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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章 第 25 章
    第25章 第 25 章

    陶所長想不到來視察的大領導居然會哭, 先是一怔,馬上被領導的眼淚感染,想起之前的心酸無奈, 跟着哭出聲來。

    其餘的陪同人員,還沒見過領導哭, 都慌了神, 總要陪着擠幾滴眼淚。

    武師長在旁邊不知該如何是好,陪着哭吧,他信奉好男兒流血流汗不流淚, 不陪哭吧,就顯得他特殊。

    終于,田部長釋放完情緒, 陪同人員也抹幹臉頰, 沉悶的氣氛又變得輕松。

    田部長語氣豪放:“我要親眼把稻田都看一遍, 我們沿着稻田一直走, 把整個基地走完。”

    武師長心說你走不完, 根本就走不完。

    他覺得自己有點貪心:“還來得及栽種更多的嗎?”

    武師長說:“目前我們已經改良好了更多沙土,正要栽種更多的稻子, 之後可以種夏播玉米。”

    下午在新開墾的地塊,田部長終于見到傳說中會下雨的溫淼,只覺得她纖瘦白皙娟秀,漂亮得不像話。

    原來種植基地仰仗的是比他閨女還小的年紀輕輕的姑娘,是這個姑娘的瘦弱的單薄撐起基地的希望。

    為什麽這樣的重任落在她身上?

    她是來拯救沙漠基地的嗎?

    想起對糧食的種種擔憂還有百姓缺糧的場景, 田部長鼻尖發酸, 但凡這姑娘長得壯實一點, 他心裏也會好受一點。

    “淼淼夥食不好吧。”田部長開口。

    陶所長汗顏,說:“種植基地艱苦奮鬥, 夥食是一般。”

    田部長覺得心酸,別說基地夥食不好,就是沙漠腹地的科學家夥食都不好,他們用腦量大,營養都跟不上。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拉起溫淼的手,緊緊握住,再次熱淚盈眶,說:“淼淼,辛苦你了。”

    再多的感動的話他說不出來,千言萬語都化作這一句。

    “不辛苦,田部長。”溫淼禮貌應答。

    秦耕在旁邊冷眼看着,溫淼那柔弱無骨的小手都被田部長捏變形了,怎麽還不松開啊。

    虧得田部長是中老年大叔,是年輕人的話他要炸毛了。

    正在腹诽,田部長松開溫淼的手,轉向秦耕:“這裏的旱稻品種是你帶領的項目組培育的,當時經過評估最适合這片沙漠,目前來看長得不錯,但接下來結穗期更關鍵。”

    田部長認識秦耕,大學時因為旱稻研究成果,他給頒過獎,本來畢業後年輕人可以加入農業部,但他寧願選擇科研所,後來更是直接到了種田一線。

    他覺得這個年輕人應該好好加以培養。

    秦耕別看平時表現得輕松,他很清楚肩上承擔的責任,說:“我們會全力保證稻子的生長。”

    陶所長提議:“田部長,您披件雨衣,別澆感冒了。”

    田部長豪氣地說:“不用,我跟淼淼一塊兒澆着。”

    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虔誠地等待“人工”降雨。

    陶所長并沒多勸,反正一會兒澆得受不了也要穿上雨衣。

    溫淼說:“田部長,要下雨了。”

    田部長說:“好。”

    話音剛落,就跟打開閥門一樣,密集的雨水從天空中降落,田部長覺得太神奇了,以前只是聽說,現在親眼所見,這雨水還真就跟有閥門一樣。

    在沙漠裏接受雨水的洗禮真是奢侈。

    雨水遮擋了視線,田部長再靠近一些,看到嬌小的小姑娘承受着雨水,再一次淚崩,如果可以,他寧願替溫淼挨澆。

    他無法描述此刻心情,他想也許這一世跟上一世不一樣了,即便不能完全解決糧食問題,可能也不會有那麽多人餓肚子。

    武師長給田部長披上雨衣時發現他又在流淚,擔心他老邁的身子骨受不了,生病耽誤工作,趕緊把他帶離這片區域。

    等下雨結束,這塊土地上的人們忙碌起來,開始忙着種稻苗。

    晚上,田部長在種植所食堂吃飯,溫淼,秦耕他們作陪,邊吃着飯,田部長了解了新開墾土地的情況,他很快做出決定說:“基地目前的人手跟種植規模是匹配的,擴大種植規模就需要更多人手,要保證現有稻子養護好,保證這一茬的收成,能改良多少土壤,補種多少稻子量力而行。”

    其實原來基地的預計規模是現在的五倍,因為遭遇水源危機,只有目前并不算大的規模,跟邊疆那些一般規模的建設兵團大小、人數都差不多。

    武師長說:“我們改良土壤跟增加種植,也在制定增派人手跟擴大範圍的計劃,不會冒進。”

    溫淼正在埋頭幹飯,也沒注意他們在說什麽,忽聽田部長說:“我接下來要去各地考察幹旱情況,如果可以,淼淼跟我出差。”

    溫淼擡起頭:?

    出差幹什麽?她馬上看向秦耕。

    秦耕思索了一會兒說:“基地的小麥跟旱稻不需要頻繁灌溉,可以等到結穗前再澆水,防護林目前也不需要雨水,淼淼可以出差,改良後的土地澆灌可以等出差回來後,你說呢,淼淼。”

    溫淼說:“好,剛好我現在能存住雨水,去哪兒都方便。”

    秦耕看着溫淼舒展的眉眼心情舒暢,溫淼最開始總獨自悶在宿舍裏,她呆得住,但她其實愛湊熱鬧,也願意到外面走走。

    田部長大喜:“那就好,淼淼跟我一塊兒去。”

    接下來已經快進到讨論出差的事兒,基地出三個人,秦耕跟羅胡蘭陪着溫淼去。

    “基地要是需要雨水,溫淼得馬上回來,秦耕也不能在外太長時間。”陶所長說,“我們首先要保證基地的灌溉。”

    田部長很痛快地答應:“溫淼确實不适合在外奔波,基地随叫随回,總可以吧。”

    “好。”得到保證,陶所長答應得爽快。

    隔天就要出發,溫淼回去就收拾東西,除了衣服,飯盒、牙具等生活用品都要帶上。

    晚上又去開會,今天會議室的氣氛略有不同,大家知道秦耕跟溫淼要跟着部長出差,都特別羨慕他們倆。

    陶所長都沒機會,反而是他們倆陪同。

    那可是在部長面前露臉的好機會啊。

    其實他們更羨慕羅胡蘭,要說秦耕跟溫淼這倆人陪着部長有情可原,那麽羅胡蘭就是憑着跟溫淼關系好才能去。

    可是兩個當事人對衆人的羨慕毫無所知,出差在即,秦耕依舊操心工作,他說:“防護林不能指望降雨,即便沙漠沒雨,防護林都得搞,我建議搞些草方格,用稻草編成栅欄,阻止沙面移動,當然,優先要保證稻子,在有空餘時間,注意,是空餘時間的情況下搞草方格。”

    葛強盛:“……”

    秦耕在出差之前還要指揮一波?

    這是不給防護林雨水的意思?優先稻田?

    他真的很羨慕秦耕,雖然部長之前就認識他,但他這次還是借住溫淼得到随部長出差的機會,這可是表現的好機會,說不定有助于以後調動好工作。

    現在他又來給防護林提建議,好像他是基地總指揮。

    只是他說得合理,有可行性,很難反駁。

    偏偏陶所長馬上贊同,說:“很好的建議,小葛,你考慮下,需要多少稻草,多少個工,做個計劃。”

    ——

    第二天,基地給他們準備了豐盛的早餐,打鹵面跟煮雞蛋。

    吃完早飯,陶所長把多出來的四五個雞蛋裝在網兜裏遞給秦耕,讓等溫淼餓了給她吃,又叮囑說:“淼淼不常外出,你要把她照顧好。”

    秦耕滿口答應:“知道。”

    溫淼看着那幾個白水煮蛋,想到在家鄉時,鄉親們出遠門,家人總要給煮雞蛋,扛餓頂飽方便攜帶。

    天蒙蒙亮,五輛吉普車從基地出發,計劃先西行再南下,溫淼,秦耕、羅胡蘭三個人坐一輛七座吉普,除了司機跟工作人員之外,另外兩人穿軍裝,是部長自帶的安保人員。

    溫淼跟秦耕倆人坐中間排,一上車她就很興奮,這可是跟農業部部長外出考察,秦耕跟她說就當旅游,她覺得自己的工作非常簡單,下雨就行,這對她來說游刃有餘。

    羅胡蘭也很興奮,她坐後排,板着座椅湊到溫淼耳邊說:“沾你的光,我也能出差,有句話說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剛好可以開開眼界。”

    要不是溫淼,她根本就沒機會跟部長一起出差。

    不用花自己一分錢到處開眼界,誰不樂意呢。

    她的工作也簡單得很,就是照顧溫淼,可溫淼很獨立,又不需要怎麽照顧,只要幫她換濕衣服,留意她的健康狀況。

    一路高低起伏的沙土地開闊壯美。他們走得路附近都是莊稼地,可能是專挑了幹旱的地方走,視線所及處的莊稼都是缺水狀态。

    溫淼開始看得興致勃勃,後來昏昏欲睡,而秦耕一路都在做筆記,他的任務除了照顧溫淼,還有如實記錄旱情,預估收成情況,田部長信任他,認為他的評估會很客觀。

    現在天越來越熱,衣服越穿越少,對溫淼來說是越來越方便,現在她只穿了件碎花襯衣,溫淼斜靠在椅背上,安靜地閉着眼睛休息,陽光從車窗照進來,灑在她額角細密的絨毛還有濃密長睫上,秦耕突然覺得內心無比充實。

    正在專注看她,溫淼突然睜開眼睛,好像知道有人在看她一樣,突然轉頭,視線正好撞進秦耕黝黑的雙眸。

    秦耕像做了錯事突然被抓包:“……”

    偏偏溫淼不放過他,淺色的唇開合:“車裏熱嗎,你臉紅了。”

    秦耕急忙掩飾:“餓不餓,淼淼,給你剝雞蛋,陶所長可生怕你餓着。”

    溫淼不餓,但樂意加餐吃個雞蛋,于是說:“好。”

    羅胡蘭笑道:“恐怕不是陶所長怕淼淼餓着,你要擔心就直接說。”

    秦耕從随身挎包裏拿出雞蛋,在座椅上磕了一下,修長好看的手指來回翻動,蛋殼用衛生紙包起來揣自己口袋,剝好的雞蛋喂到溫淼嘴邊。

    溫淼不想吃獨食,她咬了一小口,接過雞蛋,從沒咬過那面掰了一小塊,伸手塞到秦耕嘴裏,動作自然娴熟。

    坐後排的羅胡蘭說:“淼淼,我什麽都沒看見。”

    秦耕:“……”

    溫淼轉過頭,也掰了一小塊雞蛋,叫羅胡蘭張嘴,投喂給她。

    羅胡蘭咀嚼着突然到嘴裏的雞蛋,滿足,感覺特別滿足。

    ——

    田部長則一路感慨,出來親眼看看旱情,看看作物情況是正确的決定,其實旱情只是糧食短缺的原因之一,很多地方并不旱,收成不錯。

    如果能如實掌握全國各地的莊稼生長情況就好了,這一世他絕對不允許作假糊弄,但他覺得這是個奢望。

    只是,窗外的田地逐步超出他的想象,怎麽這些地方是漫天遍地的黃土,來時他也看了不少地方,幹旱會造成莊稼枯死減産,好歹莊稼地會整整齊齊,可是這地方土地幹裂如網,莊稼怎麽稀稀拉拉的跟野生似的。

    莊稼倒都是耐旱的高粱、大豆、黍子、棉花等,但也耐不住幹旱。

    別說交公糧,這兒的老百姓就是自己吃飽都困難。

    秦耕看到景色變化,就把溫淼叫起來,讓她看車窗外,溫淼立刻睜大眼睛。

    到處都是黃土,路上是黃土,田野裏是黃土,稀稀拉拉的房屋也是黃土搭建的。

    黃土很活泛,車輛駛過有漫天揚塵,走在路上也會沾染滿身黃土,路上遇到的人也灰頭土臉的。

    來沙漠前,家人會覺得沙漠不如家鄉條件好,但溫淼并沒感覺到,沙漠的作物有了雨水後生機勃勃,但到了這個地方,她終于感覺到了自然條件的惡劣。

    “這些地方常年缺水,蒸發量是降水量的幾倍,還不如沙漠,沙漠有深井,這個地方很少有深井。本來就缺水,再加這兩年格外幹旱,這個地區就成了這樣。”秦耕一邊觀察沿途植被,一邊給她科普。

    莊稼長勢很差,倒是野生枸杞長得還不錯,他想這個地區也許可以種枸杞。

    路上,還會看到有人在運水,有人推車,有人挑着水桶,秦耕讓溫淼看車外,問:“你知道在路上能看到運水的人意味着什麽嗎?”

    溫淼猜不出,問:“說明啥?”

    秦耕說:“水是這個地區的人生活中的大事兒,他們要花很多時間挑水,人畜用水都困難,沒水灌溉莊稼。你看路邊這些水窖。”

    溫淼湊到他旁邊,順着他的視線往外看,邊聽他介紹:“這些水窖并不是算深,就在田地旁邊,是蓄水灌溉用的,但現在應該都沒有水。”

    車輛繼續前行,溫淼看向路的另外一邊,看到一些人在不遠處的水窪邊舀水,“你看,這也有打水的人。”

    秦耕往前後看了一下說:“這裏原來應該是小河,河水幹了,都看不出河道了,再往下挖,還能出點水。”

    溫淼看着哪裏有啥小河,就是一個水坑,裏面蓄積着不多的泥水,不知道他們把這些泥水弄回家去要怎麽使用。

    這邊的住房分散,地廣人稀,溫淼從這兒看出了荒涼的意味兒,這條件實在太艱苦了。

    再往前走,溫淼有指着窗外說:“你看那個姑娘也在打水。”

    秦耕側身往外看,點頭:“對,那是個大水窖,不知道裏面有沒有水。”

    車輛往前開,溫淼仍在看着那個一頭蓬亂短發,褲腳沾滿黃土的小姑娘,剛要移開視線,發現那姑娘像變魔術一樣,突然消失在窖口。

    “快看,打水那姑娘從水窖口出溜下去了,就剩一個瓦罐。”溫淼驚呼。

    秦耕忙讓司機停車,對溫淼說:“水窖沒多少水,裏面應該沒有水泥,只有土而已,不太深的話掉下去也不會有大礙。”

    等司機把車停穩,秦耕下了車,打開後備箱,從行李中翻找出一卷繩索,大步邁過田坎溝泮,朝水窖方向跑過去。

    溫淼步子小,被他拉後一大截,等她跑到井邊,秦耕已經把繩子甩了下去,正蹲在水窖邊上說話。

    “沒受傷吧,抓住繩子,我拉你上來。”秦耕溫聲說。

    如他所料,水窖沒用水泥進行加固防滲水,只有土,一點水都沒有,七八米深,內裏是像花瓶一樣的曲線形狀,姑娘掉下去後毫發無損。

    那小姑娘朝窖口仰頭看着,很意外看到格外幹淨的俊朗的臉。

    溫淼也跑過來,跟秦耕一樣蹲在窖口看,她問道:“你沒受傷吧,快抓着繩子上來啊。”

    小姑娘又小又瘦,估摸着十四五歲。

    裏面是土壁,凹下去的曲面形,她自己肯定爬不上來。

    小姑娘看到溫淼那張完全沒被曬黑,白淨得像雞蛋殼的,幹淨得一點土也沒有,五官精致的臉時頓時呆住了。

    她的觀念裏,就不會有長得那麽好人的人。

    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不上去,我是自己跳下來的,我要餓死在這裏邊。”

    溫淼看着瘦巴巴的小姑娘問:“為啥啊,小妹,別想不開,快上來。”

    “我不上去,我爹娘把我許配給張老二了,張老二家有深水井,全公社獨一戶,他家不愁吃水,可是他很老,都二十八了,死了老婆,還留下了倆孩子,他們逼着我結婚。”

    溫淼:“……”

    這姑娘真慘,她覺得自己以前的處境比小姑娘好多了,她父母絕對不會把她許配給周保民。

    田部長他們發現這邊的情況,也下車走了過來,聽到小姑娘的話也是無語,走到窖口往裏看了幾秒後問:“你多大了。”

    小姑娘說:“十五。”

    “十五就要結婚?”田部長問。

    小姑娘滿臉惶恐:“就張老二家有深水井,他家條件好,我爸說我要不趕緊嫁過去他就會娶別人。”

    田部長更無語了,說:“你還是上來吧,我不讓你爹娘把你許配給張老二。”

    小姑娘看出來了,窖口圍着這一圈人都跟社員們不一樣,于是問道:“你是大幹部吧?你能轄制我爹娘嗎。”

    秦耕晃了晃繩子:“是大幹部,抓好了,先上來再說。”

    這回小姑娘很順從,把繩子纏在手臂上,雙手緊緊抓住,溫淼覺得秦耕可真是個大力士,沒用別人幫忙,他就跟打水提水桶似的,沒費什麽勁兒就把小姑娘給提溜上來了。

    “走,去你家看看。”田部長說。

    小姑娘臉龐黝黑,頭發枯黃,發間也都是土,她彎腰撿起瓦罐,怯生生地說:“我回去我爹娘還會打我,早上水瓢裏有一丁點水,我偷着洗了臉,就挨了一頓打。”

    田部長無語:“……”

    小姑娘又轉向溫淼,一只手抱着瓦罐,一只手的指背輕輕蹭過溫淼臉頰,羨慕地說:“姐,你可真幹淨,你們那兒有水洗臉洗澡吧,我已經兩年沒洗澡了。”

    溫淼說:“我每天都洗澡。”

    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溫淼,實在不敢想每天都能洗澡得有多快樂。

    由她帶路,一行人上車,秦耕看溫淼右臉頰有一大塊黑,正是小姑娘蹭過那一塊兒,忍不住伸出手臂,從她腦後繞過,伸出手指飛快擦拭。

    溫淼的臉觸感可真好,又滑又彈,比豆腐都軟嫩。

    再看溫淼,臉頰那一塊兒黑被抹開,看着更明顯。

    秦耕又從褲兜裏掏出手絹遞給溫淼,說:“擦擦臉。”

    溫淼低頭看着白色藍邊疊着整齊幹淨的手絹,實在想不到秦耕竟會随身攜帶手絹,接過來,把臉頰擦幹淨又遞還給他。

    吉普車開動,跟着小姑娘在三間低矮黃土屋面前停下,等田部長下車,小姑娘可憐巴巴地央求:“大伯,我不嫁給張老二,他又老又醜,還有倆孩子,我才十五,還不想嫁人。”

    田部長已經動了恻隐之心,說:“我會說服你爸媽。”

    小姑娘的老娘一瞥見她的身影,就沖出來罵:“水桃,水呢,你又死哪兒去了,肯定一點水都沒有。”

    怒氣沖沖的中年婦女一看到門外的一行人,突然啞了火,被衆人圍在中間的田部長穿中山裝,胸兜裏別着鋼筆,氣勢特別足,一看就是個幹部,但她的想象力只能想出來是公社幹部,最多是縣裏的,絕對想不到是中.央來的。

    她連忙招呼大家:“你們從哪來的呀,都是大幹部吧,快進來坐吧。”

    屋裏也是黃土牆壁,光線很暗,水桃娘去捧擺在桌上的瓦罐,局促又淳樸地說:“家裏沒多少水,我給你們倒點。”

    說着就要去找茶缸,可是家裏也沒幾個茶缸啊。

    田部長趕緊說不用倒水,開門見山地問:“你給水桃許配人家了,很快就要結婚?她才十五,按婚姻法不能結婚,再說她本人不樂意,你不能違背婦女意志。”

    中年婦女讪笑着說:“公社幹部,我還不是為了水桃好,多少人想嫁給張老二呢,可張老二偏偏看中了我們家水桃,張老二家有深水井,公社頭一份富裕戶,這是她的福氣。”

    他們聊天的工夫,溫淼把屋裏看了一遍,古舊簡陋的家具,沒有一樣像樣的,窗戶是木格的,上面糊着破爛的窗紙,窗戶下面就是竈臺,煙熏火燎烏漆嘛黑。

    比她家的條件還要差。

    田部長覺得自己秀才遇到兵,不管是從哪個角度勸說,水桃娘都有自己的思維方式,壓根不容易被勸說。

    覺得屋裏實在太擠,秦耕拉着溫淼出去透氣。

    秦耕問溫淼:“二十八歲老嗎?”

    溫淼點頭:“嗯,老。”

    秦耕又問:“那二十三呢。”

    他感覺這倆年齡差不多。

    溫淼知道秦耕就是二十三歲,開玩笑說:“也老。”

    秦耕:“……”

    正當屋裏雙方僵持不下時,真正的公社幹部來了,四十多歲的公社書記臉色煞白,進門口口齒都不利索:“部,部長。”

    部長怎麽會突然來他們窮鄉僻壤了呢,連聲招呼都沒打。

    公社書記手足無措,整個人都不好了,但又不得不打起精神迎接貴賓。

    說服水桃老娘的任務移交給公社書記,公社書記彪悍得很,把人叫到外面,走出幾十米,覺得田部長一行人聽不見,一頓瘋狂輸出,水桃娘臉色漲紅,一陣點頭哈腰。

    不足五分鐘,公社書記跟水桃娘朝人群走過來,公社書記抹了把額頭上的汗說:“部,部長,解決了,在我們公社,絕對不可能允許違背婦女意志強迫嫁人的事情發生,這事就交給我,這孩子也歸我管了,我盯着他們家。”

    水桃娘不知道部長是多大的官,只知道公社書記都得對人畢恭畢敬,忙用知錯就改的語氣說:“部長,我想通了,不會讓水桃嫁給張老二,我們家會盡快把彩禮都退回去。”

    水桃高興得差點蹦起來,連連鞠躬感謝:“謝謝兩位伯伯。”

    解決這件小事,田部長讓公社書記跟生産隊長,了解水窖分布跟莊稼生長情況。

    公社書記的後背都被汗水濡濕了,部長也是搞啥?微服私訪?他們這用水的确困難,大部分水窖裏都沒有,很多社員去山上排隊等着泉水往外滲透。

    莊稼都長得跟狗啃似的,都被部長看了個光光,他們連做點門面工程都來不及,不知道部長會作何感想。

    他沒有準備,沒法掩飾,部長問啥答啥,把實際情況交代了個底朝天。

    田部長帶溫淼出來,當然是哪裏幹旱讓她在哪裏下雨,要是在野外就很方便,不會被人知道實情,但現在周圍都是人,要下雨的地方當然是住戶密集的地方,但他還是不想讓社員們知道溫淼能下雨。

    社員們一時半會接受不了有人能下雨這事兒,肯定要用迷信來解釋,會編造出很多謠言。

    他打算讓溫淼直接下雨,不做預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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