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溫淼接過熱水袋塞進被窩, 她感覺小腹涼得像冰窖,确實不太舒服,熱水袋一放上去就感覺到了熱烘烘的暖意。
溫淼安安穩穩地躺着, 說:“我盡量。”
陶所長離開的時候還在默念,溫淼一定要把雨水存住啊, 否則這孩子怎麽辦哪。
跟平時不同, 秦耕今天還不到十點鐘就回來了,沉穩又急促的腳步聲直奔溫淼住的東邊房間,在門前稍作停頓, 走到溫淼床頭。
秦耕蹲下,輕聲問:“淼淼,你還好吧, 肚子疼?”
溫淼安靜側躺着, 臉色比平時更白, 濃密長睫恬靜覆蓋, 等他靠近才睜開眼睛。
對上秦耕那張挨得很近的俊臉, 溫淼雪白的臉上瞬間飄過兩抹紅暈。
“你知道了?”溫淼把被子拉高想要遮臉,她覺得難為情。
秦耕坦然得很, 又把被子拉下,把被子邊緣掖到她頸窩處,說:“對,陶所長告訴我的,這是正常生理現象, 用不着不好意思。”
見溫淼害羞不想談論這個話題, 秦耕說:“熱水袋給我, 給你換個更熱的。”
溫淼順從地從被子下拿出已經變溫的熱水袋交給他。
去換熱水時,秦耕想如果疼痛能夠轉移, 溫淼所承受的可以都轉移到他身上。
拿了更熱的熱水袋過來,秦耕想要掀開被子,手伸到一半停下,還是把熱水袋交給溫淼,看她放好熱水袋,又幫她拉好被子,站直身體往院子裏走。
院中傳來雜亂的嘈雜的聲音,秦耕把大公雞從雞窩抓出來,放血、褪雞毛這些活他都沒幹過,手忙腳亂也都幹完了,一半雞肉放進鍋裏煮着,一半留着明天吃雞肉炖粉條。
常棣知道秦耕回來得早,也提前回來看看,一進院子就聞到濃郁肉.香,他驚訝得大聲說:“你把雞炖吃了?那可是你的寶貝,哦,現在有了小雞崽,你這雞就可以殺了是吧,你殺的肯定是公雞,母雞能下蛋給淼淼吃,你舍不得。”
秦耕真想讓他閉嘴,他叫常棣拿來飯盒,從鍋裏撈出雞頭、雞脖子、雞爪、雞屁股裝進飯盒,說:“這些都給你。”
常棣面前是帶着濃郁香味的氤氲熱氣,熱氣後面仔細撈雞肉的秦耕看着特別賢惠,簡直難以置信,明明溫淼在秦耕心目中地位更高,可他卻把最好吃的雞肉都撈給他,都是他最愛吃的。
這說明什麽?說明他在秦耕心目中仍然占據重要位置。
他受之有愧,說:“你咋把最好吃的雞肉都給我,還是給淼淼留着吧。”
秦耕語氣堅定:“都給你。”
他實在無法想象溫淼啃雞.屁.股的樣子。
常棣差點破防,這就是哥們!這就是男人之間的情誼!
秦耕又說:“上次換宿舍欠你人情,現在還了。”
常棣能不同意麽,他連連點頭:“好。”
顧不上燙,他抓起一個雞爪往嘴裏送,秦耕的廚藝還是那麽爛,但畢竟是雞肉,總歸不會太難吃。
秦耕去食堂打了飯,雜糧面饅頭跟豆腐白菜,回到宿舍後拿了瓷盆,去鐵皮爐子邊盛雞肉。
溫淼走到門口,目光被那道高大身影吸引,她突然感覺面前的男人非常有魅力。
她的認知很簡單,覺得個子高、長得俊、有耐心、脾氣好又願意做飯的男人很有魅力。
秦耕把雞肉雞湯全盛出來,端進溫淼的房間,放桌子上。
溫淼跑去他屋裏搬來椅子,邊笑着說:“不用像照顧病號那樣,我又沒生病,我肯定能存住雨水,下午你忙自己的事情就行。”
秦耕趕緊把她手裏的椅子接過來,兩人在桌邊坐好,秦耕把雞腿、雞翅夾到溫淼飯盒裏,滿是期待地說:“你最好存上七天。”
要不他真不知道該怎麽辦。
溫淼把熱水袋往懷裏推了推,點頭:“我試試,也許可以。”
“雞肉好吃嗎,淼淼。”秦耕問。
溫淼邊啃雞腿邊點頭:“特別好吃。”
秦耕彎唇,溫淼真是比常棣可愛多了,從不嫌他煮的食物難吃。
“謝謝你給我炖雞湯,以後有機會我做飯給你吃。”溫淼說。
秦耕頓時覺得眼前一亮!
小姑娘表情生動,細長的眉毛乖巧地貼着皮膚,雙眸清澈明亮。
要是別人說這話,那就是動聽的情話,或者兩人之間情誼相通的承諾,可從溫淼嘴裏說出來,只是單純的做飯。
但這足夠讓秦耕覺得滿足,他當然要得寸進尺,說:“不要忘了我還給你煮姜棗茶呢,我可從來沒給別人煮過吃的。”
“嗯,都記着呢,我還你很多頓。”溫淼嗓音軟糯。
“記住你說的話,不許食言。”秦耕說。如果語言跟想法能固定的話,秦耕真想把她此刻的想法固化,一輩子都不許變。
“說話算數。”溫淼保證。
整個下午秦耕都心不在焉,一直往住宿區的方向看,一旦下雨,那畫面不敢想象。
好在,這一天順利度過,溫淼存住一天的雨水。
第二天,仍然存住雨水。
陶所長緊繃的心弦略略松弛,她這兩天總往溫淼宿舍跑,慶幸存住兩天的雨水,溫淼也度過最麻煩的兩天,但她還是鼓勵溫淼:“堅持,再堅持五天,就是徹底勝利。”
到第三天,秦耕把溫淼帶了出去,說去看肉苁蓉。
秦耕很佩服溫淼,她自己悶在宿舍裏聽收音機,真能呆得住,他想帶她出去走走,畢竟是種植所的正式職工,如果她能掌握種植、養殖方面的更多技能,對她肯定有好處。
溫淼只想在宿舍悶着的話,他也不勉強。
但他能看出來,溫淼心情愉快,明顯很願意外出。
這次他們是往西邊走,目光所及之處遍地黃沙,還長着一排排的沙柳,溫淼問:“肉苁蓉在哪兒呢。”
秦耕介紹說:“肉苁蓉是寄生,每株沙柳旁邊都有肉苁蓉,根莖埋在地下,可用部分是根莖。”
這片沙柳跟肉苁蓉都是精心養護的,比防護林的沙柳長得好得多。
他觀察沙土上的紋路,挖開,很精準地找到一根肉苁蓉,順着松散沙土往下挖,一根比水蘿蔔長點,細點的肉苁蓉出現在溫淼面前。
“秋天來采挖,現在有些種子成熟了,我們今天要收集種子。”秦耕指着不遠處的長得足有半人高的寶塔狀的花說,“那些就是肉苁蓉的花,開了花之後,根莖價值就大大降低了,我們秋天采收根莖,除非要收集種子,否則不會等到春天開花。”
在沙漠裏能看到花,溫淼覺得很新鮮,也有很生機活力。
秦耕很随意就從花上收集了一些種子,像芝麻一樣,攤在手心裏給她看。
看溫淼也伸出手指,他連忙出聲提醒:“小心,花帶刺,可別紮到。”
多帶了一個勞動力,可是活兒都是在秦耕幹的,溫淼只是在旁邊看着,或者說是學習。
——
葛強盛是第一個發現溫淼不再下雨的人,本來已經在準備樹苗,兵團戰士已經做好準備,就等下雨後馬上種樹,陶所長居然告訴他下雨推遲,種樹推遲。
前些日子陶所長還強調防護林成活率的問題,現在居然說種植延後。
葛強盛發現哪裏都沒下雨,溫淼明明在基地,可是基地任何地方都沒有下雨。
然後他又發現秦耕帶着溫淼去幹農活,等了幾天溫淼仍不下雨,他有了個大膽的猜測,溫淼不能下雨了,她下雨的特異功能消失了。
得到這個結論,葛強盛都震驚到了,秦耕一定很失望吧,他這個勢利眼肯定會嫌棄溫淼吧,會抛棄她。
他去找盧俏打探消息,沒想到這兩個在工作上配合得稀爛的人這時到想一塊去了,對方也正想找他。
盧俏問:“不是要種樹嗎,溫淼咋還不下雨?”
葛強盛說:“她可能已經失去下雨的特異功能,你去問問她的熟人。”
盧俏竊喜,剛好跟她想得不謀而和。只要溫淼不會下雨,秦耕那樣高傲的人才懶得搭理她呢。
溫淼應該會像之前那個招搖撞騙的雨官一樣被趕走吧。
盧俏等到下班時間,馬上找到羅胡蘭詢問,她用“我有重要消息要告訴你”的語氣說:“咱基地已經好幾天沒下雨,有人說溫淼不能下雨了,咱基地就指望她呢,真的很可惜,基地怎麽辦!”
她想羅胡蘭跟溫淼走得近,一定了解情況。
羅胡蘭盯着對方的臉,她分明聽出對方的幸災樂禍語氣。
整個基地的人都盼着這茬稻子有個好收成,偏偏有人希望溫淼不能下雨,說明這人的人品不咋樣。
家世好,大學畢業,自認為長得美又咋樣,人品欠佳!
她聲音冷淡:“基地沒有雨水對你有好處?還是你能解決沙漠的灌溉問題?有這功夫還是考慮下防護率的成活率問題。”
不想跟人品不好的人說話,羅胡蘭說完轉身就走。
她知道溫淼的“秘密”,溫淼信任她才會把秘密告訴她,溫淼現在已經能存住雨水,她越來越厲害,想想都高興。
盧俏看着對方背影要怄死了,羅胡蘭竟然用這種語氣跟她說教,她有資格麽!
——
這七天對溫淼來說非常重要,煩人的例假走了,她還存住了七天的雨水。
“明天就可以下雨了,我覺得可以控制雨量,把存起來的雨分在幾天下也可以。”溫淼開心地說,她現在身上幹淨清爽,覺得重獲自由。
“淼淼可真棒,這說明你控制雨水的能力增強了,明天我們試試。”秦耕由衷誇贊。
這些天他的心都是懸起來的,一點都不踏實,現在心髒終于可以回歸原位。
葛強盛驚詫無比,陶所長居然通知他防護林種植恢複,讓他做好準備。
這天晚上開會之前,溫淼花了點時間,才讓陶所長把買月經帶之類的東西的錢收下。
而陶所長一改平時嚴肅的模樣,滿臉喜色,表揚了溫淼,還獎勵給她一只鋼筆。陶所長只是想給她慶祝,慶祝她度過例假期這難捱的幾天,并且特異功能升級。
秦耕覺得這個獎品很好,溫淼剛好可以學點文化知識。
陶所長神采飛揚地說:“咱們的稻子生長情況非常好,初步估計比北方其它地方的稻子長得要好,明天防護林一帶下雨,小葛,都準備好了吧。”
葛強盛遲疑道:“能下雨嗎,這些天都沒下。”
陶所長用審視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語氣肯定:“雨水不用你操心。”
這次在防護林區域下雨比平時隆重得多,沙柳、梭梭等樹苗已經準備好,就等下過雨之後栽種,陶所長、武師長都在附近看着。
盧俏看着不遠處翹首以盼的人群,心中有疑慮,問道:“溫淼還能下雨嗎,怎麽陶所長他們都在看着。”
葛強盛瞥了她一眼說:“陶所長說她能下雨,那她肯定能下雨。”
盧俏半張着嘴,不解:“你啥意思,你對溫淼究竟是什麽态度!”
葛強盛正色道:“我希望基地有雨。”
盧俏:“……”
這人可真能裝,裝得跟個好人似的。
——
秦耕要陪着溫淼,也許他們可以試着把雨量和下雨範圍調整到最佳。
“你穿上雨衣。”溫淼說。
秦耕想要陪着她,每次溫淼自己挨澆他總覺得于心不忍,他說:“天越來越熱,我也想澆一會兒,涼快。”
溫淼笑道:“瞎說,你還是穿上。”
秦耕從善如流地穿上雨衣,說:“這樣可以了吧,淼淼。”
蒼莽大漠,沙土如波濤起伏波瀾壯闊,雖然目光所及之處是稀稀拉拉了無生氣的防護林,但是遠處的稻田綠意盎然充滿勃勃生機。
稻田裏有人在勞作,沙土路上,有官兵排成整齊的隊伍在行軍,他們要趕到防護林附近準備栽種。
這裏遍布人類耕作的身影,人類熱火朝天對抗自然的身影讓這片廣袤無垠的沙土地充滿生機和溫情。
在預計下雨範圍的邊緣,陶所長跟武師長在聊天,她說:“北方種稻子的地方少,我們收集了非幹旱地方的幾處樣本,發現基地的稻子比這些地方的稻子長得都好。在土壤條件有限的情況下,我們推測跟雨水有關,也許這雨水能夠促進作物生長,等詳細報告出來……”
話還沒說完,黃豆大的雨點從天而降。
沙漠久旱,大雨點子馬上滑入沙中了無痕跡,不過連成串連成片的更多雨水馬上滲入沙中,滋潤着這一大片幹燥的沙子。
伴随着雨水的,是沁人心脾的潮濕的空氣,還有沙土的芳香。
那些關于溫淼再也下不了雨的說法不攻自破。
在雨水的中間區域,雨線連綿不絕地砸在秦耕雨衣上,也落在溫淼頭上,溫淼一點都不覺得砸的慌,也不覺得雨水順着頭頂留下難受,多日沒接觸雨水,反而覺得像是在雨中洗澡,很舒服。
跟平時不同,這次的雨水不是像之前那樣鋪天蓋地地澆下,而是時大時小,最後變得穩定。
他們甚至看到雨水邊緣在變化,時而擴大,時而縮小,然後擴大到某個範圍不動。
陶所長很驚喜地說:“你看,這是溫淼在調整雨量,她的能力提升了,能更好地控制雨水,可真神奇。”
武師長拿着望遠鏡看向遠處的雨水邊緣,驚奇不已,說:“溫淼可真是咱基地的寶貝,咱基地的福星。”
看到能随意調整的雨勢他很激動,沙漠有雨就行,居然還能控制下多少。真是做夢都不敢想。
這次下了兩天的雨量,下多也沒用了,種不了那麽多樹。
等下完雨,秦耕立刻拿出毛巾給溫淼擦頭發,他動作熟練地把編繩解開,把麻花辮抓散,大手一絞,把頭發上的雨水攥出來,厚實的毛巾蓋到頭上,把她臉上的雨水擦幹,然後再擦頭發。
溫淼覺得他囫囵的動作很像溫震,毛巾覆蓋到臉上時讓她短暫地透不過來氣,不過很快毛巾移開,濕噠噠的頭發也快速地被擦到半幹。
“淼淼,你的特異功能升級了,能任意控制雨量的話肯定能更好地灌溉,你也更自由,不用每天都挨澆,你不想下雨或者不需要的話,你都可以不下。”秦耕說。
天知道前幾天他有多揪心,生怕溫淼存不住雨水。
溫淼像是泡了個澡,精神狀态極好,說:“嗯,我有明顯的感覺,比以前控制得好。”
她只覺得自己的頭被秦耕扳來扳去,說:“你真像我大哥。”
秦耕可不願意把兩人的關系定位成兄妹,馬上反對說:“我可不想有個妹妹,我嫌麻煩。”
溫淼質疑:“你現在可沒嫌麻煩。”
秦耕:“……”
羅胡蘭手上早就準備好了溫淼的幹衣服,滿臉笑容調侃說:“淼淼,你可別說秦研究員像你哥,他不樂意。”
“為啥不樂意?”溫淼真心實意不解。
秦耕:“……”
沒法聊天了是吧。
溫淼換衣服的時候,已經有不少戰士來往不停搬運樹苗,按照計劃,要在今天把樹苗全部栽種完畢。
秦耕也很神,他跟溫淼一塊調節好的雨量剛好,滲入沙土後既不會深度不夠,也不會浪費。
即便工作時間有限,但沒有人提議上午下雨,都想讓溫淼在下雨更暖和的時候下雨。
剛回到宿舍,武師長的警衛員又來了,他帶來兩身女式軍裝,說是武師長送的。
“這可不是軍便服,是咱戰士穿得真軍裝,師長送的,你剛好需要的衣服多,不收白不收。”警衛員說話依舊直率。
這可是現在最時髦的衣裳,大家都愛穿軍裝,但一般人只能買到軍便服,誰能穿上真正的軍裝會被周圍人羨慕死。
溫淼看到真軍裝兩眼發光,痛快地收下衣服,并且讓警衛員代為感謝。
“師長關心你的身體狀況,讓我問問你感覺咋樣?”警衛員問。
“挺好的,跟之前一樣,沒啥異常。”溫淼說。
警衛員說:“那就好,我回去報告。”
第二天溫淼就把新軍裝穿上了,長度合适,有點寬大,她看上去像棵青蔥小樹。
秦耕琢磨着自己也得弄身軍裝,跟溫淼搭配。
葛強盛這幾天忙得要命,幹活的主要是兵團戰士,但他是技術指導,身上肩負着成活率七成的重任,而盧俏只能幫倒忙,幫倒忙也無所謂,不安排她工作就行,可她偏偏來找他說話,語氣酸溜溜的:“溫淼又能下雨了。”
葛強盛皺着眉頭說:“什麽叫又能下雨,你看不出來?她這七天沒下雨不僅不是失去能力,而是悄悄搞了個升級。她控制雨水的能力增強了,你沒看陶所長、武師長整天眉開眼笑的。”
挺好,基地稻子豐收的希望更大,他跟所有人一樣,希望稻子豐收,也希望有一天防護林真能防止沙子南下肆虐北方城市。
盧俏眼看溫淼失去下雨能力的期望泡湯,聲音滞澀:“真的?怎麽增強了?”
最讓人心酸的是你以為她不行了,結果她進步了。
葛強盛想把她支開,随手往北邊一指,說:“你去看看那邊種到哪兒了。”
他心說盧俏這個人肯定有讓人生厭的本事,她長相不錯,兵團戰士應該不會反感她,可不知道咋回事,好像對她頗有怨言。
終于把盧俏打發走,看着大漠上遍布的忙忙碌碌的人群,葛強盛想這個種植基地每個人都對溫淼很好,像衆星捧月一般,寵着她,哄着她,其實都在利用溫淼。
這麽大的基地,這麽多人,都在利用一個單純的姑娘,讓小姑娘承擔這麽重的責任。
而溫淼,好像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意識。
如果某一天她醒悟過來,發現身邊的人對她好不過是因為她的超能力,她還會心無芥蒂地下雨嗎?
——
稻苗正常生長,防護林種植順利,秦耕也松弛下來,最近他大部分時間都帶着溫淼去工作,溫淼就像秦耕的小尾巴,秦耕不覺得煩,反而樂在其中。
開始溫淼極少動手,主要在觀摩。後來秦耕讓她給一小片小麥做标記,記錄每一株的生長情況。
溫淼看本子上寫着高度、葉色、葉面積、葉片生長情況、病蟲害情況跟防治措施等,都需要她填寫。
“需要把種地搞得這麽複雜嗎?”溫淼邊測量植株高度邊問。
秦耕抖着手裏厚厚的記錄本說:“你要做的記錄只是一小部分工作。”
溫淼終于知道秦耕為啥總要往田裏跑,她還意識到一件事,就是秦耕試圖教會她科學種地。
秦耕還拿了本《常用三千字》給溫淼,跟她說沒事幹的話可以認點字。
溫淼頭一次像炸毛小貓咪:“你嫌我沒文化?”
秦耕馬上撸她的毛,說:“我不嫌,但說認點字總是好的吧,你這麽聰明成績一定很好吧,怎麽就上到三年級。”
溫淼真不知道秦耕是怎麽看出她聰明的,說:“上學的時候老師只教算術跟認字,我都會,就不想上了,再說家裏沒錢,拿不出上學的學費。”
“連學費都拿不出來?一個學期不就一塊兒多點。”秦耕說。
溫淼睜大眼睛:“這還不夠多?我們村很多人家都拿不出學費,有啥奇怪的。”
秦耕覺得自己對窮困的認知度還不夠,想象不出來連學費都教不起會窮成啥樣,本來他想着就那麽點學費,省吃儉用總會有的。
溫淼翻着手裏的書,說:“葛強盛說我在基地文化水平最低。”
秦耕剛想安慰她兩句,說別聽葛強盛瞎說之類的,葛強盛說的是事實,但這種說法就讓人生厭。
也正是因為這個讨厭的人,他想讓溫淼多學點文化。
又聽溫淼理直氣壯地說:“真的是我文化程度最低嗎?種植所都上過初中,那些知青呢,兵團戰士好多跟我一樣,連小學都沒上完吧,認的字還不如我多,我起碼能看書,能寫信。”
秦耕:“……”
很好,她壓根就不需要安慰。
他很想說你就上到三年級,放眼整個基地,怎麽也差不多算是文化水平最低,但他不想這麽說,還是揀她更容易接受的說,他說:“我可以教你,把文化水平提上來。”
“常用字真的有三千這麽多嗎,怎麽好多字我都不認識,你不如直接給我本字典。”溫淼翻着書又說。
秦耕:“有空就多學點,我看你總聽評書也挺無聊的。”
溫淼揚起嘴角:“我跟你去田裏就不無聊。”
秦耕眉眼舒展開來:“好,我盡量帶着你。”
開始幾天溫淼還認真認字,沒幾天就提出質疑:“學文化有用嗎,反正是種地。”
秦耕可不想讓她還沒開始就放棄,說:“我種地跟知青還有戰士種地能一樣麽。”
溫淼想了想說:“不太一樣,但也都是種地。”
秦耕:“……”
——
種植基地來了個大領.導,農業部部長,這還是沙漠種植基地頭次接待這個規格的領.導。
田仲文部長一直很重視沙漠種植基地提交的報告,去年引水計劃擱淺,沙漠遭遇幹旱,到今天春天旱情更加嚴重,勉強種植了抗旱稻子,可還是因為解決不了澆灌問題,稻子可能成活不了,沙漠種植計劃可能就此夭折。
誰知道竟然迎來轉機,沙漠得到灌溉,稻子長勢喜人。
報告裏說灌溉的解決辦法竟是研究所給他們送來一個小姑娘,小姑娘走到哪兒雨就下到哪兒,所以沙漠每天都有雨,把所有稻田跟防護林澆了個遍。
他覺得匪夷所思,放下手頭工作,一定要親自來看看。
由陶所長、武師長等人陪同,一行人沿着稻田行走,田仲文驚喜不已,他以為報告誇張過,美化過,可是稻子的生長情況居然比報告裏寫的還好,完全超出他的想象。
綠油油一片,整齊密集,莖稈粗壯,枝葉舒展,無病蟲害,放眼望去無邊無際,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在他夢裏,都沒有這樣大片的生機盎然的稻田。
明明之前有彙報說這裏的稻子可能會被旱死。
他現在感覺心情舒暢,神清氣爽,再也沒有比這更美好的景象。
“很難想象沙漠裏稻子能長這麽好,比別處的長得都好,這是奇跡。”田仲文贊嘆道,他覺得自己說的一點都不誇張。
本來以為沙漠種植完蛋了,事實上,也确實慘淡過,沒想到出了奇跡。
陶所長想起兩名科學家來時,她帶着他們在田地裏轉,那時候她又心酸又尴尬,現在面對大領導視察,終于可以挺直腰杆揚眉吐氣,她自豪地說:“我們有數據分析報告,就目前來講,确實比別處長得好,初步分析跟雨水有關。”
即便是親眼所見,田仲文心中仍然存着警惕,問:“基地的稻子生長情況都這樣嗎?”
他知道有些人慣會做表面文章,他曾經被坑過被哄騙,收到過很多誇張了數倍的虛假數據,導致相關部門錯誤地估計糧食産量,再來一次,任何人都休想騙他。
武師長腰背挺得筆直,也覺得自豪,說:“基地共種植二十萬畝稻子,生長情況都不錯。”
看到這無邊無際的充滿希望的稻田,田仲文很自然地生出希望稻子豐收的想法,整個種植基地要是能成功收獲的話,不說填飽肚子,起碼讓很多人不至于餓死。
他語氣殷切地說:“即便解決幹旱問題,你們還是不能放松警惕,以後得任務還很艱巨,要繼續跟風沙、鹽堿、病蟲害作鬥争,接下來,要打一場攻堅戰,我們要齊心協力……”
本來像是在發布領導指示,他突然聲音哽咽,說不下去,熱淚湧入眼眶,無論如何都控制不住,肆意從臉龐滾落。
開始的時候他用手背去擦拭,并試圖掩飾,但後來直接擺爛,反正大家都看到了,眼淚也止不住,索性就流個痛快。
田部長是重生回來的。
上一世在他任職期間,剛好趕上幹旱,很多人吃不飽飯,雖然這幾年慘淡度過,可卻成為他心中的一根刺,時時刺痛他,直到他去世都沒能釋懷。
回來後,他都搞不清楚到底他去世是假的,還是又回到幹旱吃不飽飯的年代是虛幻。
回來後第一件事是卸任,他無能,擔不起這重任,他沒辦法解決幹旱,沒辦法給百姓提供更多的糧食,但他又覺得這份工作也沒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只能咬牙堅持。
只是他仍然覺得無能為力,懷疑他無法做出任何改變,沒法讓情況好一丁點。在他統計各地幹旱跟作物生長情況時感覺悲觀,被寄予厚望的種植基地難以為繼更是雪上加霜,誰能料到突然有了希望!
不一樣,跟前世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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