能够听见。
林靖玗脸色稍沉,本以为王德发是徐党之人,没想到,竟是潘党之人。
仔细想想倒也算合理,潘党十分注重出身和门第,若非科举入仕,也融入不进潘党。
他凝神望向奚方池,倘若此事与潘太师有关,那么奚方池是否脱得了干系?他此次前来的目的究竟为何?
“阁主不妨把你知道的告诉末将,末将洗耳恭听。”林靖玗斜躺在椅子上,双手环胸,鬓边两捋墨发自然垂下胸膛,嘴角耐人寻味地微微勾起,眼神却愈发得冷漠。
方才还是阳春三月,转眼间就进入了寒冬腊月。
奚方池明白自己必须把真相告知林靖玗,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功亏一篑。
小时候,看到六哥落水,他担心祸及己身,便不敢前去营救;
现如今,案件与老师有关,他又岂敢置身事外,秘而不宣?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本就是一池之物,还分孰清孰浊?
奚方池翻开自己带来的密件,娓娓道来:“潘太师原名方楷仁,楚方国宗室成员,生两女一子,善用仪刀。”
一听到仪刀二字,林靖玗瞳孔一震,脸上的情绪变得复杂起来,他立即扑向桌上的密件,翻开关于潘太师的那一页,看到了复制的户籍纸,上面黑纸白字写着:潘太师本名方楷仁(附方楷仁画像)
画像中的方楷仁穿着楚方国的服饰,比起那个风烛残年的老者,画中的方楷仁看起来城府更深。
第二页写着:周大娘本名方知礼,方楷仁长女,生一子,名为方腊。(附方知礼画像)
画像中的方知礼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很难与炮制“腊肉”的周大娘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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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页写着:潘知节本名方知节,方楷仁长子,无后。(附方知节画像)
画像中的方知节与平日里如出一辙,就是青春版的方楷仁。
林靖玗颤颤巍巍地翻开了第四页,映入眼帘的是周九娘的画像,以及“周九娘本名方知言,方楷仁次女,生一子,名为林靖琼”的简介。
画中的婶婶右手执仪刀,左手捻指诀,姣好的容貌加上侠义的风范,怪不得大伯总说:“一见九娘误终生,不见九娘终生误。”
当年奚武帝攻破楚方国,一统东部与南部地区,嫡长子文献太子恰巧降生,为了纪念这一伟绩,奚武帝将楚方国的国姓放在奚姓之后,为文献太子取名为奚方济,使奚姓永远压方姓一头。
奚氏并未对方氏赶尽杀绝,虽然在仕途上偶尔打压方氏之人,但是,方氏的处境比被囚禁的王氏不知好到哪里去了。
“当年万宝楼<解药语>一事,其实是老师策划,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借不知情的徐党之手除掉六哥,亦或是等六哥买下织锦罗,织锦罗也会在当晚暗杀六哥,六哥横竖都是死。
巧的是,徐鼎臣竟然自导自演让碧玺现世,向天下黎民宣告钟太后德位相配。”
38号房里坐得是谁或是谁的犬牙,林靖玗已经心知肚明,只是楚方国与王德发又是什么关系呢?
换句话说,楚方国与燕王国又有什么关联呢?
除了惺惺相惜的败将残兵外,这水火不容的两国是打算联合起来推翻君奚国政权?
“他们的目的你应该是猜到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奚方池平静地描述着,他转了转扳指,接着说:“老师是正一品太师,李少清是正三品司户,若是想要伪造户籍和照身帖,简直易如反掌。”
他的嗓音有些低沉,看上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实际上比谁心里都难受,毕竟要站在旁观者的视角去审视昔日的恩师和良友,无非最后根株牵连,唇亡齿寒。
怪不得徐鼎臣当年在伏法之时,痛斥潘楷仁和李少清是乱臣贼子。
然而,此时的林靖玗也受益于伪造户籍和照身帖,于是只得转移话题问:“方腊是方知礼与何人之子?”
奚方池很意外林靖玗这么快就发现了这个细节,于是翻回了前面几页,王德发的简介中赫然写着:王德发,燕王国王侯,一妻一妾,与妻方知礼育一子,名为方腊。
“周大娘是王德发的发妻?”
这无异于,月牙和绝影有一腿!
林靖玗扶住额头将双肘撑在桌上,他的内心几近崩溃:“方腊如今所在何处?”
奚方池翻开了下一页,密件上画着一个稚嫩的小孩:“六哥的书童叫饼饼,你也可以叫他方腊。”
林靖玗对饼饼有印象,没想到奚方洺居然把这么危险的人物放在身边做书童,那么...守宫好像也姓王?
“王美人呢?她是谁?她和王德发什么关系?”
“她啊,她也是个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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