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的秋天是金黄色的,杏树的叶子全黄了,随风飘散在皇宫的各个角落,宫里的太监们兢兢业业地扫着落叶。
少女的脚步很急,蜀锦云头踏殿鞋踩在落叶上,发出“嘎吱”的踩踏声,突然她撞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上,怀中的书如同落叶般洒落了一地,她美丽的脸上满是惊恐和恼怒。
林靖玗打算将书捡起来,少女突然呼叫道:“大胆!住手!”她猛地推开了林靖玗,慌慌张张地拾起地上的书本。
林靖玗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眼前的妙龄少女长相极其秀丽,肤白貌美,与奚方洺些许相似,再看看她身上华丽的锦衫和头上簪着的翡翠步摇,身份必定位至公主。
应该就是先帝的独女,太宁公主奚永潇了。
之前,他与奚方池合过了八字,自己是正月十五的生辰,奚方池是八月十五的生辰,两人八字意外的契合。
于是他爽快地在婚书上面签好字了,正打算去司户那里登记婚配,结果由于心事重重不小心撞到人家公主了。
“太宁公主,需要末将帮忙吗?”林靖玗恭恭敬敬地抱拳问道。
奚永潇蹲在地上没有抬头,她收拾好了书本,小心翼翼地吹去上面的灰尘,才正眼望向林靖玗。
在与林靖玗对视的那一刻,小脸突然扑红,于是立刻用水袖挡住半边脸说:“谢过将军了,小事而已,不劳费心。”
林靖玗没有看透少女的心事,他往前送拳道:“既然无事,那么末将告退了。”说完转身便打算离去了。
“哎!”奚永潇叫住了林靖玗。
她将书藏在背后,害羞的眼神飘忽不定地说:“敢问将军尊姓,年方几何,家住何处,婚配与否...”奚永潇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得只有自己才能听见了。
但是对于作为军人的林靖玗来说,他的听力一向很好,于是停下脚步如实回答:“末将忠武将军林靖玗,今为弱冠之年,家住长街林府,已有婚配。”
奚永潇听到林靖玗已经有了婚配,于是失望地摆摆手让他离开。
在一旁的侍女白英待林靖玗走远后,贼兮兮地凑到奚永潇身旁说:“公主看上他了?”
奚永潇被戳破了心事,于是拿书轻轻拍了一下白英的头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宫看上他了,本宫...本宫...是怕他把本宫的书撞坏了而已,仅此而已。”
“那公主为何要问他是否有婚配?”白英追问道。
“本宫随口一问罢了,你个臭丫头,胆敢质疑本宫。”奚永潇娇嗔着,作势又要拿书打白英了。
白英嬉笑着挡住奚永潇的架势说:“公主,我的好公主啊,你不知道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忠武将军林靖玗,要与十皇子文阳郡公成婚吗?”
奚永潇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半天她才缓过神来。
白英以为奚永潇会很失望,但是没想到奚永潇居然更加兴奋了。
“真的吗?他要和我十哥成婚?两男的在一起...那个那个?”奚永潇捂住兴奋的嘴,单纯的眼神变得八卦起来。
她从怀中掏出一本《拒绝将军第108次》这本书,并吹吹上面的灰尘,随后细细翻开首页的插画,对着白英说:“是不是就是现实版的《拒绝将军第108次》呀?钟隐太太诚不欺我啊。”
白英慌忙将这本书合上,生怕被别人瞧见了,她眼神环顾着四周,紧张地说:“公主!这是在皇宫,人多眼杂,这种宫外的禁书切记不可外传,不然奴婢可得掉脑袋的呀。”
奚永潇压抑住她兴奋的心情,朝白英死命点头,其实心里早已经姨母大笑,仿佛书里磕了很久的cp突然成真了一般。
白英没办法,只得赶紧把自家在傻笑的腐女公主带回临仙殿,免得被人瞧见公主失态的样子,毕竟公主在众人眼里可是矜贵聪颖的金枝玉叶。
约莫一个时辰后,林靖玗在司户部登记完毕后回到了林府。
林府开始张灯结彩,下人们春风满面,看到林靖玗就哈腰祝福,周九娘忙上忙下得不亦乐乎,其内侍木棉一边牵着林靖琼,一边给周九娘递去人情礼簿。
林靖琼看到林靖玗回来了,便挣脱木棉的手,捡起地上的大红花递给林靖玗说:“靖玗哥哥新婚快乐。”
这一听就是周九娘教的,林靖玗接过大红花并将林靖琼抱起来说:“谢谢弟弟赠花,婶婶辛苦了。”
周九娘掩嘴一笑说:“不辛苦不辛苦,明天就是端午,后天就是新婚之日了,人家郡公是下嫁到将军府的,必须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不得失了礼节,不能乱了方寸。”
没有牵住林静琼的木棉,一脸愧疚的跑到林靖玗跟前,慌里慌张地跪在地上,恳求郎君原谅。
林靖玗不拘小节地挥了挥手对木棉说:“无碍,弟弟如此聪明,阿兄甚是欣慰。”
木棉赶紧抱过林靖琼,附和道:“家姐的儿子也如同小郎君一样大,却没有小郎君聪颖。”
“有的人锋芒毕露,有的人大智若愚,小孩子嘛,天天开心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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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幻想过找一个好男孩好好过日子,两人夫唱夫随,然后再领养一个像林靖琼这么可爱的小孩,最好是女孩子,三人一狼共度余生,也不枉这一辈子了。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他们的孩子叫什么,让他想想哦,应该是“有”字辈了,女孩子嘛,都是冰清玉洁的,那么就叫林有冰。
咦?怎么念起来怪怪的?
“靖玗哥哥,你为什么要皱眉啊?”林靖琼摩擦着林靖玗的额头,并抚摸着他脸上狰狞的疤痕说:“爹爹那时候应该也很痛吧。”
这句话让林靖玗浑身一震,大伯的死一直都是林靖玗心中的疤。
他很后悔当初刚愎自用烧死了尹祁国的探子,他以为是震慑军威,实际上却让尹祁国有了攻打长沙府的正当理由。
如果当初他不这样做,大伯也不会战死沙场,阿娘也不会受尽侮辱后被杀害,镇守长沙府的三千将士也不会魂断沙场。
周九娘听到了林靖琼的话,发现林靖玗低着头不说话了,于是赶紧将林靖琼抱了过来说:“大喜的日子,别提不开心的事情了,靖玗啊,童言无忌,你别放在心上,仁龙的事情不是你的错。”
周九娘越是温柔,林靖玗越是愧疚,她只比林靖玗大了五岁,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作为林家的长辈,她不仅要伺候花甲之年的婆婆,还要照顾只有六岁的遗腹子,而且偌大的林府,都是周九娘亲力亲为,事必躬亲。
从前她可是挥着仪刀大杀四方的女将,后来原本挥刀的手拿起了笔和账本,可谁知多少个日夜,她都是以泪洗面的。
“婶婶,对不起。”
“哎呀,大喜的日子呢,别这么丧气,没事的啊没事的啊,都过去了,婶婶没事,你能开开心心就行。”周九娘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眼睑慢慢泛红起来。
林靖琼见状,暖心地抱着周九娘说:“娘亲,你还有我,还有奶奶,还有靖玗哥哥和虎叔叔,还有还有林府好多好多人呢,娘亲不哭,靖琼帮您吹吹眼睛,这样泪水就消失了。”
周九娘看着天真无邪的林靖琼,所有的不开心都消失不见了,她强颜欢笑着点头。
“你这臭小子,怎么把你婶婶弄哭了!”林仁虎手里抱着一堆喜字,看到眼角泛着泪光的嫂嫂,于是扔下喜字气冲冲地跑过来,对着林靖玗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林靖玗吃痛的捂着头说:“婶婶对不起,是我口不择言,还请婶婶责罚。”
周九娘慌忙抹掉眼泪解释道:“不是的叔叔,是...风太大了,沙子进眼睛了,靖琼在帮我吹眼睛呢,不关靖玗的事情。”
“靖琼啊,你告诉二叔,是不是哥哥欺负你娘亲了。”
“不是...是沙子进眼睛了。”林靖琼很聪明,他明白了九娘的意思,于是跟随九娘一起为林靖玗辩解。
林仁虎点点头说:“那就好,要是你在你婶婶面前提你死去的大伯,我就...”
林仁虎作势又要锤林靖玗,但是林靖玗打断了林仁虎的话说:“爹,你提起了。”
“不是...我说的不算...嫂嫂...你别难过...”这可让林仁虎慌了,一个一米九五的大男子汉站在原地,左右为难。
周九娘实在忍不住泪水了,潸然泪下,赶紧抱着林靖琼掩面离开。
林仁虎慌忙追上去解释,边跑还边回头怒瞪林靖玗几下说:“孽子,等会我再来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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