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纪宇上了高台，原本在高台上争论的两人立即让到一旁，将高台中央位置留给纪宇。
“尹先生，我乃蛮族，若有说错的地方还请见谅！”
上了高台后，纪宇立即对三层楼上的尹梦鱼揖手说道。
“无妨，论道就是个说理的地方，只要你言之有理，这里无人怪罪！”
尹梦鱼微微一笑，对纪宇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纪宇可以这自由发挥了。
“阁下说人性本善？”纪宇看向右手儒生问道。
纪宇右手边儒生立即拱手：“是！人之初，性本善，乃圣人言，断不会出错！”
纪宇点头，又看向自己左手儒生问道：“阁下支持人性本恶？”
“没错，所谓道理规矩全是用来约束人性，若人性不向恶，天下何来如此规矩？”纪宇左手儒生也拱手回应。
“请先生从旁仲裁！”
两位儒生相视一眼后齐声对纪宇拱手说道。
“完了……”肖劲虎现在有些后悔没有拉下纪宇，这儒门善恶之争已有千年，各方大儒争的你死我活。
即便这酒楼中所有儒生全是尹梦鱼的徒子徒孙，他们也分做两派，足以见得儒门而今的分裂。
纪宇一个蛮族，让他卷入这样的争斗，不管他支持谁，他都难逃另一方口诛笔伐。
“其实，你们俩，都错了。”
站在高台低头思考一会儿后，纪宇抬起头，转过身拱手对两人说道。
什么？
此言一出，现场所有儒生全是一惊，紧接着便是各种愤怒吼声：“死蛮子，你瞎说什么呢？”
“原以为你有些笔墨，但终究蛮子始终就是蛮子！”
“滚吧，臭蛮子，圣人言也敢乱语！”
在场所有儒生挥着手不停叫骂，让原本喧闹酒楼立即变得热闹起来。
台下肖劲虎摸着腰间长剑擦着汗，一脸懊悔，他完全没想到这纪宇会自己朝死路上走。
儒门的善恶之争乃是文圣和亚圣传承之争，二者全是人族圣人，自善恶之争开始，儒门内争斗就从未停息，好几次引发内乱，让儒门实力大损。
而今纪宇一席话，同时得罪两派，现场儒生自然不会放过他。
摸着长剑的肖劲虎忽然感觉身子一冷，猛地抬头，发现尹梦鱼正冷冷地盯着他。
看着尹梦鱼警告的眼神，肖劲虎立即松开长剑，朝尹梦鱼揖手后站到一旁。
尹梦鱼收回眼神，看着场下混乱高呼的儒生轻喝一声：“安静！”
随着一阵威压，声音落下后所有儒生全都安静下来，原本已爬上高台的人也立即停下脚步，灰溜溜的回到原位。
“辩论是要说服似他一样的蛮人，你们说服不了，就用拳头？圣贤书上可有记录？”
尹梦鱼声音接着响起。
听着尹梦鱼声音，所有儒生低下头，不敢言语。
“请这位蛮族小先生继续，为何说他们都错了？”
站在高楼，尹梦鱼对纪宇拱手说道。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生于北疆蛮族，但圣人文倒是读过一点儿。蛮族没儒生引路，以下全是我自行明悟，若有错，望诸位大先生海涵！”
“其实，圣人的重点并非第一句，乃是第二句开始，性相近，习相远。人性不论善恶，均不重要，他们本性相同，可经过后天学习便有了差距，若是不好生教导本性也会更改。”
“我想，圣人本意并不在意人性本善还是本恶，其本意是让人好生学习，专心提升。”
纪宇先对尹梦鱼拱手，然后又对在场所有儒生拱手。
“荒谬，若本性不重要，为何要学习？”
纪宇右手儒生立即反驳。
“因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纪宇拱手回答。
纪宇左手儒生又反驳：“荀夫子曾言性之好恶……”
纪宇又拱手：“荀夫子也曾说本始材朴。”
本始材朴，本质是恰是无所谓善恶的自然之性，它既有转为恶的可能性，也有转为善的可能性。
善恶之争本就不应存在。
“那如此说来，善恶没那般重要？”
一个儒生站了出来，对着纪宇冷笑一声说道。
“一枚玉石在河床，就是一块好看的石头，若被人发现雕琢后，便是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善恶也是如此。不同环境下，同一个人做同一件事情，都会有不同结果。”
“善恶不是无根木，需对事评判！”
纪宇摇头，回答了儒生回答。
善恶之争重要吗？重要，但只是对儒门而言很重要，因为这会决定儒门未来发展方向，但对其余人就没那么重要了。
所以，当时佛道之争的时候来了许多人围观看戏，但儒门内部开始争辩的时候，却鲜少有人观战。
“好了，蛮族小先生的意思很明确了。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尹梦鱼直接同三楼上飘飘落下，站在纪宇身旁，看向现场儒生们问道。
“这……”看尹梦鱼现身高台，在场儒生们反而冷静下来，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谁也没开口。
“夫子，你怎么看？”
高台上左手儒生大胆向前，直接对尹梦鱼问道。
听到这人开口，于是所有人又将目光落在尹梦鱼身上，等待尹梦鱼的回答。
尹梦鱼微微一笑，却是摇了摇头看向纪宇：“这位蛮族小先生，可有时间同我私下里聊聊？”
听见尹梦鱼邀请，在场人全是一愣，纪宇也吃了一惊将目光看向肖劲虎。
肖劲虎虽名义上是陪同纪宇来游玩的，但纪宇清楚，身为监察使的肖劲虎主要目的还是来监督他的，所以面对尹梦鱼的邀请他只能听从肖劲虎安排。
“你答应便可，不必在意他人！”尹梦鱼也看见了纪宇担心的目光，对他轻声说道。
肖劲虎听到尹梦鱼的声音只感觉脊背发凉，立即对纪宇连连点头，他可不敢得罪尹梦鱼。
“请尹先生安排！”
收到了肖劲虎的讯号后，纪宇才拱手答应。
“请随我来！”
尹梦鱼哈哈一笑，带着纪宇走下高台，所有儒生立即给两人让开道路，放二人离去。
看着尹梦鱼和纪宇两人消失在自己眼前，一个儒生摸着脑袋，看向身旁人问道：“今日究竟谁赢了？”
可这一次，不管是哪一方都没开口，丝毫不同往日，即便是有了结果，双方还是会继续争论不休。
“怪了……”
肖劲虎警惕的看了眼周围，来锦城几日，他知晓儒门善恶之争是如何汹涌，即便双方斗罢散场后也会继续争吵，唯独今日安静的可怕。
所有儒生不仅没有散去，而且全数留在原地，不少人双眼紧盯着纪宇，眼神复杂。
“尹先生对蛮族有恩，今日又救我于水火，万谢！”
纪宇同尹梦鱼进了三楼雅间，进入雅间后，纪宇立即拱手感谢着说道。
他知道，若是让自己继续说下去，的话让儒生们失去了争斗的意义，坏了规矩。
尹梦鱼邀请纪宇坐下，给纪宇沏了壶茶，将热茶放在纪宇面前神色平淡地说道：“顾言的棋子做的难受不？”
听到尹梦鱼的问话，纪宇眉头一动，面色一白。
“不用担心，这里没有外人。”将茶杯退向纪宇，尹梦鱼继续说道。
“还行，能让部落平稳发展，让我做棋子也不是不可以……”
纪宇叹息一声，无奈的说道。
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顾言靠精元能力掌控昭武地界，控制昭武所有蛮族，实力强悍，纪宇根本无法抗争。
进入锦城后，纪宇所遇到一切全是顾言设计安排，那南疆十三蛮部的功法武技，还有书摊所遇中年人，估计也是顾言安排的。
不然用精元交换功法武技这么离谱的事儿，也轮不到肖劲虎敢来拍板答应。
想到这里，纪宇看了一眼尹梦鱼，说不准眼前的尹梦鱼也是顾言安排的。
注意到纪宇目光瞟了自己一眼，尹梦鱼忽然咧嘴一笑：“喝茶。”
当纪宇端起茶杯，准备饮一口的时候，尹梦鱼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是不是以为我也是顾言安排的？”
“他可没有资格命令我。是别人安排的！”
“但我没想到，你悟性很高，儒门典籍掌握的不错。本是准备顺着那人安排，而今我有了别的想法！”
说完，尹梦鱼拿出一摞古书放在纪宇面前。
茶杯碰着纪宇嘴唇，杯中热气迎面袭来，纪宇僵在原地许久才放下茶杯。
他警惕的看着尹梦鱼，不知道眼前这位尹先生要做什么。
“这是儒门无上经典——《四书五经》，儒圣亲笔！”尹梦鱼拍着古籍，叹息一声对着纪宇小声说道：“你要做好准备了，大虞要乱了。圣人死了！”
圣人？
看了一眼古籍，又看了一眼尹梦鱼，纪宇眉头锁的更加厉害，他完全不明白尹梦鱼话语中的意思。
“不是我儒门圣人，是神魔之上，仙人和神灵顶上的圣人。不是搓泥造我等血肉的圣人，可却是诞生在我人族前的圣人……”
尹梦鱼将手离开古籍，但双眼依旧念念不舍的看着古籍怅然若失的说道。