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梦鱼的话信息量太大，纪宇又对大虞情况了解的不多，所以当听到尹梦鱼口中圣人时有些茫然。
在蛮族历史上，圣人有许多位，有射下九日的圣人、有遁天飞月镇压三足白玉蟾蜍的圣人、有用石补天的圣人，当然对蛮族而言最重要的圣人还是搓泥造人的圣人。
但圣人时代已经陨灭，世上再难见圣人踪影。
大虞帝国中也有圣人传说，只是他们将远古圣人称为先圣，佛门、道门以及儒门圣人称为羽圣，以示大虞帝国乃圣人衣钵传人，人族正统。
大虞帝国一共出现十二位圣人，号称大虞十二羽圣，正是他们交替出现，才将蛮族缓慢击溃。
想了好一会儿，纪宇才试探性问道：“大虞十二羽圣也被人袭击了？”
听着纪宇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尹梦鱼愣了一会儿，然后摇头苦笑：“是我没说明白，是先圣时期圣人。其实大虞十二羽圣也只剩一位了……”
“世上还有圣人存在？”
不知为何，纪宇忽然想起白玉蟾蜍身上的蟾宫仙子，他会不会也是一位圣人呢？
“当然，仅此一位罢了。”尹梦鱼点头，正因有圣人相帮大虞帝国才得横扫天下。
“圣人也会死？”纪宇又问道。
在蛮族传说中，圣人可是不死不灭的存在。而今听见圣人死去，他多了几分怀疑。
“有生就有死，圣人也一样。”尹梦鱼长叹一声。
纪宇忽然眉头一皱，看着尹梦鱼问道：“圣人是怎么死的？”
圣人能搓泥造人，射日镇月，乃是人族所能见最强者。他的死不会简单，不然北疆也不会发生如此变故。
尹梦鱼满意的看着纪宇点点头，说了那么多铺垫，现在终于说道关键了：“大虞十二羽圣联手诛杀！”
“什么！”纪宇面色一怔，吃惊的看向尹梦鱼。
十二羽圣是大虞帝国最强战力，圣人乃是大虞帝国压舱石，正是因为有了他们，大虞帝国万年不倒，统御天下。
现在羽圣杀圣人，不是自断根基吗？
盯着尹梦鱼，纪宇又问：“为什么？”
尹梦鱼叹息一声，端起茶杯将杯中冷茶倒入桌上收集废水的白玉瓷碗中，又端起茶壶给茶杯中倾入热茶，端起茶杯后抿了一口茶后：“因为圣人挡了羽圣们的路。世上最可恶的不过挡路的狗，拦路的人。羽圣们想成为圣人，就得杀了圣人……”
说完，尹梦鱼放下茶杯，双眼盯着纪宇，观察纪宇的反应。
纪宇低着头，他只感觉脑袋一阵一阵的疼。乱，太乱了，这事情太乱了。
他从未想过大虞帝国这些年居然发生了如此大事儿，也未想到大虞而今实力这般强悍，就连传说中圣人也被他们诛杀。
回味着尹梦鱼的话，联想着北疆近日所发生的事情，纪宇忽然眼前一亮，抬起头同尹梦鱼目光交汇：“十二羽圣是不是打了起来？”
若杀圣人是为获取晋升圣人之道，那一道诛杀圣人的十二羽圣成功诛杀后他们就是竞争对手。
收回目光，尹梦鱼满意的点点头。这是今天尹梦鱼第三次对眼前的蛮族少年感到惊讶。
第一次是纪宇说道他名字中所蕴含真意，除了同他境界差不多的大儒能说出来外，这还是尹梦鱼第一次听见实力不如他的人说出来。
第二次是纪宇对善恶之争的评价，善恶之争乃是儒门路线之争，儒门而今只顾去站队，完全忽视了善恶本质，这争论本就不该存在，因为善恶脱离实际来看完全没有意义。
第三次是现在，他只是说了一些简略消息，纪宇就将核心说了出来。
若纪宇不是来自北疆蛮族，尹梦鱼还真相将纪宇收归门下，以纪宇天资将来说不准能成为下一位儒仙。
但看着眼前古籍，尹梦鱼又是一笑，似乎他是北疆蛮族也算一个好消息，至少这些书有了安全去处。
“没错。”收拾好心情，尹梦鱼继续说道：“羽圣终究不是圣人，连次圣都不是。圣人死后留下什么我不知道，但圣人死后，十二羽圣们的争斗也开始了。”
“儒仙重伤兵主，人皇伏杀武帝，金仙袭击药王，妖后攻击佛陀……这三年大虞一直不得消停……”
说到这里，尹梦鱼对纪宇提醒起来：“这事儿你心中知晓就行，莫要外传，免遭顾言猜忌！”
大虞帝国的坏消息是严禁传给四疆蛮族的，以免蛮族闻风而动。
纪宇点头，他不会傻到将这些事情说出来。
然后纪宇将目光重新落在眼前古籍，对尹梦鱼好奇问道：“四书五经乃儒门根基典籍，眼前古籍又是儒门圣人亲笔所写，为何交给我一蛮族？”
若这是纪氏一族根基古籍，即便纪氏一族覆灭，纪宇也会将其藏匿好，留给纪氏一族未来一个希望，哪怕是这希望会很渺茫。
尹梦鱼也看向古籍，他摸着泛黄的古籍，眼神里满是可惜和不舍：“我也不想。但大虞内乱以起，混乱程度远超我所想象。不然我也不会前来凉州寻求偏安。这古籍除我手中之外，还有几份备份，分别藏于天下四处，我而今被人盯上，这东西是万不能给他的……”
听着尹梦鱼解释，纪宇更是好奇：“交给蛮族就安全了？大虞昌盛万年，其中儒门居功至伟，您就不怕这古籍在我蛮族传播，强我蛮族？”
纪宇可不是一般蛮族少年，而是纪氏一族族长。主城巡察使相中之人，只要跟着顾言设计，他将来可是能成为北疆蛮王的。
一个有着儒门古籍的蛮王，若是将儒门在蛮族中传播，这可不是啥好事儿，尤其是大虞内乱已起，蛮族借儒门大道崛起，可是会直接杀入大虞的。
“若真如此，也算一件好事儿。蛮族遵从儒道，与天下苍生而言就没了蛮族与大虞之别，众生皆是民……”
听着纪宇的话，尹梦鱼拍乐拍古籍，将其推到纪宇面前。
“三年内，若大虞儒门还在，切勿研读古籍。古籍中有儒门禁制，你若开了，有人会寻来杀你。若儒门不在，你仅可自己修行研读，不可外传，免招杀身之祸。”
“若顾言身死，掌握北疆后，若觉儒门的道理有用，尽管开枝散叶，到那时我若还活着……”
尹梦鱼话未说完就被自己的一声长叹打断，而今局势，即便是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还能活多久。
纪宇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尹梦鱼的话，此时的尹梦鱼好像是在对晚辈交代后事一般。
从尹梦鱼的只言片语中，纪宇已经感受到而今大虞的情形似乎比他所想的还要糟糕。
对着尹梦鱼起身作了一揖，纪宇又问道：“我还是不懂，先生为何选中了我？”
“哪里是选中了你，是我根本没得选。你们蛮族今后的日子不比大虞，甚至会比大虞更加难受。“
“你唯一的优势是有顾言罩着你，在加上你资质不差，身为北疆蛮族能悟出荀夫子真谛应不算坏人，将这东西留在你手上，起码比放在我手上更安全！”
尹梦鱼叹息一声，若是可以，他是不愿将手中古籍交出，只有他自己清楚，这古籍的重要性。
但是如今他也没有其余方法，只能如此。
“那我便尽量保全这些古籍，若这些东西危及我纪氏一族安全，请原谅我会将其交出！”
思考了一会儿，纪宇便对着尹梦鱼揖手说道。
“只能随你了。”尹梦鱼满意的一笑，抬手示意纪宇将古籍收好。
纪宇将古籍放入储物袋中，看着尹梦鱼试探性问道：“尹先生可知蛮王锁？”
说完纪宇警惕地看着尹梦鱼脸上表情，他知道自己贸然在外人面前说蛮王锁的事情会很危险，但他想要知道更多关于蛮王锁的消息只能从外人口中打探。
尹梦鱼如今有事相求，且对自己说了大虞帝国的诸多隐秘，这时候对他开口询问是最好的时机。
当听见蛮王锁三个字后，尹梦鱼面色明显被吓了一跳，反复看了一眼纪宇后才开口：“看来还是小瞧了你小子。这个我还真知道，蛮王锁四疆掌控人皆不同，不过你也不用着急，你会见到蛮王锁的掌控人的！”
“说到这里，我得给你提醒一下！”尹梦鱼想到了一件事，对着纪宇小声说道：“北疆留守一年前就被人袭杀，而今北疆留守只是一个替身。北疆之事儿很复杂，你做好不要急于成为蛮王候选！”
“北疆留守死了？”
纪宇不可置信地看着尹梦鱼，北疆留守可是大虞女帝的分身，实力虽不如本体，但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斩杀的。
“嗯，人皇唐饶不知在谋划什么，此事儿说来还和你父亲纪影山有关，你可千万小心。”
尹梦鱼再次提醒道。
“和我父亲有关……”
听到这话，纪宇眉头再度一皱，忽然他想通了许多事情。
是了，自己的时间线同老年纪宇的不一样，和中年纪宇的也不一样，甚至在万界传影石中的经历还不一样。
这除了自己合气藏元三年，获得了《乌蟾炼血》功法，窃了金乌、玉蟾精元外，自己的时间线还有一处同他们不同。
那就是父亲纪影山的踪迹。
其余的时间线上，父亲不是在独孤部落被找到，就是拓跋部落灭族的时候出现，而在自己的时间线上，父亲在独孤部落被人掳走，踪影未知。
万界传影石唤来的老年纪宇和中年纪宇说是被北疆留守劫走，从草原深处来的姜夜夜说父亲在他们手中，但纪宇还不能确定。
父亲的踪影成谜，这使得顾言不知何种原因无法继承蛮王墓中传承，就爱那个丧血骨马精元交给许攸。
同时从草原深处来的姜夜夜说父亲在他们手上，可纪宇能明显感受她对自己有着更大兴趣。
现在听见尹梦鱼的话，纪宇越发觉得自己父亲身上还有很多的秘密。
“不要想了，有些事情你以后会知道的。”尹梦鱼从空间戒指中又摸出两本儒家典籍：“这两本书你且拿在手里，对外就说我很欣赏你，只是留在凉州时间有限，不能收你为徒，所以拿了两本儒门典籍帮你开悟！”
尹梦鱼这般做是为了掩人耳目，免得让人察觉纪宇会拿走真正的儒门古籍。
当然这只是前手，尹梦鱼后面还有手段。
接下典籍，纪宇感谢的说道：“多谢先生。”
“我就不送了，免得惹人生疑。日后若儒门弟子找你麻烦，你将手中典籍拿出，他们便知你我关系，不敢纠缠了。”
这儒家典籍不仅是给纪宇的赏赐，也是给纪宇的护身符，因为这儒道典籍乃是尹梦鱼亲笔书写，若纪宇真修了儒道，还能借着浩然正气将典籍化作厉害的武器傍身。
但尹梦鱼并未说明，希望纪宇能靠自己悟性领悟当中玄机。
对尹梦鱼拱手道谢后，纪宇便转身走出雅间。
纪宇闭了门，尹梦鱼看着空荡荡的大门，眼睛转动，似笑非笑的说道：“一个顾言，一个忌语；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一个想要操控全局，一个暗中伺机破局。有意思，有意思啊！”
说完，尹梦鱼变闭上眼睛，享受着摇着脑袋，好似在欣赏一场华丽的打斗，只是看来他是没有机会见证那一场打斗的到来了！
……
出了雅间，抱着尹梦鱼送出的典籍，纪宇直接下了楼。
儒生们依旧成群的聚在酒楼中，不过而今他们却坐在了位置上，喝着酒，聊着天。
当纪宇出现后，他们才停下，双眼看着纪宇。
“是梦鱼先生手书儒门典籍，莫不是先生收了他为弟子？”
尹梦鱼倡导有教无类，麾下学子中却有外族弟子，可却没有四大外族，因为四大外族身份太敏感，即便他是帝师也得顾及。
若纪宇成了尹梦鱼的学生，那算是开辟了先河。
“收蛮族为学生，怕是只有梦鱼先生有这般胆识了！”
此时儒生们对尹梦鱼的称呼发生了变化，在知晓了梦鱼的含义后，他们也不觉得梦鱼二字俗气了，而是分外雅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